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很酷

2024-09-05 18:28:21 作者: 閒漢
  呂主簿的家在第二排巷子最裡面,殷清瑤輕輕一跳,扒上牆頭,見院子裡沒人,輕巧地跳下去,沒發出半點聲音。閱讀

  白天打探到的消息是呂主簿只有一個女兒,已經出嫁,目前他是獨居。屋裡卻傳出說話聲,殷清瑤貼近。

  「你確定沒有問題嗎?朝廷不會派人下來查?」

  「要是早知道魏關有礦,我們就不選在魏關下手了。」

  「我聽說,最近有丟了貨的商旅來查探,你們趕緊想辦法應付了,要是應付不了……你知道該怎麼辦?」

  說話的男人的聲音很年輕,語氣盛氣凌人。

  「這次的人來頭很大,連縣老爺都禮讓三分,而且很機警,我已經派人盯著了,縣衙那邊不用指望了,要處置的話你們掂量著。」

  「還有,最近咱們就別聯繫了,你那邊本就不保險,別把咱們這頭的也暴露出去……」

  小院子很小,除了一間臥室,就只剩下廚房,院子裡任何遮擋物都沒有,殷清瑤不敢多呆,立刻轉身翻上牆頭。

  她剛從牆頭上跳下來,就聽到身後的開門聲,要是再晚一會兒,她就暴露了。

  「快走!」

  殷清瑤拉著邵毓寧快跑出巷子,剛轉過彎,呂主簿家的大門被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壯漢從裡面打開。

  夏天的晚上街上人不算少,還有擺著小攤的夜市,殷清瑤拉著邵毓寧坐在旁邊的涼粉攤上,一人點了一碗豌豆涼粉。

  餘光注視到男人戴上斗笠從身邊經過,朝著城門的方向而去。這個時候,城門早就關了,殷清瑤也不著急,將豌豆涼粉吃完,才拉著邵毓寧跟上去。

  男人一副獵戶打扮,到城門口,跟守城的兵卒說了些好話,又塞了點東西,守城的兵卒將城門開了一條縫,將人放出去。

  殷清瑤琢磨著這人在呂主簿家中說的話,兩頭……

  難道除了魏關那邊,還有別的?

  眼睜睜看著城門關閉,殷清瑤不甘心,但是又不能丟下邵毓寧。她們也可以塞點錢開城門出城,但是現在要走城門,估計不用明天早上,呂主簿就知道她半夜出城去了。

  「咱們現在怎麼辦?」

  邵毓寧難得沉得住氣,殷清瑤抬頭看著城牆,思考著翻牆出去的可能有多大。今晚換夜行衣的時候,隨身帶著金城早先準備的繩索,這會兒正好能用。

  「跟我來!」

  找了一個守衛薄弱的地方,殷清瑤將繩索甩出去勾住牆頭,手腳並用爬上去,見無人注意,在城牆上對邵毓寧招了招手。

  邵毓寧還是第一次幹這樣的事兒。

  興奮地抓住繩索,被殷清瑤拽上去。兩人又用同樣的方法從另一邊下去。

  收起繩索。

  手上雖然有點火辣辣的疼,但是,這會兒一點也感覺不到疼。

  「我們順著大路追一段,要是追不上,可能就是跟丟了。」

  這麼一番折騰,至少過去了兩刻鐘,而且出城之後雖然只有一條官道,但是周圍有很多岔路,說不準去哪兒呢。

  今晚的月亮被雲遮住,有微弱的天光,不太適合幹壞事。

  邵雲舒和金城兩天沒回來,不知道他們那邊……說不準能有關鍵進展。

  四周蟲鳴鳥叫,夜裡的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兩人不太確定地往前小跑著,大約跑了兩刻鐘,發現前面有條人影,正是她們要找的那人。

  月亮恰巧從雲層里鑽出來,前面那人可能是感覺到什麼,腳步頓住,回頭看了一眼。

  殷清瑤拽著邵毓寧,在他頓住腳步的那一刻撲倒在旁邊的農田裡。

  月光下能看到前後的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男人解了斗笠挎在肩膀上繼續往前走。

  就這麼一路跟著男人到魏關附近,男人並沒有停下的準備,竟然一路對著山上吹起了口哨,山林里若有若無的響起回應。

  殷清瑤知道,她們怕是要把人跟丟了。

  眼睜睜看著男人從魏關穿過去,山林里傳出來的口哨聲說明有人監控著路上的動靜。魏關兩邊都是山林,但是山高林密,要想瞞著崗哨平安穿過去有點難度。

  不遠處傳來不知道什麼動物的嘶吼嚎叫聲。

  已經跟到這裡了……

  就此放棄太不甘心!

