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外面傳來雀鳥嘰嘰喳喳的叫聲,偶爾有零碎的人語聲,大約是宅中的僕人,而後,又歸於寂靜。
天已經大亮了,一點陽光從半開的窗戶透入室中,落在垂下的帷帳上,留下一片暖融融的顏色。
我盯著那裡,想換個姿勢,但不敢動。
因為公子在後面抱著我,手臂摟在我的身上,沉沉的。
兩個人都沒有穿衣裳,肌膚相貼。
與我相比,公子似乎累多了,睡得一動不動,長而平穩的呼吸拂在我的耳後,溫熱而癢。
我能感受到他的胸膛的起伏,往下,是小腹,還有……嗯……
自從我醒來,想起昨夜發生的事,我的臉就一直在發燙,並且深恨自己為什麼醒得這樣早。
昨夜,我們二人都有些狼狽。
如他所言,他是第一次,我也是第一次,兩人竟似初習水性的小兒一般,羞澀又緊張。
我們熱烈地親吻,皆動情不已,迫不及待,很快就到了坦然相見的時候。
我雖然從書上得知,男子那物什會有些變化,也曾不小心撞見過耿興和白慶之行事,切實圍觀過。但公子的顯然與我所知所見並不一樣,它變得堅硬,在我們中間直挺挺地杵著,而當我真正看清了它是何模樣,我瞪大眼睛,覺得果然神奇。
「霓生,」公子臉上的血色比我大約也好不到哪裡去,在我耳邊道,「大約會有些疼……」
這我知道,書上也說過了。
我應一聲,問:「你知曉下一步如何麼?」
「大約知曉。」公子道,「子泉與我說過。」
我瞭然。桓鑲不知道才怪了。
「我輕些……」他吻著我,在我耳畔道。
我又應一聲。
許是得了我的鼓勵,公子挺身而入……
我沒想到,那疼並非像書上說的什麼皮肉疼,那是真疼,似裂開一般。他才進去,我就叫了起來。
公子即刻停了下來。
見他緊張又關切的模樣,我頗是羞赧,又覺得不甘,只讓他慢些。
公子應下,片刻,繼續再試。
他頗是小心,不住地問我如何,幾次三番,待終於完事之後,兩人都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至於滋味麼……
那過程頗是漫長,對於我來說,一言難盡,以至於讓我對自己的身體有了懷疑。明明平日上天入地皆不在話下,怎這般經不起勞頓?一夜過去,竟渾身酸疼。
但與公子而言,他卻似乎頗是得趣。
我們像藤蔓一般糾纏,他粗喘著,喚著我的名字,俊美的臉被賁張的血色漲紅,雙眸迷亂……
那時的事一點一滴浮現,我只覺心跳又亂了起來,臉上燒熱。
就在此時,公子動了動,我一愣,忙閉上眼睛。
他的手臂鬆開,似乎想翻身,未幾,倏而停住。
他沒有繼續翻身,只將被子掖了掖,將我這邊蓋好,而後,繼續將手臂伸到被子裡面摟著我。
我不由覺得好笑,再也裝不下去,也動了動,睜開眼睛。
回頭,他的目光清亮而溫柔。
「醒了?」他低低問道。
我「嗯」一聲。
他仍摟著我,注視著我,唇邊彎著笑意。
「看著我做甚……」我忍著面上的燒熱,囁嚅道。
「好看。」他輕聲道。
我一愣,只覺熱氣翻湧上頭,再不受抑制,心頭甜甜的。
「霓生,」公子湊過來,吻吻我的唇,「你還疼麼?」
我老實道:「還有些。」
公子一愣,即刻將壓在我身上的手臂鬆開。
「你覺得如何?」他問道,「如何疼法?」
我頗喜歡他這關切的模樣,想了想,道:「酸痛。」
公子沉吟,道:「今日你在家中歇息,我讓青玄去請太醫來。」
我大窘,啼笑皆非,忙道:「不必。」
「為何?」
我說:「這疼痛不過常情罷了,日後便會好。」
「你怎知?」
「書上說的。」我說,「子泉公子不是也曾告訴過你?」
公子想了想,大約覺得有理。少頃,卻狐疑地看我:「你看的什麼書,怎連這等事都有?」
我臉上一熱,大言不慚:「當然是醫書。房事亦乃婦科常見,我既然有志通識醫科,自然要看上一看。」
公子果然是好學之人,我搬出學問之事,他便信了,不再追問。
「霓生,」他重新將我抱緊,憐惜地親吻著我,道,「我下次若是再弄疼了你,你不可忍耐,嗯?」
我享受著他的溫情,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裡,笑笑:「知曉了。」
這日,公子與我磨蹭了許久才起身。
他下了榻,拾起地上的寢衣披在身上,而後,走到衣架前,寬下寢衣,換上裡衣,穿上外袍。
自從我不再當他的侍婢,這些事他已經熟稔,不必有人給他整理,他也能將衣裳穿得像模像樣。
並且他穿衣服的姿態還相當好看,長臂伸展,漂亮的身軀和長腿被衣裳一層一層覆蓋,變作翩翩君子的模樣,當真教人心頭蕩漾。
反過來說,他脫衣服的時候也一樣……
陽光透過窗戶,暖洋洋的。就去聽書
我躺在榻上望著,臉上又熱起來。只覺果然人生歲月靜好,春光無限。
