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日常(三)
夜闌珊, 人盡興。
—
婚禮結束之後,所有人的生活都步入正軌。
江攸寧和沈歲和去大西北度的蜜月, 自從挑戰過跳傘、蹦極這些項目之後, 江攸寧對西藏這類地方格外有好感。
本來想選擇自駕游的方式,但考慮到兩個人在川藏一帶人生地不熟,而且很多景點都相隔很遠, 為了人身安全著想, 他們還是找了當地的嚮導,每天都是提前一天規劃好第二天出行的地方和項目, 然後由嚮導帶著去。
他們先飛的稻城, 然後又一路往西北走, 越過雲貴高原, 穿過貴州境內, 前往西藏。
雲比北城的要白, 天比北城的要藍,只是江攸寧的高原反應有些嚴重。
早晚都要靠吸氧活著。
即便如此,她還是頑強地爬了山, 只是沒爬得太高。
總歸還是一段很有意義的旅行。
在西藏待了幾天後又去往青海, 繞著青海湖看了一圈, 沈歲和跟當地牧民相談甚歡。
那裡有成群結隊的羊群, 有碧藍如洗的天空, 有篝火點燃的夜晚,是跟北城生活完全不一樣的體驗。
本來她們的蜜月之旅只有半個月, 但在從青海飛北城的前一天晚上, 江攸寧倚在沈歲和肩膀處看星星, 群星璀璨,月亮散發著柔和的光掛在天上。
江攸寧忽然說:「我們去大草原吧。」
沈歲和沒有問為什麼, 只答應道:「好。」
於是他們把飛北城的票退掉,換成了去內蒙的機票。
正是初夏,氣溫還不算太高。
他們牽著手在草原奔跑,跟羊群一起合照,兩人曬得黑了一個度,但樂此不疲。
但裴旭天給沈歲和打電話來,吐槽他們玩得太盡興,直接把律所給忘了,他一個人現在忙成了狗,天天加班,為此辛語寫了N多條段子吐槽他 。
昨晚他百忙之中騰出空來去劇場接辛語的時候,他剛到劇場,觀眾就起鬨道:「鴿王來了。」
辛語說他是鴿子精轉世,他簡直有苦不能言。
沈歲和比以往要平和了許多,也有可能是玩得比較高興,又跟喜歡的人在一起,說話比較平和,「你就再多熬幾天,我們爭取早點回去。」
在他跟裴旭天聊的時候,江攸寧那邊撥通了慕老師的電話。
跟慕老師聊了幾句後,電話遞給江一澤。
他正在看電視,拿過手機之後晃了晃,奶聲奶氣問:「爸爸媽媽,你們是不是不回家啦?」
江攸寧笑:「回呢,再有兩三天就回。」
「到底是兩天還是三天?」
江一澤把電視摁成了靜音,說話聲更清晰,「好幾天前你也是這麼說得。」
「三天吧。」
江攸寧說:「我們可能還要去沙漠一趟。」
「好玩嗎?」
江一澤問:「草原有大馬嗎?」
「有。」
江攸寧說:「比之前你去馬場看到的馬還要厲害。」
「我也看不上。」
江一澤嘆了口氣,換了話題,「對了媽媽,我們老師說又有個劇組找我,說暑假的時候拍,讓我問你同不同意。」
「你想去嗎?」
「去呀。」
江一澤說:「劇組有人可以一起玩,齊漾也在。」
江攸寧忽然想到:「舅舅那邊說暑假可以帶你去劇組,讓你演他小時候。」
「不能兩個都去嗎?」
江一澤說:「我暑假有兩個月哎。」
江攸寧:「……」
她想了想,「我去幫你調一下檔期。」
為了江一澤小朋友的事業,江攸寧成功化身經紀人。
正好沈歲和湊了過來,她讓沈歲和加了劇組那邊的微信去溝通,而她跟聞哥聊。
兩邊也湊巧,製作團隊互相認識,聞哥就說他去打招呼,中間省了他們的事。
