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日常(二)
江攸寧沒想到會在這種場景下遇到楊景謙。
儘管曾說過做朋友, 但在那次告白之後兩人只聯繫過一次,相處時也是過多拘謹, 誰也沒辦法把這件事真的放下, 總覺得中間隔著什麼。
後來誰也不提,誰也不問,再沒見過。
一句好久不見, 再沒其他話要說。
空氣都沉寂了許久, 還是楊景謙先開了口,「你跟沈學長復婚了嗎?」
「還沒。」
「復了。」
兩道聲音同時傳來, 前者是江攸寧, 後者是沈歲和。
話音落下, 兩人同時看向對方, 爾後又是默契地開口。
江攸寧:「復了。」
沈歲和:「還沒。」
兩人的語速一致, 甚至連語調都相似。
江攸寧聽到沈歲和悄悄嘆了口氣, 她笑了下,復又道:「快了,婚禮應該在月底。」
「應該?」
楊景謙問。
「是的吧。」
江攸寧聳了聳肩, 「他負責的, 還沒確定下時間。」
「好吧。」
楊景謙說。
江攸寧瞟了眼站在他身側的女孩兒, 穿著一身明黃色的長裙, 氣質安靜, 跟楊景謙的磁場很合,他們說話的時候她一直安靜站著, 在他們說錯話的時候, 她也曾淺笑, 但始終極度禮貌。
察覺到她的目光,楊景謙忽然拉住了女孩兒的手, 跟他們介紹道:「我……未婚妻,何曼姿。」
「嗯。」
江攸寧笑道:「你好,我是他大學同學。」
何曼姿跟她握手,「略有耳聞。」
到底是在他喝醉酒的時候聽說還是在他的回憶里聽說,江攸寧不得而知。
她跟楊景謙多年未見,沒有多少好聊的,只是隨意尬聊幾句,然後分別。
五月的北城很溫暖,江攸寧跟沈歲和牽手往前走,來到停車場。
沈歲和一直默不作聲。
等到兩人上了車,江攸寧拉扯安全帶要系,手卻突然被握住。
沈歲和的手覆在她手背,肌膚溫熱,帶著幾分瀰漫的曖昧,她抿唇,「怎麼了?」
「他追過你。」
沈歲和篤定地說。
江攸寧大方承認,「嗯。」
沈歲和幽幽地盯著她看,江攸寧忽然輕笑,「怎麼?
沈歲和,你連這種陳年老醋都吃啊?」
沈歲和沒說話。
「所以啊。」
江攸寧聳了聳肩,「我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只不過……」
還未等她說完,沈歲和精準地吻住了她的唇。
他似是生氣了,帶著幾分懲罰的力度。
江攸寧感受到了他的力道,伸手推了他一把,卻被他緊握住手。
在安靜的車廂內,曖昧氣氛彌散。
良久,沈歲和才停下。
他抬手輕輕撫過她晶瑩的唇瓣,溫聲道:「是。」
清冷的聲線帶上了幾分放蕩,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佛被拉下神壇,墜入曖昧深淵。
他說:「是吃他的醋。」
江攸寧壓低了聲音笑,她抬手戳沈歲和的額頭,學著他之前的樣子,「你啊你,三十多歲的人了,吃這種幼稚的醋。」
沈歲和給她系好安全帶,然後回到駕駛位。
車子啟動,轟鳴聲響,在轟鳴聲中,沈歲和說:「在你身上,這醋我能吃到八十歲。」
他說的時候,耳垂泛紅。
江攸寧腦袋倚在車窗邊笑,「好啊。」
在回去的路上,江攸寧收到了楊景謙的微信。
【路上小心。
】
江攸寧回:【好。
】
—
「你盯著手機看很久了。」
何曼姿回到家換了衣服,從溫婉長裙換成了卡通睡衣,她靠著床給手中的書翻了頁,佯裝不經意地開口,「要是喜歡就去追,追不上就放棄,多少年了還沒忘啊?」
楊景謙將手機倒扣過去,解開白襯衫最上邊的那顆扣子,摘下眼鏡,背對著她開口,「你沒經歷過,不懂。」
「但是楊先生。」
何曼姿將書合上,盤腿坐在床上,一副要和他談談的架勢,「我們很快要結婚了,你心裡一直放著一個人,我很為難好嘛?」
「你又不愛我。」
楊景謙說:「我們結婚不過各取所需,你為難什麼?」
他毫無顧忌地當著何曼姿脫掉襯衫,「還是說,你想要愛情?」
「愛情個屁。」
何曼姿坐起來,身上半點兒乖巧的痕跡也找不到,「今天我很給你面子了,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楊景謙眉頭微皺,「什麼意思?」
「結婚。」
何曼姿目光直逼他,「身心乾淨,再和我結婚。」
楊景謙湊過來,「我干不乾淨,你不知道麼?」
何曼姿:「……」
她倒是知道的。
兩人都是第一次碰撞,如果當初在酒吧沒遇見他,她還不知道是什麼後果。
只不過她還是無法說服即將結婚的人心裡一直放著一個人。
她皺了皺眉,「我不管,反正結婚以後我不想聽你再提起那個名字。」
「我已經很久沒提過。」
楊景謙說:「是你多想了,今天只是個偶然。」
何曼姿敷衍著應了聲,「哦。」
但她的表情是明晃晃地——你看我信嗎?
