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一個名為楊堅的人想要謀逆
國舅、太尉?
這兩人這個時候來這裡做什麼?
陳志緩了口氣,看著身旁的陳湛說道:「去將他們二位請到前院,我片刻後便去。」
說著,又輕輕咳嗽了幾聲。
見著陳志的面容神色,陳湛無可奈何之下,也只能夠起身。
前院
已然在此等候許久的楊堅、蘇威二人面上帶著些焦慮之色:「丞相的身體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蘇威的聲音中帶著點點的凝重:「我曾聽宮中的常侍說,這幾日陛下的情緒反覆無常,好似陷入了十分悲痛焦慮的情形之中。」
「前幾日,陛下還請太醫令前來瞧過丞相的身子。」
他略微有些沉默。
之後才嘆了口氣說道:「文達兄啊,你說這該如何?」
楊堅只是沉默著。
片刻後,前院響起一陣腳步聲,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個年輕的公子,面容清俊,神色淡淡的很平和,一股子書生氣。
但卻能從他的腳步、以及行走時候的步態看出來,此人絕對是一個練家子。
「勞煩兩位久等了。」
陳湛走了進來之後,面上便帶著笑意,他與楊堅二人來回寒暄:「家父正在更衣,說無論如何,兩位聯袂前來,一定是要見上一見。」
「哪怕是身子骨已然這樣子,也要挺著身子從床榻上爬起來。」
他看著楊堅與蘇威,話語不多,看似客氣,但卻讓兩人都有些坐立難安了。
讓丞相更衣見他們?還說是從床榻上爬起來的身子骨?
天底下誰能有這個資格呢?
哪怕是皇帝恐怕都沒有這個資格。
楊堅客氣的笑了笑,臉上稍微帶著些的不從容。
他瞧著陳湛說道:「世子這話說的便是令我二人心驚膽戰了,若丞相身體尚且在病重,我二人此時離去便是了,若因此驚擾了丞相的身體,那便是我們的過錯了。」
陳湛沒說什麼,只是請楊堅、蘇威用茶。
他的神色飄蕩的很遠。
他能夠從如今大虞的情況,看出來大虞的亂象,也能夠看出來坐在這前廳的人心裡到底是一個什麼想法。
此時他的父親正在病中,這兩人一同前來,看似是為了瞧一瞧自己父親的身體,實際上則是在想著自己的未來打算。
畢竟
陳湛自身也很清楚。
若他的父親一旦病故,那麼整個大虞便要亂起來了。
如今的大虞,朝堂局勢十分混亂。
他瞧著這位看似仁和的「國舅」,有當年那位篡漢之王莽的幾分模樣。
「咳咳——」
一連串的咳嗽聲響起,陳志緩慢的從院落外走了進來,眉宇中帶著些許笑意。
渾身上下卻都沾染著去除不掉的藥味。
三人之間稍作寒暄之後,便說起來了正題——是的,這兩位來的時候,身上是帶著了任務的,那便是詢問一下今科取士的事情。
「丞相。」
楊堅的聲音中帶著無奈:「我們已經盡力了,但陛下不肯鬆口,今科取士大概只有五十來個名額可以放到建武大典以及諸多政策那幾科。」
「陛下硃筆欽定,說是伶人科、長生科每一科必須是有各自有一百二十人。」
「而諸多世家那邊加上國子監中的世家子弟也都需要一部分名額,左右只能夠擠出來五十多個了。」
陳志看著手中的名冊,幽幽的嘆了口氣。
自當年承武帝胡亂改革的時候,這個巨大的禍患便已經埋下了伏筆。
當年承武帝改革之後,諸多世家也都要求,既然如此,是否可以給他們一部分的名額,於是承武帝建立了「國子監」,國子監專門招收權貴子弟,而科舉取士也就必須是給他們一部分名額。
不幸中的萬幸的是,這些名額不能夠轉賣、贈與,必須是某一家的世家子弟才能夠使用。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削減了這名額的含金量。
而天武帝登基之後此事已經成了慣例,許多事情也不是皇帝想要怎麼樣,就能夠怎麼樣的,這背後有巨大的利益鏈條。
國子監有一部分可以直接入科舉名額的這件事情,便這樣定下來了。
最開始的時候是兩三個名額,後來發展到十個、二十個、三十個。
國朝取士開科一共錄取三百六十名學子,符合周天星辰之數,去除皇帝要求的二百四十個名額外,還有一百二十個,如今只能夠給建武科五十個名額,也就是說國子監占了七十個。
這不應當。
