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024-09-05 10:05:41 作者: 一個米餅
  品茗大會進行的如火如荼。

  臨近尾聲,散戶的茶葉品級都定了下來。宋大人閒逛了幾天,終於等來了作評的機會,今日一早,便在幾位茶行主事的陪同下,登上了聿茗山的山頂。

  山頂的八角亭外已經列好了各種器具,一排排紫檀木桌上放著各色茶盞、湯瓶、羅巾、竹則,煮茶的茶鐺自不可少,聿茗山水一人一方,用圓狀的桶蓋封好,以防浮物飛入水中壞了水質。水方旁邊還有一個竹編的小筐,筐里放著幾塊專門用來煮茶的細碳,散著淡淡的果木清香。

  用碳講究,煮茶用的水也極為講究,水不可燒的太緩,也不能燒的太急,三沸即可。初沸,微微有聲;二沸,至煮水的鍑壁邊緣如泉水連珠;三沸,至鍑中山水翻滾,算是燒到正好。

  此時若搶先一步入瓢取水,水便嫩了,若遲了幾分,水便老了。

  每家每戶的茶葉不同,煮水時的沸點也不盡相同,比如林家的「錦團新雪」就不可用過燙的水點,若是燙水一點,煎好的一片片嫩芽直接被燙死,泡出來的茶湯味苦色黃,屬下品茶的味道。

  「錦團新雪」和「瑞草雕蓮」都是取新芽制餅,在點茶的技法上面,也略有相同。

  今次的比試,便是把這兩家放在了一起,若是方家這邊點不出白湯,亦或是點不出清白色的茶湯來,就要讓出四大家的位置,由林家接替,再由林家與其他入圍的三家對決高低,取一首位,掌管茶商會的事宜。

  其他三家的輸贏沒有太大的懸念,胡家如今的當家雖然被家事絆住了腳步,卻也在昨天晚上趕到了雲鶴樓。若說胡云杉的點茶技法不如他爹,那這位大當家的技法卻是真的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只是名字也是顆樹,叫胡若松。

  「我始終不懂,你父親為何這麼執著於樹?你的名字還算正常,你二弟那胡似柏,是不是過於草率了?」

  山頂上,比試的時辰還未到,宋大人與王秀禾等人坐在亭子裡喝茶,付景軒站在涼亭後面的石坡上,與胡家的新任家主敘舊聊天。

  他們同屬一個輩分,小時候全都見過,付二爺那時候性子活潑,又愛挑破搗蛋,經常招得付尚毅漫山遍野地訓他,惹來一群同齡人的目光。胡若松是個奇葩,從小乖順沒挨過罵,便十分羨慕他,願意與他結交,只是隨著年紀漸漸增長,各自都有了事情要忙,便少了碰面的機會。

  「二弟至今還因為這名字難過不已,父親走時,他差點就跟著去。」胡若松一身玄青色的圓領長衫,負手而立,站在付景軒身邊,「聽說,你是代替妹妹嫁給了方澤生?」

  付景軒點了點頭。

  胡若松笑道:「是歪打正著?還是蓄謀已久?」

  付景軒瞥了他一眼,「胡當家可不要信口雌黃,一個男人代替妹妹嫁給另外一個男人,又怎能是歪打正著呢?」

  「哈哈哈哈!」胡若松朗聲大笑,抬手虛點了點付景軒,「我就知道,你怎可能讓方澤生娶了旁人?即便是你親妹妹,也不行。」

  笑完,又長嘆了一口氣,問道:「他如今怎樣了?」

  付景軒看著山中遠景,滿目的鬱郁雲煙,「不好。前幾日才生了病,這幾日似是醒來了。」

  方澤生的消息是翠兒帶來的,雖說王秀禾不理不問,卻架不住付尚毅時常問起,無奈之下,只得讓翠兒回去瞧瞧,帶聲好話讓旁人安心。付景軒信不過她,自然不會聽她一面之詞,趁著夜裡讓三寶回去了一趟,收買了看門的周齊,才確信方澤生已經醒了,只是胃口不好,不怎麼吃喝。


  周齊便是那個才來方家不久的家丁,雖說是王秀禾的人招來的,心地卻還算善良。

  三寶並沒怎麼收買他,不過是給了他一點銀子,還讓他推脫了半晌退了回來,最後沒轍,三寶只得硬塞了他幾塊糖糕,才把消息問了出來,順帶讓他幫忙轉交一點東西。

  內宅的看守沒有減少,翠兒得了上次的教訓,不敢再隨便做主,調派王秀禾安排的人手。

  今日。

  周齊穿著一身灰布短打,拿著一把掃帚在內宅門口轉了一遭,抻了抻衣角,便走了進去。內宅的看守見他非但沒有問話,反而站得比直,周齊面容嚴肅地點了點頭,繞到主屋門口,往裡面探了探頭,隨手丟進去一樣東西,又面容嚴肅地走了出來,拍了拍其中一個看守的肩膀,「你方才是在打瞌睡吧?」

  那看守急忙賠笑:「周哥辛苦了,能不能當著沒瞧見啊?」

  周齊說:「我能當著沒瞧見,但若是哪天翠兒姐回來了,也能當著沒瞧見嗎?」

  看守忙說:「周哥您說得對。」

  「什麼周哥不周哥的,我也是沒有辦法。」周齊看似為難,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不為例,我先走了。」

  看守忙送了他幾步,再一扭頭,確實打起了不少精神,繞著主屋來回走了幾圈。

  主屋濃濃的草藥味撲鼻而來,方澤生披著一件深色寬袍,靠在床上靜靜不語。

  床邊放著一碗白粥一疊小菜,粥熱了許多遍了,完好的米粒已經糊在了一起,又糯又稠。啞叔站在屏風旁邊唉聲嘆氣,走上前碰了碰又一次放涼的粥碗,端起木托盤。他本想把粥拿去廚房再熱一熱,路過花廳時,卻在手編的團花地毯上看到一個紙團?

  啞叔忙把托盤放在一旁,撿起紙團看了看裡面的內容,又驚又喜地跑回屋中,把展開後皺皺巴巴的紙團遞給了方澤生。

  方澤生始終看著窗外,見啞叔過來,眨了下眼,接過了那張紙。

  那紙上並沒有什麼機密要事,簡簡單單六個大字,寫得極為簡潔。

  「五日歸,不可瘦。」

  落款還繪了一個張牙舞爪的小人,扯著一臉滲人的笑,掐著自己的脖子。

  方澤生淡淡的眉眼瞬間便柔和了下來,緩緩抬手捏了捏略有些凹陷的臉頰,低聲道:「我瘦了嗎?」

  啞叔忙紅著眼比劃道:瘦多了。

  方澤生皺了皺眉,沉吟了半晌,「把粥端來吧。」

  覺得不夠,又道:「要兩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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