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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嘴角的傷

2024-09-05 16:31:42 作者: 櫻桃糕
  周祈一刀快似一刀,刀刀不離大個子夥計的腰腹,其胸前一片刀影。

  夥計身高力大,騰挪靈動上便稍微差一點,最怕這樣緊密的快招,他左躲又擋,幾次想化守為攻,用力量壓制面前這兇狠刁鑽的女人,卻都被迫收了回來,還差點讓她在胸前開了血窟窿。

  又一刀攻大個子左胸,大個子出刀格擋,哪知那刀竟輕飄飄的。大個子隱覺不好,正待變招,那刀已閃電般順著他的刀上滑,大個子仰身躲避未及,那刀已經抵在了他的喉間。

  這種兇徒一個人不好捆,保不齊會「詐屍」,若是平時也還罷了,今日周祈卻不願再出波折……

  「砰——」不遠處兩個人砸在貨架上。

  周祈抬腳側踢,把大個子夥計踢暈了過去。

  老掌柜出拳攻謝庸面門,謝庸側頭,去抓他手腕,老掌柜的胳膊卻似靈蛇一般避開,去捏謝庸喉嚨。

  謝庸以掌相擋,抓住他的拳頭,順手一拽,另一手抓住其肩膀,轉身,把老掌柜從頭頂摔了下去。

  老掌柜趁勢雙腳剪住謝庸脖頸,兩人翻滾起來。

  看老掌柜在上,周祈忙提刀上前,老掌柜伸手去捏謝庸喉嚨,謝庸不擋不避,出拳狠砸老掌柜的太陽穴。

  老掌柜被打得歪向一邊,晃了兩下,周祈上前補了一腳,老掌柜終於倒在地上不動了。

  謝庸捂著喉嚨,咳嗽兩聲。

  「沒事吧?」周祈問。

  謝庸擺手。

  周祈上前把與衙差對打的夥計也踹翻了,後院中也擒住兩個。有一個試圖翻牆而逃,被外面的衙差逮住了。

  衙差們捆人的捆人,搜查的搜查,周祈把刀插回鞘里,看向謝庸。真是從未見明月清風的謝少卿這個樣子過,嘴角破了,嘴邊兒面頰微微青紫,估計很快就會腫起來,袍子領口散著,脖頸間掐痕清晰可見,看著很是觸目驚心。

  「我沒事。」謝庸笑道,卻又不禁微「嘶」一聲,嘴角破處滲出些血來。

  周祈皺著眉:「謝少卿,我怎麼之前沒發現你這般勇猛呢?還會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謝庸怔一下,想說什麼,又停住,估計是怕嘴疼。

  「脖頸這種地方,豈是可以掉以輕心的?」周祈繼續冷著臉訓話。

  謝庸看看周祈,神情肅然,眼角卻微微翹起,「嗯」一聲。

  見他認了錯,周祈不好揪著不放,只又瞥他一眼,轉身走了。西北才子,進士及第,冷靜自持的大理少卿,打架血氣上了頭,就跟禁苑裡的公獅子一樣,呵!男人!

  看著她的背影,謝庸嘴角也翹起,又不由微抽一口氣。謝庸從袖中掏出帕子,印印唇邊兒。

  周祈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到抓了這些細作去了大理寺,崔熠也趕到時,周祈已經又笑嘻嘻的了。

  大理寺廨房有謝庸的常服,他略梳洗,換過衣服,雖嘴邊青紫,卻已又是那位風姿秀雅的謝少卿了。

  饒是如此,崔熠也吃了一驚:「老謝,你挨揍了?」

  周祈「嗤」地笑了:「謝少卿差一點破了相。若真破了相,等以後大同世界了,出去賣畫賣字都得掉價錢。一樣的字畫,原來清雋的時候賣,可以賣二百錢,若遇上富貴女郎,興許還能再多得二百,歪嘴缺牙了去賣,只能賣五十。」

  崔熠看謝庸也沒什麼事兒,便笑道:「讓你說的,老謝不是賣字賣畫,成了賣臉了。你自己看人看臉,就只當別人也這樣。」

  崔熠又與周祈道:「阿周,你不懂。像我和老謝這種,長得太好看,臉上多一道劍痕刀痕,才夠勁兒,漢子味兒也更濃。」

  聽他說漢子味兒,周祈無端地想起今天謝少卿的肉搏戰來,嘴上卻「嗤」一聲,「叫你這麼說,街上的地痞無賴漢最有漢子味兒。」

  「反正我只愛清逸灑脫美少年。」周祈補一句。

  謝庸摸一下嘴角兒。

  「淺薄!」崔熠批周祈。

  但轉頭,崔熠又對謝庸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世間女子皆淺薄,咱們還是保著這張臉吧,不然以後真娶不上新婦。」