陳志沉吟片刻後,做主開口道:「將國子監那邊的名額,削減半數,若是國子監的哪個學子有意見,便叫他們來鎮國王府找我。」
得到了解決辦法之後,蘇威與楊堅這才鬆了口氣。
事實上,他們也想要這麼做,但卻做不到,或者說不敢做——國子監的學子都是一些什麼人?不是大世家的子弟,便是權貴子弟。
裡面的人就算楊堅自己便是「尚書台令」加上「國舅」都不敢輕易得罪。
「如此,那便依照鎮國王的意思來了。」
鎮國王親筆划去一半的名額,誰敢有意見?天下萬家,誰都不敢有意見。
有意見也不敢說,只敢在自己的心裡嘀咕兩句。
待到楊堅、蘇威離去之後,陳志端起面前桌子上的茶杯,不由得有些感慨的說道:「唉,文達與莊穆也是想做實事的人啊,只是他們到底是缺少了一份心性。」
「沒有這份心性,他們想做的事情最後也不會做成功的。」
陳湛沒有說什麼旁的,只是一邊幫陳志收拾桌子,一邊低聲說道:「我說父親,您操這個心做什麼?太醫令和扁鵲都說什麼?讓你平日裡少思慮、少勞心。」
「這江山是他張家的,又不是我們陳氏的,何必為他操這個心。」
他冷笑一聲,嘴角帶著嘲諷。
「陛下自己躲在那個宮中,整日不是聽戲便是尋仙,也不知道這麼多年來,都尋到了什麼仙。」
陳志搖了搖頭:「陛下在幼年遭受的苦楚,的確是會令他心房緊閉。」
「而苦難令他的身體已然接近潰散,即便是成為了皇帝,也無法強求壽數。」
「如今求仙問道,大約也不過是想要多活幾年罷了。」
他沉默的說道:「再者說了,我操心所為了的也不是張氏的天下江山,而是這世上的諸多百姓啊。」
陳志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的茫然和憂慮,他輕聲道:「世人多苦憂,如今朝堂上這群只會阿諛奉承的人,整日裡就想著媚上欺下,沒有幾個好東西。」
「陳氏那些門生所做的還不夠。」
「世人多苦憂啊,我如何能夠放下這個擔子,真正的去不操心呢?」
聽著陳志滿含著心酸的話語,陳湛長長的嘆了口氣:「左右父親已經為大虞的江山社稷計較了這麼多了,如今便放鬆幾日吧。」
「父親應當是要分一個輕重緩急的,此時若是您病逝了,您猜一下,陛下是會更加痴迷尋仙問道,還是會浪子回頭?這天下的百姓是會過的更好,還是過的更差?」
陳湛蹲在陳志的面前,握著他的雙手。
「您活著,天下百姓就有一個盼頭。」
「您沒了,不僅皇帝心裡的那一盞明燈沒了,這世上百姓心頭唯一的希望也沒了。」
他低著頭說道:「您知道的,我是絕對不會入朝為官的。」
「哪怕入朝為官,我也不會幹涉這江山。」
「我會做一個沉默的行者,看著這來來往往的世人。」
陳志撫摸著陳湛的頭顱,心中的悲苦更甚。
他明白自己兒子的想法、同樣也理解其中的萬千思緒。
如今的大虞就像是當年舊漢末年時候的江山一樣,只是最可惜的是,如今的陛下連一個子嗣都沒有,更不必說如同那位一樣,有一個可以當光武的優秀子嗣了。
這同樣也是張安年沉迷於求仙問道的原因。
自當今登基到現在,已經十年了,這十年的時間皇帝寵幸了無數的妃子,除卻少數的幾個懷有子嗣外,其餘的都沒有一點動靜。
而有皇子降世之後,他們的身體也都是十分脆弱。
能夠長到三歲的便是少數,能夠活到五歲的只有一個,那個孩子在兩年前病逝。
從那個時候一直到現在,皇帝的後宮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去歲的時候,陳志請扁鵲入宮為皇帝看顧身體,扁鵲出宮之前曾在拙身樓中,告訴陳志皇帝的身體。
皇帝因為幼年苦難、加上常年服用丹藥,身體中積累的毒素已經到了一種地步。
他很難有子嗣。
哪怕是有子嗣降世,也一定是會因為皇帝身體內的丹藥毒素而變得體弱多病。
這是皇帝自己作出來的事情,誰也無法改變。
從皇帝最大的孩子死去一直到如今,又是兩年了,這兩年後宮中一點動靜都沒有,皇帝也漸漸的不想去後宮了,而是沉迷在丹房之中求仙問道。
他想求的仙到底是什麼仙,誰也不知道。
他想要問的道到底是什麼道,這一點同樣誰都不知道。
唯一一點可以確定的是,皇帝信奉的並非是道教,也並非是佛教。
他只是喜歡整日裡窩在宮殿中「求仙問道」。
想到這裡,陳志的神色更加悲苦了。
他不明白大虞的前路到底在哪裡。
難道亂世馬上要來了麼?
