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2024-09-05 17:27:09 作者: 慕容煙樹
  Chapter 25

  沈歲和比江攸寧高兩屆。

  她16歲上大一那年, 沈歲和剛升大三。

  那會兒他已經很少參與院系內的活動,只偶爾會在學生會的邀請下參與模擬法庭的範例表演, 以及辯論社團的友誼辯論賽。

  但和他相關的流言, 從未在院系裡停止。

  每次他在公共場合里露面,大家都能在觀眾席看到女神徐昭。

  在他比賽結束後,兩人一起離開。

  有人忍不住好奇問徐昭, 你倆是什麼關係?

  徐昭一撩頭髮, 笑得囂張又肆意,「我男朋友啊。」

  徐昭的長相特別符合主流審美。

  大眼睛、雙眼皮、高鼻樑、瓜子臉, 皮膚透亮白皙, 在流行齊劉海兒的年代裡, 她燙一頭大波浪, 化著港系風格的妝容, 穿紅色長裙, 笑容肆意。

  她牙齒白,嘴型也好看,塗的口紅色號以豆沙色和楓葉橘居多, 她的妝容那會兒在學校里風靡一時, 很多女孩子都暗戳戳學過她的妝。

  據說在新生晚會上, 徐昭跳了一支倫巴。

  又美又妖又純, 被華政的男生投票成為女神。

  一當就是四年。

  江攸寧大一軍訓的時候, 徐昭在他們方陣出現過一次,因為他們班有人丟了飯卡, 正好被徐昭撿到, 她過來還。

  江攸寧至今記得那個架勢。

  男生們眼睛都看呆了, 徐昭一笑,好多男生在那裡手拉著手, 女生們暗嗤他們沒出息。

  直到徐昭走後,教官喊口令都喊錯了,大家起鬨了好大一陣。

  那會兒江攸寧還沒遇到沈歲和。

  但她記得了從操場上走過的那抹肆意身影。

  一襲紅裙,笑起來又欲又純。

  後來,江攸寧也在學校見過沈歲和。

  也見過他跟徐昭走在一起。

  那時候,她大一。

  沈歲和大三,徐昭大四。

  徐昭做什麼都是張揚的,她笑著在食堂里攔住沈歲和,陪他從鹿港到青禾參加辯論賽,清晨在操場上追著他跑步。

  徐昭追沈歲和是全校都知道的事情。

  後來大抵是追到了。

  因為江攸寧也曾親眼目睹,徐昭挽著沈歲和的胳膊。

  笑得肆無忌憚。

  但徐昭畢業那年出了國,沈歲和提前保送華政研究生。

  有人看到沈歲和在學校的操場上淋著大雨跑步,跑了一夜,直到筋疲力竭。

  後來有人偶遇徐昭回學校來辦理出國手續,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你跟沈歲和還在一起麼?

  徐昭仍舊笑得肆意,「他啊,早被我甩了。」

  於是,那段在學校里轟轟烈烈的感情,就此落下帷幕。

  江攸寧記得,沈歲和淋著雨跑步那天,她在宿舍樓上看了一晚,踩著門禁的點去給他送了一把傘。

  她打著一把透明的傘,將那把黑色的傘遞過去,沈歲和只瞟了一眼,再沒理會。


  他跑了很久很久。

  江攸寧撐著傘在操場也站了很久。

  他跑累了離開操場。

  在離開前和江攸寧說:「別跟著我。」

  「我不需要,你們的同情。」

  他聲音嘶啞,離開的背影決絕。

  那天華政的雨下得很大。

  江攸寧心裡亦是大雨傾盆。

  —

  回憶總是惱人,一旦想起就像剪不斷的線,越纏越亂。

  江攸寧在餐桌前坐了很久,手機放在一邊,群里討論的消息不斷刷新。

  大家都在震驚沈歲和跟徐昭同框的事情,唯有路童問她:沈歲和參加同學聚會,你知道麼?

  江攸寧看到了,但沒回。

  不知道怎麼回。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沈歲和跟她說得是出差,不是同學聚會。

  而且,從照片的背景來看,地點在北城,不是臨城。

  江攸寧覺得沈歲和不是個說謊的人,但她又不敢確定。

  徐昭。

  這個名字被江攸寧在口中念了很多次。

  她還記得她和徐昭為數不多的一次交際。

  那天晚上她在食堂吃飯,因為時間晚了,食堂里人很少,連窗口都只剩了三五個。

  她剛打完飯找位置,肩膀就被拍了一下,徐昭笑得燦爛,聲音溫和,「學妹,能借我個飯卡嗎?