  謝庸微笑,看一眼周祈。

  周祈哼一聲,也笑了。

  外面衙差來報,去抓捕蘇寶澄的一隊回來了,蘇寶澄已抓到。


  不大會兒工夫,領頭兒去抓捕蘇寶澄的進來交差。

  謝庸道了辛苦:「抓捕可順利?那蘇寶澄可曾拒捕?」

  「老實得很,見到我們便變了臉色,我們上去就摁住了。」

  謝庸點頭。

  「他們家也搜了,並沒什麼可疑之物。他家裡除了其妻其子,另有兩個老僕,一個婢子,這些婦孺老人我都沒動,但是留了我們的兩個人在那裡看守,不許他們隨意出入。」

  謝庸點頭:「很好。」又再道了辛苦。

  衙差退下。

  大理寺王寺卿進宮了,這蘇寶澄和西市范家老店捉住的人便暫時不審。

  三人只接著坐在謝庸廨房說話。崔熠奇怪:「老謝,你如何知道這范家老店是細作窩點?那採買單子有什麼貓膩?他們在裡面下毒?」

  「這種帳目都是收貨辦事的府、史等人按照採買單謄抄的,字跡與典客丞蘇寶澄、掌客趙盛明都不同,也就是說這帳上名目就是當初蘇寶澄所擬採買單的樣子。」謝庸道,「那上面有醃蟹、青魚、野兔、雞子、山雞、臘肉——」

  「對啊,這怎麼了?」崔熠奇怪,又笑,「你竟然能記得住那帳單子。」

  「因為我有訣竅。你以每項頭一字反切拼合試試,便知道了。」

  崔熠雖不學無術,卻也會反切之法,「應——衣——殺,鷹已殺?」崔熠略睜大眼睛。

  謝庸點頭。

  「事發前兩日,典客署還從這范家老店採買了野薺、枸杞、梅子酒、木耳,這個後兩字連反切都未用,只用同音。」

  「有眉目?」

  「兩次的採買單子皆能湊出意思,這當不是湊巧。再加上這蘇寶澄手邊的公文積壓五日,喝水杯子上有灰塵,可以想見這幾日這位蘇客丞是怎樣的心不在焉,坐臥不寧,且這蘇寶澄本也有疑點。」

  崔熠點頭:「阿周說了,出了這樣的事,上官下屬都在,蘇寶澄自下衙走了,未免太過心大;還有神鷹這樣的猛禽被殺得太過乾淨利落,可能是被下了藥,這蘇寶澄又正好是管著廚事的。」

  謝庸點頭,微笑著看周祈:「周將軍聰慧。」

  周祈只一笑。

  謝庸接著道:「從蘇寶澄傳的兩句訊息來看,他當是奉命者,范家老店則是發出指令者。此事既是圍繞殺死回鶻神鷹而行,范家老店在選貨單上便極可能會有『鷹』『殺』等字,用反切法來寫,最常見的便是『醃』『野』『青』『山』『臘』等開頭的吃食。」

  崔熠懂了謝庸為何能猜出范家老店選貨單上有哪些東西了。

  「兩日前蘇寶澄傳遞的『有眉目』,我猜,或許是他買到了可以讓鷹吃了安睡的藥,也或許是找到了可以讓外面細作混進皇城的辦法。」

  「西市那范家老店可搜到了什麼東西?知道是哪方的細作嗎?」崔熠問。

  「找到了刻有吐蕃文字的符牌,還有用吐蕃文寫的書信。」

  「果然是他們……」崔熠搖頭嘆道,「用採買貨單上名目首字反切來傳遞訊息,這些細作簡直比傳奇上還玄乎。」

  崔熠又神吹朋友:「老謝,我看你比那《大周迷案》上的陳生也不差什麼。你說呢,阿周?」

  周祈頗迷戀那陳生,聽崔熠把謝庸與陳生相比,覺得,謝少卿固然是極聰敏精明的,還好看,還會打架,但陳生……陳生是不同的。別的不說,不會說笑話,還每每硬說,這個謝少卿就做不到——謝少卿比陳生還是少了那麼兩分可愛。

  崔熠看著周祈,等她回答。謝庸端著杯盞,垂著眼,拿蓋子輕刮杯中茶粉。

  周祈輕咳一聲:「我們真人何必與傳奇里的紙片兒人比呢。」

  崔熠「嘁」一聲。

  謝庸飲一口茶,估計是碰到了嘴中傷口,輕皺一下眉頭。

  周祈自謂是個心軟的,今天謝少卿受苦了,此時便想哄哄他:「旁的不說,至少謝少卿比那陳生好看。」

  《大周迷案》中說陳生容長臉,有些清瘦,眉眼如何卻是沒寫,但傳奇中眾人從未有一個誇他好看的,只裡面原六郎贊他「挺拔的翠竹一般」,由此看來,陳生面貌平常。

  聽她又繞回到相貌上,崔熠笑起來,「阿周,你這愛看美貌小郎君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怎麼又扯回到好看不好看上了?」

  周祈又開始嘴瓢,「我是心疼!」

  謝庸喝茶的動作一頓,抬起眼。

  崔熠起鬨地笑起來。

  周祈看崔熠:「謝少卿這樣的相貌,嘴邊卻青紫一片,嘴角也破了,像不像一把名劍,被崩了個口子?」

  崔熠想了想,竟然覺得這比方打得也算有理。

  「凡是會些刀劍的,見到名劍崩口兒,誰不心疼?」

  崔熠點點頭。

  謝庸接著低頭喝茶。

  周祈卻看著他苦口婆心地勸道:「夫子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還請謝少卿多自珍重才好。」周祈正要再拿謝少卿喜愛的字帖書畫孤本善本之類舉個例子,謝庸已經肅然著臉道了謝。

  周祈也便只好打住了。

  看看靜坐喝茶的謝少卿,特別是他嘴角兒的青紫,周祈心裡又跟貓撓似的……東市賣玉的總說,美玉上微有瑕點才可愛,果真是——又可憐,又可愛……

  周祈的手指無的放矢,只能輕敲自己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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