江攸寧跟沈歲和坐在篝火旁,收了手機。
她倚在他的肩膀,忽然問:「沈歲和,你有想過讓漫漫做什麼職業嗎?」
沈歲和調整了一下坐姿,讓她靠的更舒服些,搖頭道:「沒有。」
「咱倆都是律師,他去做演員會不會不太好?」
江攸寧問。
沈歲和:「還好吧,江聞不就是演員嘛,還有爸,咱們家有這個基因啊。
而且養兒多像舅,我合理懷疑漫漫當演員是被江聞影響的。」
「又喊江聞。」
江攸寧望著篝火,火苗噼里啪啦地響,「要是讓聞哥聽見,你倆又要鬥嘴。」
「我比他大。」
沈歲和說:「他總拿輩分占我便宜。」
「那你知不知道——」江攸寧頓了下,故意逗他,「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你都跟我結婚了,當然要跟著我叫啊!」
沈歲和應:「知道。」
「且不說你只比聞哥大幾歲,我要是嫁個比聞哥大十幾歲的,他跟我結婚照樣也得喊哥。」
江攸寧說:「你這個人吶,就是死板,還死要面子。」
她說著話,沈歲和的目光就投了過來。
直到她說完,沈歲和捏了一下她的手指,「我看你只是想把我氣死。」
「啊?」
江攸寧嘖了聲,「別這樣,不吉利。」
她倒是沒有一點兒覺得不吉利的表情。
「還要嫁個比你大十幾歲的?」
沈歲和勾住她的腰,「這輩子倒是不可能了。」
「那下輩子呢?」
「也不可能。」
沈歲和篤定地說:「如果真的有下輩子,那我一定要比你遇見我更早。」
隔了會兒,他又修正道:「不對,如果人有下輩子,那一定有奈何橋和三生石。
這樣的話,我就不喝孟婆湯了,下輩子我還能找到你。」
江攸寧愣怔片刻,卻又看著他笑,「你醒醒哎,我們都是無神論者。」
「但在這件事情上,我願意相信有神。」
沈歲和說。
這樣,他們永遠相愛。
—
江一澤小朋友進入暑假之後就開始拍戲。
在拍戲這件事情上他像是嘗到了甜頭,上次的拍戲經歷還挺愉悅,他站在鏡頭前說幾句台詞,跟齊漾他們一起玩會兒,這戲就拍完了。
最重要的是,導演一直誇他有靈氣。
導演誇他的時候幾乎讚不絕口,比在學校里經常被老師說要好得多。
平常他放暑假就是跟著爸爸媽媽去律所寫作業、畫畫,或者去上輔導班。
今年倒是有了事情做。
他先拍的那個戲是現代戲,他跟齊漾演男主和女主的小時候,兩個人都是在孤兒院長大的,拍的場景都圍繞著學校、孤兒院。
裡邊的小朋友很多,但給重點鏡頭的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們戲份不算多,也不是每天都有。
因為年紀太小,他們都不跟著劇組住,而是白天放在劇組裡讓他們玩,晚上沈歲和來把他接回家,如果遇到了夜戲就讓沈歲和在劇組等等。
倒是安排的很妥帖。
遇上沈歲和跟江攸寧都休息的時候,兩人就在劇組裡陪漫漫待一天。
兩人對演戲這件事都沒什麼研究,作為外行人來說也就是看個熱鬧,但也顯而易見能看出來,江一澤是有這個天賦的。
或許真如沈歲和所說,養兒多像舅。
他出現在鏡頭裡的時候自然放鬆,跟沈歲和面對鏡頭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他也能很快的記住台詞,在正兒八經開始演的時候,他還會根據對方的反應來講下一句,有好幾次臨場發揮都很棒。
他們沒想過給漫漫規劃人生,他是個很有主見的小朋友。
