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所謂敵友
讚許聲來的太快,快到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天下間的商人就已經將陳氏當成他們的親爹開始宣傳了。
這裡必須要說一點——任何時候都不要小瞧商人。
商人們或許在這個時代、在任何「鐵拳」統治的時代都不能夠對抗「朝廷」,但只要他們並沒有想要對抗「朝廷」本身,那麼他們的力量便是十分強大的。
比如宣揚一件事情的時候。
天下間,沒有人傳播「消息」比他們更迅速了,尤其是在民間傳播的消息。
太極殿中
李世民咂了咂嘴,將口中那略顯苦澀的茶直接呸了一聲吐了出來,而後臉上帶著些許莫名的神色:「這便是陳公所說的「敵友論」?」
「將那些商人提前拉攏過來?」
他有些不解的說道:「可即便是將他們拉攏過來又有什麼作用呢?他們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相反」
李世民皺了皺眉:「相反,他們或許會在關鍵的時候搖擺不定。」
他其實並不喜歡商人,也並不想將商人拉攏到所謂的自己的陣營來,因為不需要。
可不管是陳湛、還是陳若瀚,亦或者是在其他問題上與他都比較一致的陳煜,在這個問題上與他的意見都恰恰相反。
陳煜笑著說道:「陛下,我們要的便是他們的「搖擺不定啊」。」
這個世界上的陣營並非是非黑即白、劃分的十分清楚明白的,有些人他就是天生的「投機者」,搖擺不定,喜歡抓住機會然後找到任何可以利用的「投機倒把」的機會去投資。
而商人這個階級顯然天生的就帶著些許「投機倒把」的屬性在。
陳煜淡淡一笑,神色中帶著的莫名之色更重了:「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要藉助一切可以藉助的力量,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
「我們將要做的事情是與天下人為敵,而這種情況下,我們所需要做的就非常多了。」
陳若瀚接了一句說道:「是啊,我們需要做的很多」
他看著天空之上的湛藍色,輕聲說道:「所需要準備的也有很多。」
「門閥世家之禍已經持續了太多年了,這麼多年來,這些世家門閥一直趴伏在華夏九州人民的身上吸血,甚至將所有的利益全部吞噬掉。」
「他們占據了天下大多數的土地、利益、甚至是金銀。」
陳若瀚的聲音冷淡,整個人如同出了鞘的寶劍一樣。
「幾百年前,陳氏掀起「世家之殤」,給那些世家門閥了一個小小的教訓,但這個教訓並沒有讓他們牢記一個問題,什麼東西可以拿,什麼東西不可以拿!」
「這一次」
陳若瀚看向李世民的神色中,帶著些許溫暖。
以往對付世家門閥的時候,陳氏還需要提防另外一位天然的敵人,那就是「皇帝」,皇帝天然是不可能與陳氏站在一起的,而如今
陳氏有了幫手。
皇帝出乎意料的站在了陳氏的身旁,與陳氏一同審判這天下的門閥世家——更加令陳若瀚感到輕鬆的是,這一次皇帝審判門閥世家的目的並非是為了自己的「權力」和「利益」,他站在了所有利益階層的對面,只為了給百姓們一個更加清明的天下
陳若瀚的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然而說出的話語卻帶著冰冷和無情!
「這一次,陳氏要將天下間的許多事情,攪和一個天翻地覆!」
而且,時機也剛剛合適。
新生的王朝還未曾將「勝利果實」開始分配,所以在這個時候進行一種全新的分配手法,所有人都不會感到意外——在這個時候進行新一輪的利益分配,所有人也都不會感到意外。
因為這本就是應該的事情,這本就是他們期待已久的事情!