未幾,公子轉回頭來,與我四目相對。
他走過來,在榻旁坐下。
「還不願起來?」他捏了捏我的臉。
我將他的手攥住,眨眨眼:「我起不來。」
他低低地笑,連著被子將我抱住,扶我坐起來。
「你今日要穿甚衣裳?」他走到衣架前,將我的裡衣取來,「穿女裝還是穿男裝?」
照理說,今日不必去什麼宴席,為了方便行走,我該穿男裝。不過看著他,我發現我一點也不樂意這樣。
「穿女裝。」我說,「你將我昨日穿的取來。」
公子訝然:「兩日穿同一身?」
這是貴胄們才能問出來的話,無論多麼貴重的衣裳,就算只穿了一次,放著下次再穿,有些人都會覺得不可思議,若是有誰膽敢連著兩日穿同一身,那簡直是墮落無疑。
當然,公子跟他們比起來,已經好太多,至少他從來不會嫌棄舊衣裳。
「兩日穿同一身又如何,」我說,「不過穿了半日罷了,無妨。」
公子笑了笑。
我從被子下伸出手,將他手裡的裡衣拿過來,公子卻仍坐在哪裡,看著我沒有動。
「你轉過去。」我說。
「為何?」公子道。
「我要穿衣。」
「我知曉。」
我面上一熱,瞪起眼睛。
公子一臉理所當然:「你我如今還有甚可避諱?且我方才穿衣之時,你也不曾轉過去。」
我:「……」
公子笑笑,不再作弄我,吻吻我的臉頰。
「你且等一等,」他嗓音溫柔,「我讓人來幫你。」
說罷,他起身,開了門走出去。
不久,昨夜那兩名侍婢走了進來,服侍我起身。
看著她們,我不由地又有些後悔。方才讓他看一看,好像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兩個侍婢伺候人的功夫頗是嫻熟,上前來為我穿好衣裳,服侍我下榻。
走到鏡前,我才發現自己身上的斑斑駁駁,只要將領口稍稍拉開,就能看到底下有好些印記。
心中不禁窘然。我和公子平日雖也親密,但為了人前的體面考慮,不會太過火,避免留下印痕。而昨夜……驀地,我心頭又是亂跳,忙將那領子掖好。
那兩個侍婢臉上一直帶著曖昧的笑,服侍我洗漱,將我的頭髮梳起來。
當她們將幾隻錦盒放在我面前,一一打開的時候,我詫異不已。
只見這些錦盒裡放著的,是嶄新的女裝。花色各異,皆宮中樣式,精緻而高貴,紋樣也頗是時興,昨日我在好些女子的身上看到過。
「這是哪裡來的?」我問。
「這是桓侍中在少府定的。」一名侍婢道,「今晨那邊才送來,桓侍中令我等為夫人穿衣。」
我看著那身衣裳,唇角不禁彎起,摸了摸,軟軟的。
恰似此時的心。
待我穿好衣裳,走到前堂,公子和桓鑲正在說著話。
看到我進來,公子目光定住,桓鑲打量著我,露出驚艷之色,「嘖」了兩聲。
「我今日約了人騎馬。」桓鑲伸個懶腰,對公子道,「莫忘了我說的事。」
說罷,他站起身,我那個堂外走去。
迎面走過來的時候,他對我擠了擠眼,笑得賊兮兮。
「他說莫忘了何事?」我一邊回頭看他,一邊問公子。
「他昨日連桓府都不敢去,還有何事。」公子說著,已經走了過來,拉著我走入席中。
我看著他,心情頗好,坐下的時候,故意擺弄擺弄裙子。我挑了絹衣,配著紗羅裙,輕柔妙曼。
公子看著我,唇邊帶笑。
「好看麼?」我問。
「甚好看。」他說。
我覺得不滿足,追問:「我穿男裝好看還是女裝好看。」
「都好看。」公子說。
我道:「怎麼叫都好看?總有高低。」
公子摸摸我的頭髮,神色無奈:「若非都好看,當初你日日穿男裝,我又怎會喜歡你?」
這話倒是。我看著他,頗是得意,恢復了笑意。
「用膳。」公子說著,將案上的盤盞都擺到我面前。
我看著那些琳琅滿目的菜餚,哂然:「我怎吃得這麼許多?」
「能吃多少是多少。」公子不緊不慢地說著,將一碗我愛吃的蓮子羹拿起來,吹了吹,遞給我,「你不是說酸軟麼?必是昨日宴上吃得太少,故氣力不濟。」
我看著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目光,頰上熱氣翻起,正當要與他打鬧,外面忽而有僕人走進來稟報,說馮旦來了。
馮旦?我和公子皆愣了愣。
用指頭想也知道,大約又是秦王要議事,不見我去,故而遣他來找我。不過他來也正好,我先前已經打定了主意,今天哪裡也不去,就在這宅中歇著,可讓馮旦把話帶過去。
不料,馮旦進來以後,行了禮,不多廢話,開門見三地向公子道:「桓侍中,大司馬遣小人過來,請侍中到王府議事。」
公子訝然,道:「未知何事?」
「這小人也不甚清楚。」馮旦道,「只聽說是清晨時來了急報,說濟北王正調兵攻雒陽,大長公主要親自去議和。」
我與公子聞言相覷,皆是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