「早都過去了。」
楊景謙說:「你這是在——吃醋?」
何曼姿下意識反駁,話卻在說出口的那一刻變了方向,「我是你未婚妻,吃醋難道不應該麼?」
「應該。」
楊景謙坐在床邊,他背對著何曼姿,第一次認真嚴肅地喊她全名,「何曼姿,如果我一輩子都不會愛你呢?」
房間裡沉寂了許久。
何曼姿往前從後邊抱住他,睡衣蹭在他溫熱的肌膚上,「你會愛我。」
她說:「楊景謙,你必須愛我。」
楊景謙低笑,「為什麼?」
「因為和你過一生的人。」
何曼姿說:「是我。」
—
江攸寧跟沈歲和的婚禮定在了六月初。
彼時北城的溫度正好,江攸寧換上了婚紗,她從華師家屬樓出嫁,江聞背著她出門,上車,車子一路往前,駛向酒店。
沈歲和準備的婚禮不算很特別,但處處用了心思。
婚禮上的每一道程序都是他親手把關,婚禮上播放的PPT 是他自己做的,最重要的是,他給江攸寧戴上的那枚戒指也是他親手做的。
「摯愛」的最新款,是獨一無二的款式。
項鍊、戒指、手鍊、耳環,沈歲和都刻了江攸寧的名字。
平常兩個人幾乎都待在一起,所以江攸寧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做好的這些。
她問沈歲和的時候,沈歲和說只要有心,總有時間。
江攸寧知道,他大抵又熬了幾個深夜。
他們最終完成了這套繁複的儀式。
他站在紅毯之上,鮮花彩帶在地上沒有規則地散落,將那枚親手做的戒指套進她手指,低聲和她說:「圈住你了。」
江攸寧只是笑。
即便是結婚,她的妝容也不算很濃,笑起來眉眼彎彎,那雙鹿眼看上去如水般澄澈。
沈歲和她的頭紗,在她唇上虔誠地落下一吻。
白色的頭紗將他也罩在裡面。
江一澤小朋友揚起手給他們撒了一把花,然後又退下高台。
婚禮正經儀式結束,進入了最不正經但又必不可少的環節——鬧洞房。
沈歲和以往不是個愛鬧別人的性子,但這並不代表別人不來鬧他。
他平日裡正經慣了,這會兒大家逮著機會,可打算好好鬧他。
首當其衝的是曾嘉煦。
裴旭天也不甘落後。
都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把戲,先是拿了個蘋果吊在中間讓兩人咬,兩人正專心致志要去咬的時候,那幫壞人又把蘋果抽走,沈歲和跟江攸寧總能不經意碰上。
有時力道大了,兩人的額頭就重重地撞在一起。
沈歲和笑,「要撞成腦震盪了。」
大家起鬨,「你不能別使勁兒啊,老婆重要還是吃蘋果重要?」
蘋果玩膩了又拿了巧克力來,圓圓的一顆吊在中間,東西更小,難度升級,他們沒有一次成功吃到,倒是兩人不經意吻了幾次。
但吻到會被懲罰。
裴旭天出的餿主意,吻到之後沈歲和要背著江攸寧做深蹲,還有讓江攸寧坐在他背上做平板支撐。
平日裡不敢鬧沈歲和的律所同事們,這會兒見他高興,一個個的都放開了玩。
晚上吃飯的時候,一杯杯地跟沈歲和喝,沈歲和來者不拒。
他酒量還算可以,但也禁不住這么喝。
江聞這天喝得醉醺醺的在酒店住下,裴旭天也喝了個七分醉,梁康傑倒是還算人道,沒怎麼跟他喝,但路童和辛語一個沒慫,兩個女生把他喝到了五分醉。
他敢說,辛語酒量比裴旭天還好。
最後還是裴旭天不讓辛語喝了,辛語才放下酒杯,但裴旭天又接了辛語的班,大有跟沈歲和不醉不歸的架勢。
沈歲和還是醉了。
江攸寧本想替他擋幾杯,但眾人都調侃著不讓她喝,點名要讓沈歲和喝。
身為伴郎的曾嘉煦都沒喝幾杯,都是沈歲和一個人喝完。
他都數不清喝了多少酒。
最後是江攸寧跟曾嘉煦合力把他扶回了房間。
江攸寧已經換了更方便的衣服,她跟曾嘉煦告別之後關上房門。
倚在房門口鬆了口氣,這一天,總算是過完了。
隔了會兒,她才往房間裡走去。
沈歲和一身酒味躺在床上,她往上爬了爬,這才爬到他身側,開始給他解襯衫的扣子,但沒想到手剛覆上去,扣子還沒開始解,沈歲和的眼睛便睜開,那雙眼睛泛著紅,但很清明,哪有半分喝醉的樣子?
江攸寧愣怔兩秒,她的手忽然被沈歲和反手扣住,不過頃刻之間,兩人已經換了位置。
「你沒醉?」
江攸寧詫異地問。
沈歲和鬆了松領帶,領帶的尖兒垂在她的臉側,掃得她不舒服,沈歲和乾脆將領帶扯下來扔到一邊。
他力氣大,扯領帶的時候帶著掉了兩顆扣子,鎖骨下的肌膚也露了一些出來,泛著漂亮的紅色。
「醉了。」
沈歲和分明是在逗弄她,他眼裡滿是笑意,「但洞房花燭,我不能睡。」
江攸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