只是很可惜的是,許多等待的人或許等不到屬於他們的利益分配了,不僅如此,他們或許還會從這次的利益分配中出局。
李世民看著陳若瀚臉上的笑容,想到了他們準備入手的問題以及角度,臉上也帶著些許肆意瀟灑的笑容,他看向陳若瀚說道:「成濤,你如此說,朕就放心許多了。」
他淡淡的看向遠處的方向,臉頰上帶著些許莫名的神色。
「只是希望希望我的那些老朋友們中,不要有讓我失望的人啊。」
李世民的聲音中帶著些許悵然,實則在「暗衛」無孔不入的消息查探中,他早已經收到了消息,他的那群老朋友們中,有人已經與高士廉等利益集團勾結起來了。
那是一個他完全不敢相信的人
也是一個讓他聽到了名字之後,就感覺到十分痛苦的人。
他無法想像那個人會背叛他,但他同樣也能夠對那個人的背叛有所「揣測」。
總之,不過是利益兩個字罷了。
在權力與利益的面前
他長嘆一口氣,看著陳若瀚說道:「成濤,我那內兄這幾日告假在家,說是身子骨有些不適,我這裡倒是忙碌的很,不如你替我去瞧瞧?」
告假在家?
陳若瀚看著李世民臉上的表情,瞬間就明白過來了李世民的意思,當即點了點頭:「臣知道了,今日回去之後便會遞上拜帖,而後去探望一下長孫僕射。」
李世民點了點頭,而後又沉默了一瞬,再次開口道:「此外」
他看著陳若瀚說道:「這次的事情不管如何,日子還是要繼續下去的,我的諸多兒子當中,唯有承乾能夠繼承這諾大的天下,性格倒也算是還可以。」
李世民笑眯眯的為自己的「大兒子」找靠山。
畢竟如果「長孫無忌」出了問題,那麼「李承乾」想要坐穩太子的位置,便必須是有另外一個足夠有力的靠山來支撐。
而整個朝堂上能夠有這樣地位的,也就是陳氏了。
所以讓陳若瀚當李承乾老師的事情,李世民早有預謀,只是從前他計劃的並不是陳若瀚,而是陳臨安不過麼
李世民沉吟著,想起來陳臨安那個傢伙的不靠譜,最後還是選擇了更加靠譜的陳若瀚。
陳若瀚倒也不算意外,方才李世民提起來長孫無忌的時候,他就有所猜測了。
「臣倒是自無不可,只是臣收弟子同樣是需要考驗與看緣分的,若是有緣無分,臣倒是可以收承乾為學生,若是有緣,便可以收承乾為弟子了。」
李世民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在他看來弟子和學生其實沒什麼區別。
反正陳若瀚也不會敷衍他的兒子,該教的東西肯定是會教的,只要陳若瀚不收其他的皇子為弟子,那麼李承乾的位置也是穩固的。
那他還管那麼多幹什麼呢?
當即笑著說道:「便依照你所說的去做吧,不必顧及朕的顏面。」
盧國公府邸
程咬金坐在那裡,臉上帶著些許平淡的神色,他撇著眼睛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幾個人,一時之間有些許無奈:「我說諸位,你們下了朝會不去干自己的事情,都聚集在我這裡做什麼?」
「難道還指望吃我老程的大戶?」
這話說的帶著幾分調侃兒,頗有混不吝的氣質,也將這氣氛攪動。
房玄齡長嘆一聲,指著程咬金說道:「你以為我們願意來你這?還不是為了躲清閒麼?」
他按了按自己的額頭:「自從前段時間益光來了長安城之後,我這府邸外面就亂糟糟的,總有人借著什麼亂七八糟的藉口來拜訪我。」
「而且」
房玄齡的神色變得稍微嚴肅了些,他環視著坐在這裡的幾個人,眼眸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慎重。
能夠坐在這裡的,都是他們幾個的至交好友。
程咬金、尉遲敬德、秦瓊、李靖、魏徵、杜如晦等少數幾個人。
他們有些是在遼東的時候就認識的,有些則是在半路認識的,總而言之大家都很熟悉,也都是可以信得過的朋友。
所以房玄齡才敢在這種敏感的時候,將這一大堆掌控了大唐最頂尖權力的一群人匯聚在一起。
「而且,你們最近有沒有收到長孫的消息?」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然後一直沉默而又穩坐釣魚台的李靖睜開了眼睛,緩緩的開口說道:「我已經許久沒有收到他的消息了,而這種情況下,我並不相信長孫真的病了。」
他嗤笑一聲:「這種情況下,唯有一種可能。」
李靖的嘆息聲拉的長長的,讓在座的眾人都感覺到了一絲絲莫名其妙的緊張。
「長孫對陛下有所不滿。」
沉默,聽到這句話後的眾人持續的陷入沉默的狀態中。
是啊
若不是對陛下有所不滿,這個時候怎麼可能告假呢?
