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下午去醫院,遲騁要出門談點事。倆人各走各的,走前陶淮南問遲騁去哪兒,遲騁說了個位置,陶淮南又問:「得到幾點呢?」
「還不知道。」
陶淮南想了想說:「那如果我先下班了我去接你。」
遲騁看他一眼:「不用你接。」
「咋不用?」陶淮南說話之前眼睛往遲騁那邊轉了一下,明明都看不見卻也眼珠滴流轉,不知道打的什麼歪心思。
「別折騰。」遲騁說。
「那別人都有人接……」陶淮南小聲哼哼著說話,說得一點也不硬氣,「你不也得有麼?」
「誰有人接了?」遲騁鞋都換完了,站門口等他。
陶淮南慢慢悠悠穿外套,穿上一隻袖子:「凱哥喝多了小卓還接呢……有對……對……」
他話說得吭吭哧哧,遲騁也不催,往旁邊玄關柜上一倚,等著他說。
「……象……的……」陶淮南把另一邊袖子也套上,「不都得……有人接……啊?」
一直到他把這句磕巴的話說完,遲騁才平靜地看著他問:「你是我對象?」
陶淮南繼續慢慢地拉著拉鏈,抬了抬頭:「我……不是啊?」
「和好了?」遲騁手垂著,食指上套著他的鑰匙串,其他手指輕輕敲了敲上面的鑰匙,叮叮噹噹響,「你不說不用原諒麼?」
「對……不用原諒,」陶淮南把拉鏈一直拉到頭,頂著鼻子尖,嘴悶在裡面說,「沒和好不也能當對……對……」
「別對了,」遲騁開了門,「走了。」
陶淮南拿上盲杖,跟在遲騁後面出來,聲音悶在衣服里:「都做那個了……」
遲騁不理他,關上門按了電梯,陶淮南握上他的手:「我就想接你。」
「我不用你接。」遲騁還是無動於衷。
一直到倆人分開之前,陶淮南叫的車都快到了,才又問遲騁:「那小狗接行麼?」
大眼睛睜得圓溜溜,人在冷的時候會流眼淚,所以眼睛看起來水汪汪的。陶淮南朝著遲騁的方向熱切地看著。
遲騁看了他幾秒,突然兩隻手抬起來隔著帽子扣上陶淮南兩邊臉,把他臉托起來,在他嘴上用力親了一口。
這次可真不是咬,嘬出響了。
陶淮南「唔」了聲,被放開之後還美著,得了便宜還賣乖,問:「你親狗啊?」
遲騁手在他帽子頂端使勁按著晃了晃,說:「去吧。」
性使愛更親密。
做過跟沒做過必然還是不一樣,心理上的歸屬感和占有欲都更強,儘管他們原本就已經緊密得快成一體了。
醫院裡幾個哥哥真去日本了,可上幾天陶淮南出不了門,他也不想出。沒事的時候他更想跟遲騁待在一塊兒,哪兒也不想去。
陶淮南還得一年多才能轉正,開會也沒他什麼事兒,這次是跟別的醫院組的案例研討,他只能是坐在大後面跟聽。
陶淮南看不見ppt,講話人的語速又很快,幾個小時研討下來,陶淮南腦子一直在迅速運轉思考記東西,結束之後覺得頭都有點疼。
一下午沒碰手機,會議室信號也不強。領導們還沒從會議室出去,陶淮南只能坐著等。直到前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陶淮南才趕緊出去了,給遲騁發消息。
—小哥你在哪兒呢?
他還得上樓收拾下東西,走到一半收到遲騁回覆:下樓就行。
陶淮南:哇。
他說要去接遲騁,不但沒接成,最終還得遲騁過來接他。
陶淮南美滋滋跟著回了家,兩個哥哥已經都回來了,正在陽台擺弄花瓶。門一開,曉東誇張地「哎喲」了一聲,問湯索言:「言哥誰回來了?」
湯索言配合地說:「不知道,聽著還倆人呢。」
「誰呢這是?」陶曉東說,「誰能來咱們家?」
陶淮南湊近了小聲跟遲騁說:「看他倆多煩人。」
遲騁笑了下,拎了他倆的外套掛上,陶淮南揚聲喊:「回來啦。」
「喲!」曉東回頭看過來,跟湯索言說,「離家出走那倆孩子回來了?」
「誰離家出走了!」陶淮南換了拖鞋進來,嗅了嗅,「這麼香,湯哥做什麼了?」
湯索言摸摸他頭,另外的手上拿著包花的紙,笑著說:「走,湯哥給做吃的。」
陶淮南用肩膀撞了撞他哥後背,高高興興跟著湯索言走了。
早上陶淮南預計得一點沒錯,那一盒糖葫蘆這倆哥晚飯過後一人一顆吃了個乾淨。陶淮南洗個澡出來的工夫就全沒了。
「小哥!」陶淮南晃晃空空的玻璃盒,「你看看了!」
遲騁也正準備去洗澡,拎著睡衣走過去,說了個「沒事兒」。
「你看看他倆了,」陶淮南本來打算好的,等會兒洗完澡出來吃,「一個也沒給我留。」
陶曉東還仰頭跟遲騁說:「苦哥我愛吃蜜棗兒的。」
湯索言說:「我還是愛吃山楂。」
