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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5 14:02:26 作者: 上官慕容
  阿吉性子穩重,不急不緩地將在成安侯府的見聞說了一遍。

  王九郎淡淡道:「你下去吧,這件事情不要跟夫人說起。」

  阿吉躬身退下。

  王九郎就將那信放在了燭火上,火舌迅速吞沒了紙張,變成一片灰燼。

  他的臉色在燭火的照應下忽明忽滅,瑞豐看著心裡砰砰直跳。

  只見他拿了大紅的紙帖,提筆寫了字。然後站起來,作勢要朝外走。

  瑞豐忙躬身跟上,他知道九郎是一定有事情要吩咐的。

  果不其然,就聽到王九郎雲淡風輕道:「明天一早你給薛神醫送帖子,請他來家中一敘。他是夫人的師父,你一定要以禮相待。」

  「是。」瑞豐忙答應了,這帖子可是九郎親自寫的,就是他不吩咐,他也知道這個薛神醫一定是貴客了。

  「去跟太子府那邊的人說,可以動手了。」

  瑞豐如遭雷擊,不敢置信地抬頭,王九郎已經走了,他只看到他的背影。

  布了這麼久的局,終於要開始了嗎?十幾天前,九爺還勸太子不要著急,這眨眼的功夫就改變了主意了,還不是為了夫人。

  這一次如果扳倒了二皇子,那寧妃與含山公主都將一敗塗地。

  九爺未免太看重夫人了!

  可這樣的九爺卻讓瑞豐感覺到高興,相較於從前那個萬事不放在心上的九爺,他更希望九爺是現在這樣,像個真正的凡夫俗子一樣有自己在乎的人,願意用一切去守護。

  他就知道,只要有夫人在,九爺會慢慢褪去外面的冰,過上正常人柴米油鹽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薛一航就接到請帖了。

  他面無表情地打發了瑞豐,一雙眼睛卻死死地盯著那帖子,好像能在上面盯出個窟窿來。

  昨天那個小姑娘背的是醫學三字經里的內容,那是清朝名醫陳修園所著,若按時間算,此時差不多相當於歷史上的明朝,別說是陳修園了,就是他的祖父母都不知在何處何方呢!

  他困在這裡將近兩百年了,汲汲營營用盡方法,只為找到玉髓回到屬於自己的時代,他太孤獨了,太寂寞了,他等得太久了,久到他的心都麻木了。

  可就在昨天,他聽到有人背醫學三字經!

  那個小姑娘究竟是誰?她是不是跟自己一樣,都是從異世穿越而來的?

  他麻木的心又重新活了過來,一夜未睡,他震驚、激動、懷疑、猜測……腦海中各種各樣的想法不停地變幻。

  現在,她邀請他見面。

  薛一航看著那請帖,最終決定赴約。

  王九郎在花廳,陪著顧重陽等候。

  因馬上就要見到師父了,顧重陽激動地在花廳里走來走去。

  王九郎握了她的手道:「薛神醫馬上就到,你有再多的話,都可以慢慢跟他說。如果他願意,咱們可以留他在家中居住,給他養老送終。」

  顧重陽驚喜地看著九郎:「可以嗎?」

  「當然可以。」王九郎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只要你喜歡,怎麼樣都可以。」

  顧重陽卻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師父他老人家是不會留下來的,他只要拿到了玉髓了,就可以回到家鄉了,那是他一輩子的心愿。」


  話剛落音,瑞豐就引了一個人進來:「薛神醫,這便是我家國公爺與夫人。」

  薛一航自然就看到屋子裡站在一起的夫妻二人,男子眉目如畫,皮膚白皙,風度翩翩如清風朗月;女子唇紅齒白,眉目清晰,朝露明珠般明朗聘婷。

  真是一對璧人!

  薛一航走了進來,那女子先是驚喜,接著便走到他面前跪了下來:「師父,請受重陽一拜。」

  薛一航不由一怔。

  原來她的名諱叫重陽啊。

  這孩子完全是發自內心的歡喜,沒有一絲作偽,昨天她礙於人前叫她師父,他能理解,怎麼今天還不改口?

  「國公夫人請起。」薛一航本欲去扶,想起自己如今是二十多歲的青年模樣,就收了手。

  王九郎沖薛一航拱拱手,扶了顧重陽起來。

  薛一航不由感嘆,玉樹公子,天下無雙,果然名不虛傳。

  王九郎扶了顧重陽起來,也在打量薛一航,但見他疏朗俊雅,一身正氣,好似入匣的寶劍,斂去了鋒芒。那一雙眼睛格外明亮,帶著歷經滄桑的平靜。

  「薛神醫是內子的恩師,請上座。」

  「是呀。」顧重陽笑呵呵地看著薛一航:「師父,您快坐,我們好好說會話,我特意讓人做了你最喜歡吃松鼠桂魚,還有陳年花雕我也準備好了,您老人家今天只要吃好喝好就行了。」

  薛一航面色不動,卻沒有坐上座,只在客位上坐了,然後道:「國公夫人,這裡沒有外人,也不必這般客氣了,我並未收你為徒,我相信這一點你我心知肚明。」

  顧重陽明媚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薛一航看著,心裡頓時就覺得後悔,他說話會不會太直接了,是不是傷到小姑娘的自尊了?

