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024-09-05 10:05:38 作者: 一個米餅
  兩人就這麼一躺一坐,僵持許久。

  直到付景軒睜開一隻眼睛,方澤生才慌張地收回了手,坐正在輪椅上,不再看他。

  付二爺見好就收,拿出被子裡藏著的一個銀質的水瓶扔到一旁,與方澤生說起了正事,「你可有什麼周全的計劃?」

  方澤生說:「沒有,我只是一直在等她入茶市的這個契機。」

  付景軒點了點頭,已然猜到了一些。他那日與方澤生的棋局,不過是猜測方澤生如今這幅樣子屬隱忍多年,並未真的放棄方家的家業,詐他一番。

  誰想詐了個九成九,不僅套出了他的意圖,還順帶把自己也給饒了進去。

  「那現在有什麼打算?」付景軒心情不錯地靠在床上,見方澤生終於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

  方澤生看他良久,終還是闔了闔眼,再睜開時抹去了一縷彆扭的情愫,儘是滿目清明。

  「關鍵在於,她這次要請誰來。」

  付景軒說:「她出身不高,多年都是攀附著你們方家,即便能夠請來高官,也該是從你家這邊捋一捋。」

  方澤生道:「楚州太守姓馮,有一個外戚遠親姓厲。」

  「厲?當朝尚書省內似乎有一位姓歷的大人,難道是他?」

  「不,厲大人屬吏部官員,即便愛喝幾口閒茶,也管不了什麼大事。」

  「莫非是戶部的人?」

  方澤生搖頭。

  付景軒道:「不可能真的是個皇親國戚吧?」

  方澤生說:「來人地位高低並非重要,重要是來的這個人能不能幫著她在茶市上站穩腳跟。她想要握住官家買賣做京城的生意,那京城裡最大的生意又在誰家?」

  付景軒沉吟半晌,指了指天。

  方澤生點頭,「做天家的生意並不容易,王孫子弟想要斂財,更不會從一個小小茶商手中索取,里三成外三層的官員大臣尚且找不到送錢的門路,又怎麼會讓她鑽了空子?」

  「不是高官也不是國戚,那便是負責天家茶米瑣事的司署了?」

  「嗯。」

  「莫不是採買司?」

  方澤生道:「若是沒猜錯,該是前任採買司的宋大人。」

  付景軒問:「為什麼是前任?」

  方澤生沉聲道:「王秀禾找馮太守,馮太守找厲大人,厲大人與採買司最為相熟的便是宋大人,自然要先跟他說上幾句,宋大人愛茶可謂茶痴,自然對品茗大會的事情很有興趣。按照官吏年限來算,宋大人去年將將退下去,該是閒在家中無所事事,正巧趕上這場盛會,必然樂得參與。」

  付景軒問:「王秀禾有本事把他請來?是你們方家的雕蓮又可做貢茶了?」

  方澤生搖頭:「如今的品級差了一些。」

  自王秀禾接手方家以後,心思已然不盡在茶上,她握著「瑞草雕蓮」的工藝製法,卻把制茶種茶的人卻換了一批,老茶工的手藝一絕,雖然被迫寫下了揉葉、壓餅的方法,換了人手還是會有所偏差。越是品級高的茶餅越是鑑別茶工手藝好壞的關鍵,一分一毫不能出一點差錯,甚至從種茶栽苗開始,就要考慮每一天的日曬光照,王秀禾不懂種茶,新換的那批佃戶更是如方家現有的奴僕一樣懶懶散散,雖然每年也能定時定點的交出一批新芽來,卻遠不及從前的品級。


  付景軒說:「我只知道如今的貢茶是老三家分著做,付家搶到了兩年便被刷了下來,似乎義陽的林家也搶到了名額,今年京里用的茶品都是他家的。」

  方澤生說:「林家的「錦團新雪」一直屬佳品,付家如果沒有程夫人坐鎮,怕早就被他們擠出四大家了。」

  付景軒聳肩:「只是大娘身體越發不好,柳二娘搶破了頭,等著頂替她的主位呢。」

  付家是怎樣的一個光景,方澤生似乎比付景軒還要更清楚一些。若非方家的「雕蓮」降了品級,也輪不到其他三家給京里進貢茶品。採買司每年都要擇選百餘種茶葉,挑出幾樣最好的供給天家,方昌儒在世的時候用的便是方家的茶,無論新茶老茶都定在這一家。如今方昌儒沒了,方家供給的茶葉品級一落千丈,自是不能再用,只是這麼幾年換來換去,總是換不到一家合適的,因此,四家之首也始終定不下來。

  王秀禾手中攥著幾戶官家買賣,卻遠遠不夠,她若此時再不入茶市經營,很快就要被四家之外的那些茶商擠出去。如此一來方家雖然到手,生意卻全都丟了,她爭搶這麼多年,豈不是白費心機?

  「不過,她這次敢把採買司的人請來,必定是能在品茗會上出奇制勝。」

  方澤生點頭。

  付景軒問:「你有什麼計劃?」

  「敬茶。」

  「敬茶?」

  方澤生說:「宋大人雖然退居家中,在採買司的地位還是有的,他為人清廉,唯獨對茶要求甚高,所以,他此次過來,要敬他一杯好茶。」

  付景軒明知故問:「怎麼敬?王秀禾自然不會讓你當眾露面,即便讓你出席,也不會讓你親自點茶。」

  「所以,要你幫我。」

  付景軒忽地一笑,挪到床邊,貼近方澤生的臉,「這麼霸道?」

  方澤生面無表情,放在寬袖裡的雙手又微微蜷了起來。

  付景軒見他略有僵硬,笑道:「逗你的。可我只會認茶品茶,不會點茶。」

  茗斗最終還是要看誰煮的茶香,鮮白茶湯為最上品,不過已經很多年沒人能煮出來了,付景軒長這麼大隻見過一次白湯茶,還是許多年前,方澤生煮給他看的。

  「我可以教你。」方澤生沉默半晌,「只是王秀禾該是知道你懂茶,不一定會讓你出現在品茗會上。」

  付二爺衣衫不整坐在床上,還不忘從枕頭下面摸出一把新買的摺扇展開搖搖,笑眯眯道:「這個不必擔心,王秀禾知我甚多,可不僅僅只知道我是個懂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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