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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 111 章

2024-09-05 08:06:51 作者: 不問三九
  親密的事情做過之後,人就很難冷下來。翻臉不認人的事兒沒那麼常見,尋常人就是會在一次一次的親密之後更加貼近彼此。

  對他們倆來說,互相親近要比刻意保持距離更自然,克制著拉遠反而難。

  陶淮南這麼每天貼著哄,遲騁跟他根本拉不開。他們確實越來越近了,可遲騁也在這種貼近中變得沉默了很多。他時常只是看著陶淮南,也偶爾會主動摸摸他的臉,捏一捏耳朵。人在沉默的時候要不會顯得冷漠,要不就顯得難過。

  遲騁是不冷漠的,他的冷漠都是裝的。

  「你小哥回來了,什麼感想?」潘小卓拿沒用的吸管敲敲陶淮南手背。

  陶淮南馬上笑了,說:「美唄,還能什麼感想。」

  「也看不出來啊,」潘小卓看著他,「我看你挺平靜的。」

  陶淮南說:「我裝呢。」

  潘小卓樂了兩聲,喝了口果汁,咬著吸管說:「你小哥理不理你?」

  「理我,」陶淮南低著頭說,「他可好了。」

  小夥伴又見面了,潘小卓終於考完了試,鬆了一大口氣,第一時間約了陶淮南出來吃飯。說想吃肉,想改善伙食。

  陶淮南昨天問他想吃什麼,說要帶他去吃。

  潘小卓拒絕了:「我帶你我請你。」

  陶淮南笑問他:「攢完錢了?」

  「買完了,」潘小卓滿足地回答,「不用拮据了!」

  「你就瞞,」陶淮南叉子上卷著面,「我看你能瞞到哪天。」

  「也不是非得瞞,」潘小卓說得有點底氣不足,「就是不好意思。」

  陶淮南沒再問他,其實心裡猜了個差不多,潘小卓不好意思說就先不說。

  「你倆睡一個房間嗎?」潘小卓話題轉得有點生硬,問陶淮南。

  陶淮南點頭:「睡。」

  潘小卓還是臉皮薄,不深問。陶淮南手機上來了條消息,是哥問他用不用接。

  陶淮南回:「不用接,自己打車。」

  潘小卓:「你小哥?」

  「我哥。」陶淮南說。

  遲騁今天出去談點事情,沒在家。陶淮南出門的時候告訴他了,遲騁回了他一個「知道了」。現在他發消息遲騁一般會簡單回,他們看起來越來越像從前了。

  但陶淮南知道沒有。

  遲騁的沉默他都看得懂。

  他們確實本能親近,可遲騁心裡放不下當初的事兒,他沒過那勁兒。心裡過不去,卻又控制不住地給回應,趨向本能地跟陶淮南好。越自我的人被習慣和情感操控就越難受,像個不能反抗的感情的傀儡。

  陶淮南那麼了解遲騁,他哪可能不明白。

  潘小卓問:「你們和好了嗎?」

  陶淮南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沒有。」

  他們偶爾親吻,做戀人之間會做的事,卻不是真正的戀人。

  哥給湯哥買的扶郎花每天都要換水剪花枝,湯哥還沒下班,遲騁拿了換完水的花瓶過來,坐在陽台的地上幫湯哥剪根。

  陶淮南過來坐在他旁邊,遲騁從旁邊架子上抽了個墊子給他,說:「別坐地上,涼。」

  陶淮南摸了摸他的手。

  遲騁把花一支一支地插進花瓶,陶淮南陪他坐著,陽台比室內冷,陶淮南穿著棉襪子,把腳塞在遲騁腿下面。

  遲騁輕抬了抬腿,給他留了個空。

  陶淮南突然低聲問了句:「你還恨我嗎?小哥。」

  遲騁手上動作停了一瞬,接著繼續剪根,說:「恨。」

  陶淮南把頭靠在他胳膊上,閉上了眼睛。

  愛恨都是真的,這一點都不衝突,人多奇怪。

  陶淮南吻了吻他的胳膊,輕聲說:「你恨我可以,但是你別難過。」

  遲騁看了他一眼,陶淮南抬起手去摸他的臉:「你可以罵我損我,不理我也行,我就慢慢哄,你別自己難過。」

  遲騁垂下眼看手裡的花,沒說話。

  「我做夢的時候,總是會夢到時間回到了五年前,夢裡我總是抓著你不讓走。」陶淮南閉著眼睛慢慢說,「夢裡還有你,一睜開眼睛都不願意醒過來,還想再睡會兒,醒了就什麼都沒了。」