陶淮南朝著遲騁的方向:「你看看他倆。」
遲騁說:「再給你做。」
陶淮南糖葫蘆沒了,把玻璃盒往旁邊一放,去廚房繃著下巴給自己切果盤去了。
倆孩子出去幾天,再回來狀態就有了點微妙的變化。
陶曉東跟湯索言看在眼裡,誰也沒多問。眼看著過年了,陶淮南天天嘻嘻哈哈的,不上班的時間就跟曉東一起去店裡,曉東幹活他學習,或者在家陪遲騁。
等到真出門跟潘小卓見面都是臘月二十九了,倒也不是陶淮南不跟他見,是潘小卓出門了兩天,剛回來。
陶淮南之前都是逗他玩,沒真生氣,他壓根就沒脾氣。
「我就你這一個真朋友,你不理我我真的難受。」潘小卓一來就跟陶淮南說軟話,「對不起了淮南,別生我氣。」
陶淮南笑著說:「這不挺會說麼?該你說的時候不說,該說話的時候就說自己社交障礙。」
「我再不瞞著你什麼事兒了,」潘小卓說得可認真了,「什麼都告訴你。」
陶淮南擺擺手,拿了顆炸的不知道什麼球咬了口:「我都是逗你玩兒的,沒生氣,替你高興,小卓,凱哥真的特別好。」
石凱方方面面都沒得說,陶淮南已經認識他那麼多年了。之前猜潘小卓和季楠好的時候其實陶淮南心裡還挺擔心的,怕季楠不靠譜,小卓性格又有點悶,有什麼事兒不愛說,再搭一個心比碗大的季楠,也夠愁人的。現在知道是跟石凱,陶淮南實打實地覺得好。
陶淮南跟他說:「我真的很高興。」
說起這個潘小卓還是有點難為情,可還是跟陶淮南說了:「其實我……」
他推推眼鏡,不知道怎麼開口:「我一直……就喜歡男生。」
陶淮南笑笑,說:「啊。」
「我不敢說是怕你有負擔,以為我對你有什麼,」潘小卓撓了撓頭,臉都紅透了,「我跟你好不是因為這個……」
陶淮南一下就樂了:「我想不到那邊去,你不說我都沒想到你角度這麼清奇。」
「別笑!」潘小卓清清嗓子,捂著半邊臉說,「我對你是很單純……的。」
「你要對我不單純可就虐了。」陶淮南笑著說。
他完全想不到潘小卓不敢坦白自己性向是因為怕被誤會,陶淮南哭笑不得。
潘小卓這天倒是什麼都不瞞,把他從高中那會兒就偷著喜歡石凱的事兒都告訴陶淮南了。中間有幾年他們完全沒有聯繫,也沒什麼接觸,潘小卓也沒敢想過什麼。
陶淮南無意聽人家這些私事,後來趕緊說:「你快別招供了,不用說得這麼詳細。」
老實孩子就是怕陶淮南覺得自己瞞他,恨不得把他跟石凱之間那點事全說了。
「那你還生不生氣了?」潘小卓問。
「我不說我逗你玩的麼,」陶淮南說,「逗小傻子玩兒。」
陶淮南跟潘小卓見完面直接去了哥店裡,店裡最後一天上班,明天除夕都放假了。店裡員工每年的紅包都不少,陶曉東在這方面向來大方。
遲騁也在店裡,幫陶曉東忙。
陶淮南一去,歡戈馬上跟他打招呼:「小南來啦?找東哥?」
陶淮南心說我找他幹什麼,他就知道吃我東西。陶淮南說:「不找他,找我小哥。」
歡戈笑著指指樓上:「都在呢。」
陶淮南捋著扶手自己上了樓,另一隻手上的盲杖還拎著:「小哥?」
遲騁當時正站窗邊跟郭一鳴語音,回頭看了一眼,說:「這兒。」
陶淮南朝他走過來,遲騁說:「沒事兒,你接著說。」
聽見遲騁在忙,陶淮南也不打擾,握著他的手站在旁邊等。遲騁用腿勾了個椅子過來,挪到陶淮南腿邊,示意他坐。
陶淮南於是在他旁邊坐下,安靜地聽遲騁打電話。
遲騁時不時抓抓他頭髮,偶爾也捏捏脖子,都是打電話時的下意識動作。
曉東收拾完東西從樓上下來,看見他來了,問:「接哥下班啊?」
這其實是他們之間的常見對話了,這幾年陶淮南下了課經常就過來了,等著曉東一起下班回家。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當哥的不得不往後稍一稍。
陶淮南虛虛地應了個「啊」,問:「幾點下班?」
曉東說:「今天我得晚會兒,要放假了,事兒多。」
陶淮南點頭,安慰道:「沒事兒,等你。」
等是等了,人小哥倆形影不離的,吃飯吃水果喝氣泡水,幹什麼都在一塊兒。
陶曉東看了他倆一眼,問:「要不你倆先走?出去看個電影什麼的?」
遲騁說不去。
陶曉東這點自覺還是有的,說:「我就感覺我挺耽誤事兒的好像。」
陶淮南跟遲騁一人戴著一邊耳機,手機里不知道放的什麼電影還是綜藝,回頭跟曉東說:「好好上班吧,別閒聊。」
陶曉東失笑,轉身又走了:「行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