雖然並不意外,但這卻並不代表陳志願意接受。
他還是想要努力一把,改變如今的情況。
想到這裡,陳志的身體中好像湧現出來了無數的力量一樣,他站起身子來,看著手邊的陳湛:「去準備車馬,我要入宮面見陛下。」
國舅府
楊堅回到府中後,便神色莫名的坐在屋子中,屋子裡點燃著千金難得一見的沉香。
「夫人——」
門外響起一陣輕聲,隨即這大門被打開了。
一股子煙氣從其中奔涌而出,青煙彌布整個屋子,屋子裡面像是著火了一樣,楊堅就這樣坐在屋子裡的椅子上,一言不發的靜靜的坐在那裡。
看著像是一個沉默的石像一樣。
獨孤伽羅沉靜的走了進來,繼而將屋子裡面的窗戶全然打開,之後又拿起來扇子一點點的扇動著。
她坐在楊堅的身邊,低聲道:「夫君,這是怎麼了?」
「什麼事情能夠讓你這般的擔憂?」
獨孤伽羅出身獨孤氏,在大虞朝也算是一大世家了。
當年天武帝一朝的時候,獨孤氏的先祖曾經有過大功於大虞,他所率領士卒覆滅了西域一國,之後進封為太尉。
而如今的獨孤氏也依舊風光。
獨孤伽羅的父親獨孤信,擔任大虞朝門下令,算是位高權重的五位國相之一。
與此同時,獨孤信還兼任國朝的「上將軍」。
難得一見的文武雙全之才。
楊堅在煙霧中看不清面龐,他只是說道:「丞相的身體,恐怕便是這幾個月的功夫了。」
「甚至.有可能便是這個月了。」
獨孤伽羅手上的動作一頓,繼而說道:「那夫君應該歡喜才是。」
她的眉宇中帶著些許的笑意:「若是丞相病逝,就世子那個性子,恐怕就算是當了丞相,也不會理會太多朝政事務。」
「他必定是會從現在的位置升遷,屆時中書令、丞相署內吏兩個位置必定空置出來一個。」
「世子的兼任大約會是丞相兼任中書令,而丞相署內吏的位置便會空置。」
「丞相署內吏的位置可以說是五相中排列第二的,屆時夫君便可以升遷。」
「而夫君如今的位置,也可以挑選一位合適的人擔任。」
「如此一來,距離夫君的想法豈不是越來越近?」
楊堅長嘆一聲。
「是啊,距離我的目標越來越近了。」
他的手伸出,在這煙霧中迷茫的晃動著,整個人像是魔怔了一樣。
「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啊——」
「誰不想去做呢?」
說完這句話後,楊堅又再次沉默了。
「等吧。」
陳志坐在大殿中,看著這熟悉的裝飾。
遠處一陣腳步聲響起,一個身上穿著黑金太極陰陽千字文長袍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面容俊秀中帶著些銳利之氣。
看著便不像是能安心修道的。
「相父,您來了。」
張安年走到陳志的身邊,將他攙扶起來,他的心中,先皇不是父親,這位才是父親。
「是有什麼要事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