  我忘記帶了。

  我給你現金。」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長相的緣故,江攸寧總覺得她的笑很輕佻。

  連說話都帶著調戲意味。

  江攸寧把飯卡遞給她,她去打了一份辣牛肉麵。

  飯9塊錢,但她給了江攸寧10塊。

  當晚她們一起拼了個桌。

  她吃飯是很有教養的,哪怕是吃麵,動靜都不大。

  好幾次江攸寧都偷偷看過她。

  她想,徐昭真是人間尤物。

  如果她是個男生,也一定會喜歡徐昭這樣的女孩。

  天陰沉沉的,風颳起來也毫不客氣。

  江攸寧坐在客廳里,一盞昏黃的燈照著,她整個人都提不起什麼精神。

  那張照片被她無限放大,沈歲和的身側便是徐昭。

  隔了七年,她還是一眼能認出來。

  徐昭比以前更加成熟,也更漂亮。

  她還是招牌式笑容。

  沈歲和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很平靜。

  平靜到完全不像遇到了初戀的樣子。

  隔了很久,江攸寧才闔上手機。

  她佯裝平靜地將粥收到廚房,然後打開水龍頭,洗了一次手。

  水流沖刷過她的手指,她低斂著眉眼,腦海中不知在想什麼。

  過去和現在混雜在一起,她一時間失了神。

  直到洗碗池裡的水溢出來,她才關掉水龍頭。

  地上有了積水,她隨手拖了下,關上燈去了客廳。

  電視打開,隨意找了個片子播放。

  她也看不進去,只是想讓空蕩的房子裡有點兒聲音,讓她不要再胡思亂想。

  但胡思亂想如果可以控制,便不是胡思亂想了。

  片子放了一半,江攸寧起身關掉。

  她取了件黑色外套,拿著手機去了陽台。

  冬天的風像冷刀子一樣刮過臉側,江攸寧吹了會風才冷靜許多,她給沈歲和撥了個電話過去。

  嘟嘟的長鈴響起,一聲又一聲。

  勻長又令人失望。

  沈歲和沒有接。

  江攸寧又打。

  仍舊沒接。

  她很少用電話轟炸的方式聯繫沈歲和。

  結婚三年,這是第一次。

  基本上打一次不接,她就知道沈歲和在忙,等他空閒了會回簡訊或電話給她。

  一次又一次。

  江攸寧打了六次。

  沈歲和都沒接。

  再打第七次的時候,沈歲和手機關了機。

  江攸寧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心情,她站在24層的高樓之上,俯瞰下去,這世界好像很渺小。

  有一瞬間,她特別想把手機扔下去。

  甚至,想自由墜落。

  從高處,自由墜落。

  當她意識到自己有這種想法的時候,她往後退了半步。

  陽台上還放著沈歲和的天文望遠鏡,但今晚天上沒有星星。

  甚至於,月亮也被雲層擋住,什麼都看不到。

  只有陰沉沉的烏雲,一望無際。

  她把搖椅從裡邊搬出來,坐在上邊閉著眼睛假寐。

  手機被她倒扣在旁邊的桌子上。

  一陣陣呼嘯而過的寒風掠過耳側,她的腳傳來微痛。

  出來的時候只穿了一雙薄襪子,一條家居褲,腿上現在涼颼颼的。

  她懶得回去換衣服,直接把腿盤起來,用寬大的羽絨服包裹住自己。

  冬天時,江攸寧的腳會好一些。

  但只是把痛均勻開來,夏天時只有下雨天會痛,冬天是時不時陣痛。

  只要天稍微冷一些,她就會感受到痛意,像是小螞蟻在噬咬一般。

  往年都是這樣的。

  但今年冬天,她好像一直沒疼過。

  這是第一次。

  她忽然想起來,今天好像忘記泡腳了。

  吳大夫給開的藥也忘記喝了。

  她最近好像經常這樣忘記很多事。

  只是現在想到了,卻懶得動。

  她坐在搖椅上,隨意點了一個歌單,隨機播放。


  第一首就是粵語歌,她聽不懂。

  之後一首首的放,伴著凜冽寒風。

  恍惚之間,她聽到了一道很催淚的聲音。

  [離開他不等於你的世界會崩潰

  轉個彎你還能飛]

