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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院內發現

2024-09-05 16:31:29 作者: 櫻桃糕
  謝庸、崔熠審問老叟張五,周祈帶人搜查張宅。

  張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柜子里那些衣服是偷的,可那條水紅的帕子真是我在門口撿的。我有這麼個毛病兒,怕貴人們懷疑,開始的時候才想隱瞞的。」

  謝庸只靜靜地看著他,崔熠不耐煩地皺眉頭。

  見他們不信,張五磕頭,急赤白臉地辯解:「真不是我。上元節那天,我在院子裡撥燈火,聽見外面一聲喊叫,等我開門出去,見到一輛車,兩三條人影,似乎兩個男的,一個女的,那兩個男的把女的推上車,就走了。」

  「我不敢叫喚,怕惹來殺身之禍。等他們走了,我撿了那條帕子……」

  張五再磕頭,「貴人們,真不是我乾的,真不是啊……」

  看了他片刻,謝庸問:「那男的和女的什麼樣兒?你可認得?」

  張五趕忙道:「女的看不清,那男的有一個矮胖些,有一個高瘦些,都只看到個影兒。」

  「穿的什麼衣服?長袍還是短褐?」

  張五想了想,「好像都是長袍。」

  「車是什麼車?」

  「不是騾車就是馬車,反正不是驢車,黑漆漆的車棚子。」

  ……

  這院子不大,一共兩間正屋,兩間歪歪斜斜的廂房,都極淺窄,雖到處堆滿亂七八糟的雜物,卻也不禁查,然而周祈並沒發現什麼密室、夾層或者地窖開口兒。

  周祈灰頭土臉的,鼻尖兒上還蹭了一塊黑,叉著腰站在屋檐下,嘬嘬牙花子。

  謝庸走出來,看見周祈這樣兒不由得抿抿嘴。

  周祈挑眉。

  謝庸看看她的鼻子,到底沒忍住:「擦擦。」

  周祈不愛帶帕子,因為還得洗,麻煩。聽了謝庸的話,便抬起袖子——

  謝庸嘴抿得越發緊了,從袖子裡掏出帕子丟在她懷裡。

  周祈的爪子一抓,那方白布帕就黑了。周祈嘿嘿乾笑兩聲,拿帕子在臉上抹了兩把,「多謝謝少卿,改日洗了再還給你——要不乾脆還你一塊新的算了。」

  謝少卿不說什麼。

  周祈便把帕子塞在了自己袖裡,又覺得鼻間似有些殘餘的香味兒,不像香餅子、香球兒之類薰香,有些澡豆味兒,卻也不完全是。

  「找不到?」謝庸問。

  周祈點頭,「就這麼點兒地方,想藏三個大活人……有點難。」

  聽她說「活」字,謝庸看她一眼。

  周祈看那院子,「你看那兒。」

  謝庸微眯眼,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院子角上一堆柴草被挪開,那裡地面似比旁處略低一點。

  謝庸走過去,周祈在後面跟著。

  看了看那塊地面,謝庸對衙差們道:「挖吧。」

  幾個聽用的衙差在張宅找到一把鍬鏟,又出去借了一把,吭哧吭哧挖起來。

  崔熠在屋裡又跟張五纏磨了一會子,並沒再挖出什麼有用的口供,也走出來,「這是?」

  衙差的鐵鏟「咔嚓」碰到了什麼東西,立刻停住。

  謝庸、崔熠和周祈往前湊兩步。

  衙差用手撥開土——是骨頭!

  崔熠怒道:「把那個老鬼奴給我拉出來!」

  見到那挖出的一截腿骨,張五萎在地上,只哭,卻再說不出不是他做的話來。

  衙差們挖出一具完整的骸骨來。

  周祈看到新鮮屍首的時候還多一些,辨別白骨便不大擅長。只能從頭髮、身長和盆骨上看出這是女子骸骨,骨頭上未見明顯傷痕。屍骨身上未見衣物,生前有什麼樣的遭遇可想而知。

  謝庸蹲下仔細看,「這女子四顆最末的臼齒已經長全,但牙齒磨損還不厲害,恥骨此處有凹痕,聽老仵作說,這是已育女子方有的,那麼,此女估計在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但死亡時間卻不太好推算。

  崔熠踢一腳張五,「說!」

  張五自知死到臨頭,哪裡還說得出什麼,只顫顫哆嗦地哭,「我沒想弄死誰……」

  謝庸則招呼衙差,「這具屍骨埋得未免太淺了些,再深挖看看。」

  又挖下去一尺左右,衙差的鍬鏟再次碰觸到了東西。


  謝庸、崔熠和周祈的臉都繃得緊緊的。

  新挖出來的這具骸骨身上穿的衣服已經差不多腐了,但還能看出是小袖細衫和布裙來,髮髻竟然還未散,是個雙鬟的樣子,結合其身量牙齒,此女年紀當在十五歲左右。

  衙差們把這具也白骨擺好,在院子裡又往廣往深里挖起來。

  門外守衛的衙差匆匆走進來,「稟謝少卿、崔少尹、周將軍,陳三來說找到陳氏二女的留信。」

  謝、崔、周三人對視一眼。

  這裡擺著白骨,不方便讓陳三進來,三人便走去門外。

  陳三手裡拿著一封信並兩貫錢,眼中冒出光彩,「阿芳和阿幸沒事兒,她們讓人給我送信來了。」

  周祈接過信,先看了一下,這信很是簡單,只說姊妹在看燈時遇到一個合意郎君,想隨他去,怕家中不允,便先斬後奏地跟著走了,請恕女兒不孝云云。說的都是極普通的話,未用韻用典,但行文流暢,讀來頗有幾分情真意切的意思,字寫得尤其好。