  「我們怎麼辦?」

  邵毓寧也覺得山林里的哨聲太過詭異。

  「驛兵晚上趕路不算稀奇,我們……你跟我來。」

  沿著魏關入口處向左邊拐,走一段路,在一個很隱蔽的拐角,拴著兩匹馬,正是金城和邵雲舒的馬,見有人過來,馬踏著蹄子在原地晃了兩下。

  馬在這兒,他們兩人現在應該還在山上。

  地上幾坨新鮮的馬糞,殷清瑤將馬糞便簡單處理了一下,解開韁繩,取下馬背側面掛著的斗笠遞給邵毓寧。

  「帶上斗笠,我們冒充一把驛兵。」

  取下髮帶綁在拴馬的樹上給邵雲舒提個醒,兩人上馬。

  魏關狹長的官道有十幾里地,十幾里地只有一條路通往外面。如果那人要穿過魏關,她們只需要在魏關之外的分叉口等著就行。

  縱馬疾馳,很快就看見了那個走在前面的身影。

  馬匹如風一般從男人身邊經過,馬背上的人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但是男人卻重新將斗笠又戴上了,可見不是第一次半夜遇上驛兵。

  徑直跑出魏關的範圍,從山裡出來,有個岔路口,一邊是河,沿河一條小路通向另一個方向,另一邊一邊還是陡峭的山路。

  找個地方將馬藏起來,兩人爬上樹,等著男人。

  騎馬一會兒功夫,走路可能要用很長時間。等了會兒,困意上來,邵毓寧靠著樹幹,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殷清瑤晃醒,睜開眼一看,天都亮了。

  「我怎麼睡著了?」她揉著腦袋,問道,「清瑤你也睡著了嗎?」

  又一看她們還在原地。

  「那個人呢?跟丟了?」

  山間的夜很涼,她打了個噴嚏。

  殷清瑤搖頭道:「沒有,我一直沒睡,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個人也沒從裡面出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她們還穿著夜行衣,不過不是純黑色的衣服,是那種走在大街上很普通的,大眾都會穿的那種便裝。

  「等會兒太陽升起來,路上有行人咱們再走。」

  因為魏關警報解除,白天的時候也有不少行人從魏關穿過,去靈寶縣城。兩人騎著馬慢悠悠地跟在行人後面,順便觀賞著兩邊的景色。

  太陽已經出來了,遠處的山尖上仍舊被一層白霧包裹著,翠峰白頂,宛若仙境。

  魏關不是一個關口,而是一條長長的山道,兩邊青山高聳,草木茂盛,只有一條路,地勢比較險要。

  帶兵打仗的時候是絕佳的伏擊點。

  但是也說不準,山上有沒有獵戶,有沒有小路。

  金城跟邵雲舒在山中趴了兩夜,終於守到「獵戶」將挖出來的礦石運走,便一路跟著這群挑著礦石的獵戶,沿著官道往縣城相反的方向走。

  殷清瑤跟邵毓寧往回走著,走到半路遇上一群挑著山貨的獵戶,想到那天在山寨里看到的,對這些獵戶不免多看了一眼。

  抬頭正好看見跟在後面的邵雲舒和金城。

  意識到這群獵戶身份肯定不尋常不尋常。

  邵雲舒沒料到會在這裡遇見她們。

  邵毓寧不明情況,看見他們兩個還挺開心,對著他們兩個招手……

  餘光瞥見有「獵戶」抬頭看了她們一眼,殷清瑤伸手拉住她抬起來的手,將她的目光帶到別處。

  「這位大哥,你們是山裡的獵戶嗎?」她對上看過來的獵戶的目光,目光落在獵戶們挑著的被樹葉擋住的籮筐,「你們山里都有些什麼山貨?我跟我姐姐要進城去看我伯伯,正愁不知道帶點什麼禮物好。」

  「我伯伯家有一個小表妹,要是有活蹦亂跳的兔子就好了!」

  獵戶瞥了她一眼,一臉可惜地說道:「太可惜了,我這裡面都是死物,就不讓你們看了,怕嚇著你們。等我下次再打兔子的時候,儘量活捉。我得趕緊去送貨,不耽誤兩位小姐趕路了。」

