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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候(下)

2024-09-05 18:43:41 作者: 海青拿天鵝
  謝浚說著這話的時候,微微側身讓開,我和公子正正相對。

  我望著他,目光相觸的一瞬,臉上竟發起熱來。

  他也看著我,眉眼在陽光下綻開笑意,舒展如畫,俱是溫柔。

  「你也來了?」他走到我面前,低低問道。

  我臉上的笑意亦抑制不住,先前積攢的好些話一下忘到了九霄雲外,撇撇嘴角,小聲反問道:「我不可來麼?」

  公子的笑意更深,忽而看了看謝浚。

  謝浚笑笑,轉身離開。

  「你要回來,怎不傳書告知我一聲?」我繼續道,「我還是從秦王那裡知曉的……」

  「此事決定匆忙,我知曉你在□□用事,便索性只以公函告知秦王。」公子道。

  我正待再說,這時,大長公主走過來,親切地挽過公子的手臂:「元初,來見過沛王。」

  不遠處,沛王等幾人已經笑盈盈地走過來,與公子見禮。

  公子無奈地看看我,只得跟著大長公主去應對。

  我看著他的背影,雖有些遺憾,但心頭還是甜甜的。先前的許多糾結和思念,在見到他的一瞬煙消雲散,仿佛陽光都變得更加燦爛了起來。

  「嘖嘖……」身旁忽而一個聲音。

  我轉頭看去,是桓鑲。

  只見他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臉上的神色又好笑又戲謔,望著公子的方向,「你二人方才看著差點便要抱一起了……嘖嘖,也不害臊。」

  雖然他一向愛誇大其詞,但我聽著,臉上又是一熱。

  我不以為然:「與公子何干?」

  「自與我無干,」桓鑲道,抬眼示意我看看不遠處,「不過她們可不這麼想。」

  我望去,只見一眾貴婦閨秀聚著,個個盯著我,用紈扇擋著交頭接耳,目光不善。

  我嘆口氣,道:「公子還是為自己操心才是。」

  桓鑲道:「操心甚?」

  我示意他看另一邊:「令堂可是在尋什麼人?」

  那邊,桓鑒正與豫章王有說有笑,桓鑲的母親也面帶微笑,卻將目光四下張望。

  桓鑲的臉即刻拉下,低低道:「你不曾見過我。」說罷,轉身離開。

  昨日我與他說到這事的時候,他還信誓旦旦地說桓鑒夫婦若敢拉著他去討好豫章王,他定然當場翻臉。

  原來所謂的翻臉,就是這樣。

  我心中不屑。

  正當我覺得好笑,未幾,卻聽又一個聲音傳來:「原來你在此處。」

  看去,果然人後不能說人,正是寧壽縣主。

  「方才你身旁的可是桓鑲?」她問。

  「正是。」我說。

  寧壽縣主看著我,微笑。

  我只得行禮。

  「雲霓生,」她說,「好久不見。」

  我說:「正是。」

  「我一直想見你,」寧壽縣主道,「想問你一些事,不想拖到了現在。」

  我說:「不知何事?」


  「多了。」她看著我,淡淡道,「比如,你如何得知了我父王策反了潯陽營,偷襲揚州?」

  她說話一向不似別的貴眷女子那樣七拐八繞,問出這些,我並不奇怪。

  「我乃奉命行事,得罪了縣主之處,還請縣主恕罪。」我敷衍道。

  寧壽縣主一笑:「願賭服輸,有甚好怪罪。桓公子果然是君子,當初雖拿了我,也秋毫無犯。只是他雖然不說,我卻知道這背後定是你在出力。否則,你又怎能那般巧地找到了父王,將他劫持?」

  我看她的樣子大約並不是為了算帳而來,也隨即放鬆了些,一笑,道:「不瞞縣主,要知曉此事,著實不難。」

  「哦?」寧壽縣主道,「怎講?」

  「須知豫章王在西南,主坤。」我胡謅道,「就在前一日清晨,大風吹射了揚州城中的牙旗,陳王不甚在意,我等卻因得要行大事,倍加小心。元初教我當即算下一卦,我以三牲祭告,以坤位推演,故得知了豫章王和縣主的大事。」