  —

  臨城。

  沈歲和回到酒店時已經凌晨五點,他喝了不少酒,腦子裡暈乎乎的,從兜里拿出手機看,摁了兩下屏幕卻不亮。

  翻了一下行李箱,沒帶充電器。

  好像昨晚充過電後,是江攸寧幫他收的充電器。

  他倚靠在床邊捏了捏眉心。

  第一次有了想罵人的衝動,阮言這病可真生得是時候。

  老裴這件案子標的額很大,客戶也不是一般的難纏。

  見了面話不多說先喝三杯,五十多度的白酒,烈得辣嗓子。

  從晚上九點喝到凌晨四點半。

  沈歲和快喝吐了。

  他已經儘量避開了「無謂」的酒,但那人是老油條。

  不喝得盡興,不給指明方向。

  做商事案就這點兒不好,那些沒用的酒桌文化也帶到了他們這行來。

  隔了會兒,助理吳峰過來送醒酒湯。

  沈歲和解開了襯衫最上邊的扣子,將醒酒湯一口喝下,「你幫我找個充電器,我手機沒電了。」

  「好。」

  吳峰把自己的充電器給他拿了過來。

  還沒離開他房間,吳峰電話就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又瞟了下沈歲和。

  沈歲和聲音慵懶,「接吧。」

  吳峰這才背過身接起來,低聲道:「祖宗,你還沒睡呢?」

  對方不知說了什麼。

  吳峰說:「我也想回,但這不是沒辦法嘛。」

  「等跨年夜好不好,我那天一定陪你。」

  「元旦不加班,我們都出通知了。」

  「真的,你趕緊睡吧,別等我了。」

  「熬夜會長皺紋、掉頭髮,還有黑眼圈,這樣就不漂亮了。」

  「愛你,愛你,最愛的就是你,麼麼。」

  他一直都捂著嘴,壓著聲音說話。

  但說話聲還是能傳到沈歲和耳朵里。

  直到他掛斷電話,沈歲和才挑了下眉,「女朋友啊?」

  吳峰收了手機,低聲應了句,「嗯。」

  「這次出差,她很生氣?」

  沈歲和難得有興趣關心員工的私生活。

  吳峰也有點錯愕,但還是老實應:「對。」

  「都這個點了,她還在等你?」

  沈歲和問。

  吳峰:「嗯。」

  說起自家女朋友,吳峰無奈扶額。

  「我晚上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了,讓她早點睡,結果她一直給我發消息,說我不睡她也不睡。」


  「挺黏你。」

  沈歲和說:「你們感情很好吧。」

  吳峰點頭,不過又嘆了口氣,「她這哪是黏我啊,分明是鬧脾氣呢,一夜不睡覺,第二天還要上班,遲早身體吃不消。」

  「鬧脾氣?」

  沈歲和詫異,「你惹她生氣了?」

  吳峰看向沈歲和,表情一言難盡,心想:原因是什麼你不知道嗎?

  !

  「你出差,她生氣?」

  沈歲和忽然懂了他的意思,但也只懂了一半 。

  見沈歲和只是隨便問問,吳峰才跟他說起來,「不是單純因為出差生氣。

  昨天是平安夜,今天聖誕節,我忘記買禮物了,也沒給她送蘋果,還忘記在零點說聖誕節快樂了,尤其是平安夜說好了要一起出去看電影的,結果臨時出差,她就生氣了。」

  吳峰說完以後才看向沈歲和,求生欲迫使他加了一句,「沈律,我不是說出差不好的意思,是我女朋友不懂事了。」

  沈歲和笑,「也倒是不必。」

  許是喝多了酒,他這會兒聊起感情話題來也得心應手,不似平常那般清冷淡漠。

  「這次出差確實不好。」

  沈歲和說:「剛剛的話讓你女朋友聽見了,你可有得道歉。」

  「知道了。」

  吳峰點頭,最後一句本來也不是真心的。

  只是為了保住工作。

  生活使社畜卑躬屈膝、言不由衷。

  「你跟你女朋友幾年了?」

  沈歲和問。

  吳峰:「三年。」

  「我記得,你今年25了吧?」

  吳峰點頭,「對,我女朋友22 ,是我大學的學妹。」

  「比你小三歲啊。」

  沈歲和笑了下,「我太太也比我小三歲。」

  吳峰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起他的婚姻,律所里都傳沈Par結婚了,可除了裴Par,誰都沒見過他的太太。