  他說到這兒,遲騁突然笑了下。

  陶淮南問:「你怎麼笑啦?」

  遲騁說:「沒什麼。」

  連夢都是一樣的。只不過遲騁每次醒了就是徹底醒了,馬上坐起來結束這個夢。

  「我不怕你恨我,不原諒我也沒事兒,」陶淮南摸著遲騁的睡衣,慢慢摩挲,「當初我讓你太疼了。」

  遲騁胸口那道疤陶淮南一直不敢碰,因為那道疤,他連心跳都不敢再聽。

  「你多會說。」遲騁剪完了花,把花瓶擺在架子上,低頭收拾著剪下來的花枝。

  陶淮南笑了下,說:「那咋辦,說也恨不說也恨,我多說點要是能讓你解解氣也行了。」

  遲騁收拾完站了起來,回了室內。

  陶淮南坐在原處發呆,遲騁走了陽台變得更冷了。

  「進來。」遲騁在裡面叫他。

  「來了。」陶淮南把墊子放回去,也出去了,關上了陽台門。

  遲騁雖然嘴上說著還恨,可除了他自己別人是看不出來了。在兩個哥眼裡他倆現在挺好,遲騁溫和,陶淮南能哄。

  現在的陶淮南就像個向日葵,天天圍著小哥轉。哥和湯哥都排不上了,顧不上他們。

  在某一天陶淮南嘴巴又壞了的早上,陶曉東看看他倆,沉默過後叫了聲「苦哥」。

  遲騁看他:「怎麼了哥。」

  「之前咱倆還欠著一次嘮嘮,有這事兒吧?」陶曉東手上沾著水,也沒說得太正式,像是只隨口一提。

  遲騁沒想到哥突然說這個,有點意外,說了聲「有」。

  「那改天找時間咱哥倆嘮嘮?」陶曉東笑著用胳膊肘磕了磕他,「一直還沒機會。」

  遲騁安靜了會兒,之後說「行」。

  不怪遲騁意外他突然提這茬,這事兒其實是陶曉東想差了。陶淮南那嘴真不是小狗咬的,是自己壞的。冬天天氣干,陶淮南嘴破皮了,被他自己咬皮給咬出血了。

  可哥說要嘮嘮遲騁也沒回絕,應了下來。

  陶淮南不知道他倆要嘮什麼,之前他倆是什麼時候約好的陶淮南也不清楚。他有點迷茫地問:「你倆有啥秘密還得背著人說啊?」

  陶曉東說:「說點哥哥們的事兒。」

  陶淮南挑起眉:「弟弟不能聽?」

  「不能。」陶曉東推他去洗漱,「趕緊收拾完上班。」

  陶淮南又上了三天班,季楠終於把人攛掇齊了,說周六晚上要聚聚。這是畢業之後人最齊的一回,高中小群里只有兩個在外地定居的還沒回來,剩下的全回來了。

  有變化大的有變化小的,陶淮南那天出門沒帶盲杖,一直牽著遲騁的手。

  石凱昨天回來的,前些天一直沒聚就是等他了,凱哥不回來季楠不張羅。石凱一直沒太變,只不過在北京待了幾年,現在看起來更沉穩了。

  季楠搭著石凱的脖子,親親密密地一直喊「凱凱」。

  石凱嫌他黏糊人,把他胳膊摘下去,去跟陶淮南說話。

  在這些人里,石凱跟陶淮南認識時間最久,感情多少還是不一樣的,怎麼也有個遠近。陶淮南每次見他都挺高興,叫「凱哥」。

  石凱掃了眼遲騁和他牽著的手,沒直接說什麼,只笑著「喲」了聲。

  遲騁問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石凱說:「昨天,想給你們打電話來著,有事兒耽誤了。」