  寧壽縣主看著我,不置可否。

  「懷音。」就在此時,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卻見是南陽公主走了過來。

  我和寧壽縣主皆行禮。

  與三年前相較,南陽公主已經長開了許多,成了一個我見猶憐的美人。

  不過她似乎並不打算與我說話,只對寧壽縣主道:「你怎在此處。」

  寧壽縣主道:「我來說說話,怎麼了?」

  南陽公主瞥我一眼,細聲細語道:「你隨我來。」說著,將她拉走了。乾坤聽書網

  我對南陽公主本也無甚興趣,她能把寧壽縣主帶走,我倒樂得清閒,好繼續看公子。

  可惜貴人們的應酬繁瑣,公子被大長公主拉著,周圍的人纏了里三層外三層,一直不得脫身。

  幸好秦王並非喜歡繁文縟節之人,不久之後,令眾人登車入城,到□□中繼續為公子等人接風洗塵。

  眾人的車馬浩浩蕩蕩駛入城中,我望見就連平日冷清的街道上,今日也圍堵了許多人,看他們熱切期盼的模樣,八成也是專程來欣賞公子的,擁擠之處,連軍士也幾乎攔不住。

  秦王在府中設宴,款待眾人。

  宴上分男女,男子在前堂,女子在後院。我早有準備,穿著一身男裝。如此一來,我便可以裝作不知道我是個女子,與公子一道留在堂上。

  我的位置不錯,對面就是公子。

  眾人相談甚歡,秦王對皇帝還都的事頗為感興趣,向公子問起皇帝的打算。

  公子道:「揚州遠離中原,聖上在揚州,頗牽掛雒陽,故遣我回來,一則巡視宮室,二則助大司馬安民,與大司馬商議還都時機。」

  秦王微笑:「雒陽宮室無損壞,民人無不期盼聖上早日歸來,此事越快越好。」

  公子亦微笑:「如此甚好。」

  豫章王道:「我等在揚州聽聞大司馬收復雒陽之事,皆歡欣鼓舞,惟願聖上早日還都,以安天下。」

  沈延在一旁嘆道:「誰說不是。自天下逢亂,我等看在目中,痛在心頭,只盼天下早定,方不負先帝重託。」

  堂上的一眾王侯貴人皆紛紛附和,以示同感。


  秦王頷首,看著沈延:「昨日孤到宮中拜見董貴嬪,她問起了沈太后。孤亦許久未得沈太后消息,未知她安好否?」

  沈延嘆口氣,道:「不瞞大司馬,沈太后因先帝駕崩,幼子夭折,鬱郁不歡,臥病不止。我本有意將她接到揚州,可她的身體實在不堪勞頓,只得作罷,仍讓她在長安宮中將養。」

  秦王頷首:「如此,孤派御醫到長安去照料沈太后便是。」

  沈延在席上恭敬一禮:「多謝大司馬。」

  我聽著他們二人說話,心想,沈延這老狐狸。

  長安是兩朝的西京,也仍有宮室。不過沈延之所以沒有把沈太后帶來,恐怕與公子沒有將皇帝帶來的道理一樣。沈太后雖當下雖無實權,卻仍是太后,比謝太后更為尊貴。若將她交到秦王手裡,無疑是給秦王送來一顆棋子,這樣損己利人的事,沈延不會做。

  至於廣陵王和南陽公主則簡單多了。如今沈延既然不拿廣陵王來爭位,他便是個無用之人,留在手裡反教人猜忌,不如送回雒陽來向秦王示好。

  正想著這些,我忽而瞥見公子在對面看著我。

  四目相對,他手裡拿著酒杯,唇角彎了彎。

  我心頭一動,也不禁微笑,只覺手裡的酒也變得清甜起來。

  宴席一直開到了傍晚,□□的酒甚好,貴人們告辭離去的時候,大多由侍從扶著,走路也踉踉蹌蹌。

  但宴樂完畢之後,秦王又將公子請到書房去繼續議事,沒有叫我和謝浚。

  謝浚對此並無異議,回官署中處置公務去了。

  我有些疑惑,有什麼事,連我和謝浚也不能聽?琢磨著,我忽而想到了秦王先前與我說的那些話。

  念頭才起來,我有些啼笑皆非。秦王是何人,兒女之情與他而言從來不重要,且他性情高傲,斷不會無聊到跟公子當面戳破。

  我想來想去,無所事事,只得也先回到宅中去,等公子回來。

  青玄此番跟著公子一道回來,見到他,我也頗是高興。

  「帶了吃的不曾?」我問他。

  青玄白我一眼,果然從包袱里掏出一隻荷葉包來,裡面都是些揚州的乾貨小吃。

  我謝了聲,心滿意足,這方面,還是青玄懂我。

  「聽說你在□□混得風生水起。」青玄打量著我,「嘖嘖,胖了,想來伙食甚好。」

  我隨即瞪他:「我哪裡胖了,你莫誣人。」

  青玄道:「你日日穿男裝,也沒個女子模樣,還計較胖不胖做甚。」

  「我本就喜歡男裝,與胖不胖何干。」我嗤道,說罷,看著他,眨眨眼,「你今日可看到了紅俏?」

  青玄一愣,臉紅了起來。

  「看到了。」他說。

  我就知道他不會看不到。今日,公子的兩個兄長和嫂嫂也在場,紅俏是大公子夫人的貼身侍婢,自然也不會缺席。

  「她可看到了你?」我又問。

  青玄又白我一眼,繼續紅著臉:「嗯。」

  「說話了?」我追問道。

  青玄不耐煩:「你打聽許多做甚?」

  我說:「自是關心你,快與我說。」

  青玄還未開口,只聽腳步聲傳來,公子驀地出現在門前。

  「公子。」青玄如同獲救一般,向公子行了禮,倉皇走了出去。

  「他怎麼了?」公子瞥著他的身影,問道。

  「沒什麼。」我看著他,又驚又喜,「你怎這麼早回來了?」

  「又無多少事可說,怎不可早回來。」公子道,說罷,他忽而上前,一下將我用力抱了起來。

  「想我麼?」他看著我,目光灼灼,仿若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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