  人家歡歡喜喜地請他吃飯,這麼熱情客氣,圖的是什麼?不就是讓他承認她是他的弟子嗎?

  他就是承認了又如何,他一個小姑娘又是國公夫人,又不會真的拋頭露面去給人治病,不過是鬧著玩罷了。

  念頭閃過,薛一航不由一愣。

  他可是薛神醫,從來都是別人遷就他的,什麼時候輪到他遷就別人了?怎麼他的心變得這樣軟了?

  顧重陽卻站起來,走到薛一航身邊,道:「師父,我就是你的弟子,我知道你不信,可我卻是知道的。你不是現在收了我為徒,是在夢裡收了我為徒,在夢裡你是個鬚髮皆白的老人,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可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師父。」

  「你教我醫術,教我給人號脈,每天至少號一百個人。你教我針灸,從一張紙開始,到後來能瞬間穿透三百張紙才算成功。你教我辯藥、做藥,我會的都是你一點一點教給我的。你就是我的師父。」

  薛一航覺得她在說胡話,在夢裡怎麼可能學醫術?就像他剛剛穿越來的時候,也推說做夢遇到神人……

  等等!

  薛一航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在你的夢裡,我後來如何了?」

  「您沒有找到玉髓,於是用別的玉石替代,您進入陣法,讓我看著您的身體……」

  薛一航的呼吸突然就急促了起來:「那我是多久斷氣的?」

  「一個月。」顧重陽沮喪道:「按照您所說的,超過十天還有呼吸,就說明您迷失在時光里了。」


  薛一航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個小姑娘做的夢或許不是夢,有可能就是真的,真真切切地活了一回。

  就像他從異世穿越到這個地方一樣不可思議,這個小姑娘重新活了一回。

  他的確沒有找到玉髓,他的大限也快要到了,他原本的確打算沒有玉髓就用其他東西代替,現在看來,不用試了,他失敗了。他永遠回不了家鄉了,他要死在這個鬼地方,再也見不到家人了。

  「師父,您別難過。」顧重陽把龍鳳雙佩拿到他的面前:「你看,我找到玉髓了,你可以回家了。」

  薛一航看著眼前這玉中流光溢彩的液體,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揉了揉雙眼,顫抖著雙手去撫摸那玉佩。

  「我不是做夢,這是真的!」多年的願望達成,終於找到了玉髓,薛一航流下了眼淚:「我可以回家了,我可以回家了!」

  顧重陽為他高興,淚水也流了下來:「是的,師父,您可以回家了。這一次,您一定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到家鄉。」

  薛一航把玉佩摟在懷裡,一遍一遍說著可以回家了。

  王九郎拉了顧重陽的手,帶她走了出去:「薛神醫太高興了,我們暫時別打擾他。」

  九郎如此體貼,顧重陽很是感動,她依偎在王九郎懷裡:「九郎,師父終於可以回去了,我身為弟子終於幫助到師父了。我真的很高興,很高興。」

  王九郎攬著她的肩頭,沒有說話。這就是他捧在手心裡的小姑娘,這般善良,別人給她一點恩惠,她都始終銘記於心。

  他真是慶幸,他去了南京,遇到了她。

  「呼啦」一聲,門開了,顧重陽趕緊回頭,對著薛一航道:「師父,您出來了……」

  話還未說完,她就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重陽!」王九郎大駭,一把摟住了她,聲音都在顫抖:「重陽……」

  薛一航見那如玉似仙的男子在巨大的驚恐下,五官都扭曲了,就道:「不用擔心,她沒事。」

  王九郎將顧重陽抱起,臉色鐵青地朝外走。

  瑞豐面色緊繃,走到薛一航面前:「薛神醫,請與我們一道,去給我家夫人治病。」

  薛一航環顧四周,心裡哂笑,他這個徒弟真是有福氣啊,竟然找了個這麼有本事的夫婿。若是她今天有了什麼閃失,他休想平平安安地離開此處。

  這個王九郎,真是厲害!連訓出來的下人都這麼厲害。

  薛一航贊了一聲,大笑道:「我說了,她沒事,她這是有了身孕,是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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