而房玄齡則緊接著看著眾人:「而且,我也知道,這段時間,高兄都有聯繫過大家,想必是要讓大家站隊了。」
他輕聲道:「我不知道諸位是如何想的,但這麼多年的情誼,我不想讓諸位走上歧途。」
房玄齡苦笑一聲:「你們覺著我想得多也罷,覺著我如何也罷,總之今日將諸位匯聚在知節這裡,便是為了詢問諸位。」
「你們到底是個什麼態度?什麼想法?」
程咬金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房玄齡:「其實有些時候不知道是該說你聰明過頭了還是該說你蠢,你覺著若是在座的人中有想要接受申國公招攬的,那他們還會出現在這裡麼?」
魏徵更是保持了多年的毒舌,對房玄齡發動了毒舌攻擊。
「呵呵,想必是整日裡忙著算計這個算計那個,腦子已經徹底壞掉了吧。」
其餘幾個人也都是輕笑一聲。
他們都是李世民真正的心腹,也都支持李世民的決定。
程咬金更是托著下巴說道:「有些時候,真的不知道長孫氏在裝糊塗還是真糊塗啊,他與陛下共患難,從遼東開始就追隨在陛下的身邊了,陛下雖然想要進行一定程度的改革,但對長孫氏的傷害並不大,反而可能還是有好處的。」
「真想不明白啊。」
「他為何做出這樣的抉擇。」
魏徵冷笑一聲:「為何?因為他想要長孫氏變成天底下一等一的門閥世家!」
「前段時間尚書省的人想要匯集世家門閥的名冊——他們總結出來了一個所謂的名冊。」
「其中排列的姓氏高低,還總結成了一個順口溜。」
「一高門,兩脫俗,三皇家六顯貴,五姓氏七望族。」
程咬金來了興趣:「這順口溜說的,我大概能猜出來是說的哪幾個世家了。」
「一高門除了陳氏之外,無人能匹配的上這個「高門」之稱吧?」
「至於兩脫俗難道指的是孔氏和張氏?」
「孔氏依靠儒家流傳千年,張氏則是依靠「天師府」而長存,兩者全都算是游離在世俗之外的世家,你要是說這兩個算是脫俗倒也算對。」
「三皇家六顯貴」
說到這裡,程咬金就有些猶豫和糾結了。
「依照道理來講,應該是「秦」「漢」「曹魏」這三個都曾經稱帝過的皇族血脈吧,當初秦的血脈流傳下來,為上黨趙氏與漢中秦氏;而漢則是有三劉傳承,各自的源頭雖然都是漢高祖,但先祖卻各自不同;加上曹魏的曹家,也的確是「六顯貴」了。」
他吞吞吐吐的看著房玄齡說道:「五姓氏七望族指的應該是五姓七望——即隴西李氏、趙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和太原王氏這五個姓氏、七個大世家吧。」
說到這裡,程咬金看著點頭的房玄齡,不由得有些瞠目結舌:「不是尚書省的人是怎麼敢的啊?把陛下的「李氏」排列到五姓七望之中?」
「難道不應該是排列在三皇家之中,將三皇家改成四皇家七顯貴麼」
「不對啊,就算是如此,將陛下的姓氏,大唐的國姓排到陳氏之後也就算了,還排在孔氏張氏之後???」
「尚書省的人終於瘋了?」
房玄齡聽了這個問話,幽幽的長嘆一聲:「瘋了?」
「我倒寧願他們瘋了啊」
「若是瘋了,換個人也就是了。」
「可如果他們是故意這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