  說完不等她回話就趕緊走了,殷清瑤嘟嘟嘴,什麼也沒說。

  別人用的都是竹扁擔,這群「獵戶」用的卻是鐵扁擔……


  她對邵雲舒和金城使了個眼色,就牽著邵毓寧走了。

  回到縣城,照舊去縣衙坐了會兒,就回客棧補覺了。

  睡醒的時候天都黑了,邵雲舒和金城也回來了。

  四人分別坐在房間正中間的四方桌上,桌子正中間的燭台上燭光明亮。

  「我們又發現了一個地方,繞著魏關轉一個圈,從小路進去,大概有半天路程,山溝溝里有個村子,一整個村子都是鐵匠。」

  「那些礦石就是送到村子裡去的。村口建的有瞭望台,我們沒敢靠近,但是能聽到裡面打鐵的聲音。」

  「這件事情已經超出了我們的管轄範圍,必須向上面匯報。」

  「你們兩個今天上午為什麼在魏關?」

  邵毓寧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沒搶著說話。殷清瑤平靜地說道:「我去縣衙催促剿匪,隱晦地提點了方忠廉兩句,然後出來縣衙發現有人跟蹤我們。」

  「毓寧順藤摸瓜,找到呂主簿。晚上我們潛進呂主簿家裡,又聽到了些隱秘,昨天夜裡我們兩個跟著那人一路到魏關附近,結果把人跟丟了。」

  「回來的時候正好遇上你們兩個。」

  大家都是三兩句把驚險帶過,說完屋子裡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安靜。

  殷清瑤補充道:「我好像發現了一個他們的聯絡點。」

  邵毓寧眨巴著眼睛看她,她們兩個形影不離,她怎麼就沒有發現?

  「李記藥店對面的蔡瘸子打鐵鋪里,有這種黑色的鐵礦石。我在其他幾家鐵匠鋪里沒有發現。這些鐵礦石既然沒有流入市場,鐵匠鋪里就不應該有。」

  「而且,蔡瘸子打鐵鋪的價格最便宜。」

  邵毓寧問道:「價格便宜能說明什麼?」

  「說明了成本最低。」金城解釋了一句,看向邵雲舒,「咱們接下來該做什麼?是拿令牌調兵包抄,還是暫時不動聲色,等上面指示?」

  他們無意間撞破了私自開採鐵礦這樣的大事兒,抓到人再調查,到最後揪出來的只會是替罪羊,要是順藤摸瓜,不知道還要查多久。

  而且弄不好,他們四個都得交待在這兒。

  慶幸的是,那邊現在還不知道他們在查鐵礦,只以為是在追查貨物。

  …………

  殷清瑤往京城送的信用的是最貴的郵差,堪比八百里加急,梁懷玉收到信的時候還有點意外,拆開沒見到寫給自己的信,還跳起來罵了幾句沒良心,然後片刻不敢耽誤地親自送到太子府。

  太子今晚睡得早,又被他吵醒,一臉起床氣地甩過來一個枕頭。

  「最好有要緊事!」

  兄弟倆的關係挺好,太子也沒起床,就在臥室里見他。抬頭看見床裡邊被子裡裹著一個人影,露出來的肩膀纖細骨感,梁懷玉趕緊低下頭不敢多看。

  「那邊來信了。」

  有外人在,他說話也有顧忌。太子似是清醒了些,起身出了臥室。

  「殿下……」

  柔弱的聲音輕喊了一聲,太子沒什麼表情地說道:「你自己睡吧,不用等本宮,明早也不用伺候。」

  兩人來到書房,梁懷玉親自點燈端到太子書桌前。

  太子將信拆開,看到裡面的內容,先是一愣,而後將信拍在桌子上笑出聲音。

  「你看看,果然有驚喜吧!」

  梁懷玉將信拿起來看完,臉上並沒有喜色。

  「皇兄啊,這是驚嚇吧!有人私自採礦,這種大事兒不是山匪能幹出來的吧,肯定跟朝中有牽扯,只怕有人想……」

  他頓了頓,造反兩個字也沒說出來。也或者是明王的勢力?