  裴Par的女朋友,大家都見過。

  但沈Par的老婆,不聞其名不見其人。

  「那您太太也是律師?」

  吳峰小心翼翼問。

  沈歲和搖頭,「她在做法務。」

  「哦。」

  房間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吳峰收起了杯子。

  沈歲和忽然問:「你說昨天是平安夜?」

  吳峰點頭,「對啊。」

  沈歲和忽然摁了摁眉心,嘟囔道:「又忘了。」

  「什麼?」

  吳峰問。

  「我太太的生日。」

  沈歲和說。

  吳峰錯愕,他抿著唇,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在他的世界裡,敢忘記女朋友生日來出差,回去以後估計就再也看不到他的女朋友了。


  但沈Par只是坐在那兒,想了會兒後連手機都沒著急打開。

  難道這就是合伙人的定力嗎?

  不過——他腦海里還閃過一個念頭。

  傳聞沈Par跟老婆是聯姻,一點兒都相愛。

  簡而言之,塑料夫妻。

  吳峰將所有的情緒都隱匿起來。

  沈歲和卻問他,「你說我送什麼禮物合適?」

  吳峰脫口而出,「錯過了的,送什麼都彌補不了。」

  說完之後立馬抿嘴,眼睛都瞪大了,他吞了口口水,在沈歲和迷惑的眼神下解釋道:「這我女朋友說的,她說太多次我就記住了。

  抱歉,沈律。」

  「沒事。」

  沈歲和說。

  「女孩子都喜歡包。」

  吳峰嘗試著彌補錯誤,「還有口紅、鑽石。」

  「她很少用。」

  沈歲和說:「除了鑽戒,她都不戴首飾。」

  「您沒給買吧?」

  吳峰下意識反問。

  沈歲和的笑忽然僵在臉上,「這需要我買嗎?」

  吳峰的表情也很錯愕。

  沈歲和說:「她有錢。」

  吳峰:「……」

  「有很多。」

  沈歲和說:「但她很少會買奢侈品。」

  吳峰:「……」

  「我女朋友說,女人就算有錢,口紅、包、首飾也是需要男人送的。

  她們有是一回事,男人送不送是一回事。」

  吳峰把女朋友的經典語錄都搬了出來,「連包都不願意送的男人,一定沒有多愛她。」

  沈歲和:「……」

  知識盲區。

  吳峰現在這樣就是被女朋友一手調—教出來的。

  因為女友比他小,而且是資深二次元,lolita發燒友,家裡也算富裕,自小在偶像劇的浸泡下長大,但她不是沉迷在霸總的光環里,而是得出了一條結論:戀愛只需要心動和好好說話。

  所以她從來不跟吳峰拐彎抹角,想要禮物就是說想要,想讓吳峰在家裡陪她就直說,她的撒嬌功力也是一絕,邏輯自洽能力讓吳峰這個法學生也自愧不如。

  後來,女友跟他說:千萬不要跟你愛的人講道理,因為你講通了,她哭了,你就單身了。

  女友用無數次實踐把吳峰打造成了現在的二十四孝男友,還說:幸福是要靠自己創造的。

  她的名句太多了,吳峰在耳濡目染下已經了解了很多其他圈子的東西。

  跟她一起吃瓜、看偶像劇,甚至磕 CP。

  看到沈歲和現在疑惑的表情,就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一樣。

  他把女友的那套理論搬出來,成功化身情感導師。

  「所以女人都在等男人買?」

  沈歲和還是不理解這套邏輯。

  吳峰說:「是,也不是。

  她們不是在等所有的男人給買,而是想要那個她愛的人買,據說戴上會有幸福感,連飯都能多吃一碗。」

  沈歲和:「……」

  「蝴蝶效應?」

  沈歲和憋了兩秒,就想到這麼一個詞。

  吳峰想了下點頭,「也可以這麼說。

  包是蝴蝶,那碗飯就是大洋彼岸的海嘯。」

  沈歲和:「……」

  長知識了。

  「您不聯繫一下太太麼?」

  吳峰還是試探著問,「畢竟昨天是她的生日啊。」

  沈歲和閉了下眼,「她知道我出差。」

  「那也……」吳峰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他一個大男人設想了一下,如果他女朋友在他生日當天出差後還不聞不問,他心情估計不會好。

  就不知沈Par的太太是什麼心情。

  大概,塑料婚姻實錘?