  遲騁問他:「年後走?」

  「再說吧,」石凱說,「沒定呢。」

  大三那會兒小聚了一次,那次聚會他們都喝多了,這一晃又三年。

  難得這次人齊,季楠折騰得更歡了。

  陶淮南嫌他吵,嫌棄地湊近遲騁耳邊,小聲說:「他怎麼長不大了。」

  季楠眼尖,一眼看見他倆說悄悄話,「哎」了兩聲說陶淮南:「你們哥倆別老偷偷摸摸的。」

  陶淮南又問:「說咱倆呢嗎?」

  遲騁說「嗯」。

  陶淮南於是坐正了,端正地坐在自己椅子上,摸了個蝦剝,剝完放在遲騁盤子裡。

  他手機放在桌上,被胳膊肘碰了兩次,現在只搭了個邊,再碰要掉了。桌面上有水,遲騁拿了起來揣在自己兜里。


  石凱看著他倆的小動作,遲騁跟他對視上,石凱無聲地笑了下。

  那年陶淮南喝多了酒,石凱送他回家,在他旁邊摸著他的頭,另一隻手拿著手機拍視頻,問:「小淮南,想不想你小哥?」

  陶淮南喝醉了又老實又誠懇,說每一天都想他。

  石凱不白給孩子當這麼多年凱哥,反手就把視頻發給了遲騁。

  陶淮南這麼多年都不知道這事兒,凱哥在他和遲騁互相斷絕聯繫的那幾年中,曾經把他一顆赤·裸的真心發給遲騁看過。

  當初這群國際高中無憂無慮的自費公子哥兒們,也都到了該扛事兒的年紀。有人過得順風順水,也有些過得沒那麼容易。

  舊同學見面,那感情跟後來的交際根本都不是一回事兒,這才是真的親。

  二十四五歲的半大年紀,說成熟不成熟,可也不是頂頂年輕的歲數了,湊在一處還是鬧得房蓋兒快要掀起來。

  酒免不了要喝,誰都躲不過去。

  遲騁喝了不少,他沒用陶淮南給他擋酒,一杯一杯全喝了。

  在人群里遲騁依然顯得沉默了些,他真的很內向。

  「當年你倆好成那樣,都快長一塊兒了,咋就崩了啊?」季楠嘴上收不住,問遲騁,「淮南到底咋的你了,你這些年都不回來?」

  遲騁不說,不說就得喝酒。

  他喝了酒眼睛發紅,誰問什麼就淡淡地笑,什麼都不說。

  「你弟你不要了啊?」季楠這幾年心裡其實都有點不明白,覺得不管怎麼生氣,遲騁連家都不回一次還是太心狠了。

  遲騁還是淺笑和喝酒。

  喝了酒就是這樣,不搭邊的事兒都能抓起來說個沒完。也不是只說他倆,誰的事兒都能說一會兒,季楠自己在國外的那些事兒說了能有一小時。

  他還要再說遲騁,陶淮南舉舉杯子,像是開玩笑一樣說:「我喝!別再說我小哥了,再說我要急啦,你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別發言。」

  「那怎麼回事兒?你說我聽聽。」

  陶淮南沒喝那麼多酒,眼睛卻也有點紅,把那杯酒都喝了,說:「我喝酒了,你不能再問了,反正是賴我,全賴我。」

  「你咋這麼能護啊?高中那時候你就替遲哥擋酒,現在說也不讓。」季楠走過來搓搓陶淮南腦袋,「楠哥幫你說話呢聽不出來啊?」

  「我可不用,」陶淮南說,「我寧願你說我。」

  「回你那兒坐著,不夠你欠的了。」石凱踢了季楠一腳,「分享你那點風騷情史吧,你管人哥倆幹什麼。」

  季楠於是笑嘻嘻又回去了。

  關注點終於從他倆身上過去了,可季楠剛才說的那幾句話卻句句都還刺在心上。

  遲騁不愛喝酒,可他這天倒是喝了一些。醉不至於,但也明顯一看就是喝酒了。

  他們鬧到半夜一點多,有的直接住這兒,有的各自回家。

  陶淮南被遲騁牽著下樓的時候,在樓下竟然聽見了潘小卓的聲音。

  「小卓?」陶淮南驚訝地問。

  潘小卓答應了,問:「你們完事兒了?」

  「完了啊,」陶淮南問他,「你怎麼沒上去?」

  「我聽說你們喝多了,看看有沒有需要我幫忙送送的。」潘小卓說。

  陶淮南笑著問他:「你是來接人的吧?你想接哪個喝多的?」

  潘小卓沒吭聲,身後季楠的聲音想起來,誇張地「喲」了一下。

  陶淮南說:「來了。」

  「這誰啊?」季楠喝多了是最煩人的,過來跟潘小卓說話。

  「我得怎麼稱呼?」季楠回頭看看,笑起來還是很帥的,「你欠我錢不用還了。」

  「誰欠你錢了,」潘小卓不承認,「沒錢。」

  季楠哈哈笑了兩聲,回頭揚聲問石凱:「凱哥,四千什麼時候打我卡上!」

  石凱拎著外套走過來,胳膊直接一揚環上個人,搭著肩膀一起往外走,跟季楠說:「不有我兩千麼?」

  「不要利息啊?多少年了?」季楠還煩人吧啦地跟著問。

  石凱側著頭說:「等會兒轉你微信,不收我整死你,這點帳要不完了還。」

  陶淮南眼睛看不見,可光聽也聽得差不多明白了。他吃驚地朝向遲騁,問:「我小卓跟誰走了啊?」

  這跟他想得不一樣。

  他就怎麼想怎麼想怎麼想,也想不到石凱頭上去,在他看來小卓跟凱哥就壓根聯繫不到一塊兒。

  潘小卓打車過來接的,這麼晚了司機也沒走,直接在酒店門口等活兒,門口停了好幾輛車,還有沒散去的代駕。

  石凱擺了擺手說:「這兩天我都在,回頭再約。」

  潘小卓還沒來得及回頭跟陶淮南說話,直接讓人給領走了。

  陶淮南好半天都緩不過神,問季楠:「不是你啊?」

  季楠反問:「什麼不是我?」

  「小卓!」陶淮南說。

  季楠馬上「靠」了聲:「為啥是我!跟我有什麼關係啊!楠哥高中看的什麼片兒你忘了??哥哥直得一撅都能折,寶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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