喜歡香蕉就是要香蕉,如果你給他草莓,那他會跟你說:我也喜歡草莓,但還是最喜歡香蕉,不過這個草莓我會吃掉,因為你遞給我就是喜歡我,我不能拒絕你這份喜歡。
他總是會說出很多無厘頭的話,看似沒有道理但又讓你覺得很對。
用辛語的話說:人小鬼大。
他在劇組裡跟齊漾玩得最多。
齊漾是個很安靜的女孩子,聽江一澤說,她的父母還是離婚了。
江攸寧每次買東西給江一澤的時候總會捎帶著給齊漾也買一份,齊漾便乖巧地跟她道謝,起初她還不要,後來跟江攸寧熟了一些才都收好,偶爾還會疊手工藝品送給江攸寧。
齊漾第一次去他們家,是因為那天晚上江攸寧跟沈歲和去接江一澤的時候,她的父母在劇組爭執。
剛一米的小女孩兒穿著裙子站在路燈下,眼裡淚光閃閃,而她的父母就在不遠處討論她的歸屬。
沒有人想要她。
原來她是跟著爸爸的,但爸爸要再婚了,不能要她。
媽媽亦是。
兩個成年人因為她吵得不可開交。
江一澤站在齊漾身側,最後小小的身子站在她前面,給她遞了張紙過去,「你別哭啦。」
後來江攸寧過來,她剛蹲下身子跟齊漾說了一句話,齊漾便抱住她嚎啕大哭起來,像是找到了救星。
然後那邊爭執不休的兩個成年人突然停止,在片刻的沉寂之後,那個裝扮明艷的女人氣勢洶洶地走過來看向江攸寧,「你喜歡小孩啊?」
江攸寧:「什麼意思?」
「我看你也跟她挺親的。」
女人說:「不如就帶回去吧。」
「齊漾。」
女人看著齊漾說:「你記住,是你爸先不要你的,不能怪我。」
齊漾懵懂地盯著她。
女人沒再看她,匆匆離開,背影有幾分狼狽。
而男人則是往這邊望了眼,拳頭握緊,朝著另一個方向離開。
這天晚上,江攸寧用了很久才接受這個消息。
甚至回了家,她還低聲問沈歲和,「這真的還是假的?」
世界上會有這種父母嗎?
誰都回答不了她這個問題。
現實回答了。
齊漾晚上住在江一澤房間隔壁,很大的一個房間,但她害怕。
江攸寧給她去送牛奶的時候,她正窩在被子裡哭。
後來還是江攸寧抱著她睡的,沈歲和避嫌去跟漫漫睡了一晚。
齊漾晚上跟江攸寧說了很多話,她說爸爸媽媽經常吵架,還說爸爸有了外遇,媽媽沒有錢供她上學。
第二天早上,江攸寧醒來時懷裡已經沒了齊漾,她心慌了幾秒,匆忙跑出房間,然後在客廳的陽台上看到了兩個背影。
江一澤穿著睡衣站在齊漾身邊,畫面還挺美好。
江攸寧湊過去,只聽見江一澤特別認真地說:「你別哭啦,誰說你沒有家的?
我家這麼大,分你一點。」
「我爸爸媽媽也分給你用。」
江一澤給她遞紙,「你不要哭啦。」
忽然,江攸寧被沈歲和從身後抱住。
她嘆了口氣,「你說我們是辦領養手續呢還是跟對方協商就這麼養呢?」
「她父母健在。」
沈歲和說:「沒辦法在這么小的時候就出現在你家戶口本上了。」
言外之意——長大可以。
「但你說要是江一澤長大了變混蛋怎麼辦?」
江攸寧擔憂道。
沈歲和:「你把齊漾當女兒養就好,我見你很喜歡她。」
這段時間,齊漾的頭髮都是江攸寧給編的。
她的公主裙也都是江攸寧給她買的。
兩個人相處的格外好。
良久,江攸寧點頭:「挺好的,兒女雙全了。」
沈歲和看過去,陽台上那兩人還在低聲說話。
陽光籠罩過來,很溫暖。
是真正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