  周祈把信遞給謝庸。

  「這信便塞在油坊鋪子的門檻里,用這錢壓著。我前兩日都未開油坊門,故而今日才看見。」陳三眼睛還紅著,臉上卻帶了點鬆快的笑影兒,「白擔心了這幾天,這兩個孩子……」

  周祈去過陳三家,那是個不太規整的前鋪後屋的格局,前面一間小小的鋪子臨街,可以從鋪子進去到陳三家院門口,也可以繞一下到後面小曲走到到其院門前。想來那送信的不願被人遇見,便順手把信塞在了臨街的鋪子門檻下,怕穿堂風吹動,還壓了兩貫錢。

  謝庸和崔熠一起合看那信,周祈則接過陳三手裡的兩貫錢來,用兩貫錢壓信……周祈突然想起前陣子凶宅案中趙家娘子衛氏壓信用的石子兒。

  周祈掂一掂這兩貫錢,又還給陳三。

  陳三還不好意思接,但也知道這些貴人們不把這點錢放在眼裡。陳三賠笑:「她們姐倆不懂事,我也老糊塗了,只以為出了事,給貴人們添了這麼大麻煩。既然知道她們沒事兒,我就放心了。這倆孩子啊……這回真是多謝貴人們了。」

  饒是周祈再心硬,也不好說出這裡面怕是有蹊蹺的話來,只點點頭。

  謝庸崔熠也沒說什麼,陳三看一眼張五家大門,不知道裡面怎麼回事,但也知道不是自己該問的,便再謝了謝庸周祈等,便告退離開。

  周祈道:「因你之前報過案,這信我們要留在官府歸檔。」

  陳三不懂這個,只道「全聽貴人們的。」

  陳三蹣跚著步子往回走,心裡琢磨著,之前還不願跟錢家退親,如今得腆著臉去人家門上賠禮,幸好從前收的彩禮還在。

  剛知道女兒們沒事時,陳三隻滿心歡喜,如今則想起這些善後的事,心裡也免不得抱怨兩句,大娘一向懂事,怎麼做出這樣的事來。陳三又安慰自己,好在她們沒事。一時又想,或許過兩年,這事放一放,她們會回來看看自己。

  看著陳三略佝僂的背影,周祈又有些難過起來。她微微嘆口氣,看謝庸:「怎麼樣?」

  「這字——」謝庸皺著眉,說了半句又停住。

  崔熠道:「比我寫得好,比阿周寫得也好。這代筆的估計是個落第士子,時運不濟,才沒考上的。」

  「也可能就是陳氏姊妹『看中』的那個男人寫的呢?」周祈說出自己的猜測。

  崔熠點頭,「極可能。」

  「我們之前推測拐走常玉娘的可能是個相貌清雋、風姿秀雅的士子,如今這寫信的又是個頗讀過幾年書的人寫的,這事啊……」周祈搖搖頭。

  崔熠看謝庸和周祈,「所以這事又拐回了我們之前的推測上,誘拐,且可能是同一伙人甚至同一人所為。」

  崔熠突然若有所悟,回頭看一眼張五家大門:「那猥瑣老鬼奴關於什麼馬車、三個人影的說辭興許是真的?」

  周祈沒參與審張五,故而不知道,崔熠便把張五的供詞告訴她。

  「誘拐……」周祈摸出從常玉娘枕頭中翻出的牡丹錁子,「你們不覺得他們這本錢下得有點太重了嗎?」

  謝庸從那信紙上抬起頭來看她。

  周祈給他們算帳,「一個普通的婢子,在奴市不會超過五千錢。那風月場中,固然有身價錢幾十萬甚至百萬的,但那要麼是絕色,要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來得,且要是有些名氣的。新賣去的普通女子,應該不會比一個婢子貴多少。」

  「這裡面常玉娘或許還能多賣兩個錢,陳氏姊妹……」周祈不願說得太不厚道,便停住了嘴。從陳三的長相,還有宋老嫗的話、錢三郎的態度,可以推測陳氏姊妹當長相平常。

  「最關鍵,他們沒有必要啊。若是怕官府追查,只留信便是,用兩千錢壓信——這也未免太大手大腳了吧?他們費這麼大勁兒拐個人,才賺多少?」

  「自然,我這說的只是他們誘拐圖財的情況。」周祈捏捏手裡的牡丹錁子,「我覺得,這裡面定還有旁的事。」

  崔熠又揉起下巴,謝庸微點頭,又把目光放在那封信上,並聞了聞。

  暗室門最下的孔洞打開,一隻胳膊伸進來,放下一盤黍米餅,並一罐薄粥,然後便「哐」地又把孔洞的小蓋子合上了。

  阿芳摸索著走過去,拿了吃食,輕聲招呼常玉娘:「常小娘子,你也吃一些吧。」

  常玉娘不說話。

  阿幸輕哼一聲。

  「已經這般地步,他們要怎麼擺布我們擺布不了?何必在這吃食里動手腳?吃一些吧,不然你撐不住。」阿芳勸道。

  過了片刻,常玉娘終於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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