  「我知道了。」

  沈歲和說:「你早點休息吧。」

  吳峰沒再說話,領導的家事還輪不到他關心。

  吳峰出去後,沈歲和才把手機開了機。

  來自江攸寧的未接來電,六個。

  他皺了下眉,給江攸寧回撥過去,但還沒等聲音響又點了取消。

  凌晨五點半,應當是江攸寧睡得正熟的時候。

  她睡眠一向不好,現在把她吵醒,之後會很難睡著。

  還是算了吧。

  他打開微信,給江攸寧發了條微信:什麼事?

  ——剛回酒店,打算睡覺。

  發完之後就闔上了手機,但想到吳峰的話,他又打開手機。

  戳著屏幕發:遲到的生日快樂。

  ——禮物回去補上。

  ——好好休息,記得喝藥。

  —

  翌日一早,江攸寧是被電話鈴聲給徹底吵醒的。

  她在陽台上坐到十二點,實在冷了,她才回了家裡,但沒回房間,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劇。

  一夜未眠。

  臨近早上,太陽都在客廳里投射出了冷光,她才半夢半醒地睡著。

  但夢裡是大雨、是風雪、是光怪陸離。

  總歸睡得不踏實。

  她瞟了眼手機屏幕,是路童。

  下意識不想接。

  手機響了很久,直到快掛斷時,她才接起來,「餵?」

  話一出口自己都驚住了。

  聲音低沉嘶啞,像是被沙子磨過了似的。

  最關鍵的是,說話時嗓子疼得厲害,就像是用銼刀在慢慢磨聲帶一樣,她疼得皺起了眉。

  「寧寧,你在哪?」

  路童問。

  「在家。」


  江攸寧低咳了一聲,調整發聲位置,但沒什麼用,仍舊是疼,鼻子也堵得快要出不上氣來。

  幾乎是一秒,路童就聽了出來,「你病了?」

  江攸寧:「可能。」

  「狗屁的可能。」

  或許之前還不確定,但聽到她這兩個字的時候,路童就已經確定了。

  江攸寧生病了,還病得不輕。

  大學在一個宿舍待了四年,江攸寧很少生病。

  但一到冬天,只要生病,必是大病。

  咳嗽、發燒、嘔吐,送到醫院起碼得一周才能出院。

  每次生病,她的聲音就是這樣。

  嘶啞難聽。

  「沈歲和昨晚沒回來?」

  路童問。

  江攸寧:「沒有。」

  她說話儘量簡單,路童也懶得再聽。

  「你找個體溫計測一下,小心燒傻了。」

  路童說:「我現在過去接你去醫院。」

  「你不上班?」

  江攸寧問。

  路童:「……你都成這樣了還關心我上不上班?

  不如關心一下自己會不會死吧。」

  江攸寧:「……」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路童被辛語附身了。

  「我跟領導請半天假。」

  路童那邊有風聲,大抵已經出了門,「下午就讓辛語照顧你。」

  「別跟她說。」

  江攸寧笑了下,「她知道了又要罵我。」

  話說多了,她的嗓子也沒那麼疼。

  「放心,她不罵你。」

  路童說:「她罵沈歲和。」

  江攸寧:「……」

  「這次,我也想罵了。」

  路童嗤了聲,「不過要先把你救活。」

  江攸寧:「……」

  說得她像得了絕症似的。

  路童要開車,掛了電話。

  江攸寧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額頭,好像是有點燙。

  冷陽折射進室內,她眯著眼看過去。

  她好像看到了徐昭。

  穿著紅色裙子,笑得肆無忌憚。

  她似乎從沒在沈歲和面前,如此肆無忌憚。

  江攸寧躺在沙發上。

  她閉上眼絕望地想,這場叫沈歲和的病,她好像真的得了很多年。

  絕症,無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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