  太子並不在意地說道:「我不怕有人造反,就怕他們不行動。不行動怎麼露出狐狸尾巴?不管是前朝餘孽,還是朝中有人想造反,順著查下去就知道了。」

  「話是這麼說……但是這件事情交給誰查?鐵礦這麼大的事情,只怕當地的駐軍都不一定乾淨,雲舒他們要是接著查下去,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太子思忖片刻,問道:「張靖回來了嗎?」

  張靖就是老六,太久沒聽過他的名字,梁懷玉反應了會兒才說道:「應該回來了,這會兒在京衛。」


  「他還是個百戶吧,讓他帶上他自己跟金城在京衛統領的二百人去支援。有京衛這塊兒牌子,地方駐軍掀不起風浪。」

  梁懷玉應了一聲,太子不會真的吩咐他去傳話,就是告訴他一聲而已,傳話的活自有墨影去干。

  回頭瞧見墨影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他身後。

  「墨影不愧是墨影,走路都沒聲音,真的跟影子差不多。」

  面對他的調侃,墨影只抱拳回了一句。

  「小郡王過譽了。」

  墨影領了任務出去,梁懷玉看了眼太子,想到剛才的情形,沒忍住有點尷尬。

  瞧出他在想什麼,太子挑調侃道:「你自打成親以後看起來穩重不少。不回去陪弟妹,在我這兒耗著作甚?」

  梁懷玉臉上雖然紅,但臉皮還算厚。

  「皇兄是急著趕我走,好回去陪小嫂子吧!」

  前段時間,因太子妃有孕,主動提出給太子娶側妃,太子沒同意,最後身邊還是添了兩個侍妾。

  話還沒說完,迎面飛過來一隻毛筆砸在頭上。

  「還不趕緊滾,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梁懷玉不知道怎麼又惹太子不高興了,明明剛才心情還很好呢。

  「那我走了!」

  從書房退出來,梁懷玉對著夜色嘆了口氣,他其實明白太子哥哥為什麼不高興,身份有時候也是桎梏。

  在朝堂上不能出一點差錯,回來之後,也沒人能訴說心事。不是他說太子妃的壞話,是他明白,太子哥哥一直都想跟自己的妻子舉案齊眉,想把妻子培育成此生的靈魂伴侶。

  但是太子妃就是不懂啊,為了抓住丈夫的心,又親手給自己安了兩個情敵。一邊膈應著,一邊又擺出賢妻良母的大度,把自己的丈夫往外推。

  女人啊,有時候聰明,有時候也是真傻。

  自己家那位更傻,都已經成親了,還天天對他不放心,出門得報備,要不是來太子府,估計她就直接跟著來了。

  這些女人的人眼光為什麼這麼狹窄?就只能看見後院的一畝三分地兒,就不能看看別處的風景?

  忍不住想到前幾天翻看禮單的時候,看到有人竟然給他送一整副的虎骨,也是夠奇葩的。但是看見禮單後面的署名的時候,他又覺得一點也不奇葩了。

  那個姑娘的腦子不知道怎麼長的,哪有送人成親禮物送虎骨的呀!

  那可是一整副老虎的骨架!

  用釘子釘起來放在書房,半夜能把潛進來的小賊嚇死!

  「這個想法不錯,回頭就釘起來。」

  梁懷玉往家裡走著,抬頭看了一眼寂靜整潔的街道,心裡在想,不知道雲舒他們有沒有遇上危險。

  不知道清瑤跟毓寧怎麼樣了。清瑤是個能吃苦的,肯定能適應趕路的日子,也能應對危險,毓寧從來沒出過門,會不會哭鼻子……

  秦藍玉最近也天天跟他念叨,說是毓寧走了之後,她在京城都沒人能玩兒到一塊兒了。

  女人的友誼也很奇怪,明明每天都沒閒著,身邊總是圍繞一群一群的小姐妹,還要天天來跟他打探清瑤跟毓寧的行蹤。

  他哪裡知道。

  要不是今晚收到信,他也沒立場去打探他們的行蹤。

  仰臉嘆了口氣。

  才意識到,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殷清瑤再也沒主動給他寫過信了,他也忘了每次拆信時的心情。

  她應該在避嫌吧……

  她那麼聰明一個人。

  思緒亂飛,很快就到家了。宗親王府的大門氣派非凡,梁懷玉沒走大門,敲了敲側門,然後站在門口等裡面開門。沒等多長時間,側門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秦藍玉向外伸出半個腦袋,對著他笑。

  「跟你商量個事兒。」

  沒防備的梁懷玉嚇了一跳。

  「什麼事兒?」

  秦藍玉挽住他的胳膊,將他拖拽進門,一邊往院子裡走,一邊說道:「我想把清瑤送來的那副老虎的骨頭裝在咱們臥室裡面。我覺得很……」

  「那個詞叫什麼來著……很酷!」

  梁懷玉啞然片刻,盯著她問道:「你不覺得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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