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挾持(上)

2024-09-05 18:43:51 作者: 海青拿天鵝
  據呂稷告訴我,他們這些人都是曹叔在明光道里擇選的精銳,平日專做些暗地裡的勾當。他們直接聽命於曹叔,甚少露面,故而明光道中知道的人很少,就連蔣亢,也只是認得老張而已。

  如今看來,曹叔這一手考慮得頗是周道。

  蔣亢雖明面手握大權,卻並非密不透風。論威望,曹叔和曹麟仍然在蔣亢之上,即便在蔣亢麾下,也仍有不少人向著曹叔和曹麟。蔣亢自然也明白這些道理,一直努力排除異己,不惜將岑欣這樣的人任用為心腹,然而再密的網也仍然有篩漏,並非無空可鑽。

  昨日我不曾到約定的地方露面,程亮和呂稷便察覺了不妙。呂稷即刻回到城中打探,得知了我被蔣亢拘押在這石牢之事。而後,他通過暗線,定下營救之計,給我傳遞了消息;且頗是心細,他和程亮都知道我那些物什乃我行事的倚仗,打聽了去處,提前偷了出來。

  「曹叔果真無事?」出了石牢之後,我忙問道。

  「曹先生無事,」呂稷道,「老張如今就侯在城外,會面之後,可帶女君去見他們。」

  我心頭的大石終於落下,又不禁疑惑:「他們逃了出去?蔣亢不知麼?」

  呂稷笑了笑:「女君日後便知。」

  我知道現下不是多說的時候,也只得不問。

  呂稷的人手段不差,這石牢在王宮之中,守衛加上獄卒九人,當下都被捆得結結實實,扔在了一間屋子裡。我與阿桐和司馬斂各自取了守衛身上的兵器和通行令牌等物,裝束成正經軍士的模樣。

  出來之後,程亮回頭看了看石牢,有些不放心:「這些人留下活口,被發現之後定然會如實交代,發現得越早我等就越危險。」

  呂稷道:「這些人都是明光道的弟兄,曹先生吩咐過,若非萬不得已,不可傷弟兄性命。」

  程亮皺眉,正要再說,我打斷道:「就算把他們殺了,被人看到也是一樣。與其費神殺人,不若早早離開此處。」說罷,我看向呂稷,「這王宮如何出去,又如何出城,你可有了辦法?」

  呂稷道:「離開王宮不難,我有通行令牌,先前裝作了巡邏人馬進來,可原樣出去。只是城門守衛頗嚴謹,我等這令牌出不得去,只可待天明再作計較。」

  阿桐道:「這不行。這石牢中的事若在城門打開前被發現,他們定然要防範我等逃出城去。這無鹽城也不太大,到時搜捕起來,我等恐怕難以招架。」

  呂稷道:「這等事豈有萬全之理,我等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我冷笑:「也並非不可萬全,誰說我等一定要偷偷摸摸才能出去。」說罷,我問呂稷,「蔣亢在何處,你知道麼?」

  呂稷目光一動,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卻搖頭道:「女君若想從蔣亢身上下手,只怕不可,他如今不在無鹽城中。」

  我訝然:「他去了何處?」

  「他到范縣去了。」呂稷道,「詳細何事尚且不知。」

  我想了想,明白過來。

  在來東平國的路上,我曾接到鴿信,告知濟北王等諸侯聯軍與明光道的對峙之處,正在范縣。蔣亢去范縣,自是要與那邊接頭無疑。

  「雲琦本來也要跟去,卻在半路被蔣亢支了回來。」呂稷又道。

  「可知他回來做甚?」我問。


  「只怕是要來提女君。」呂稷道,「他令人去備了囚車,說明日凌晨便要出發。」

  我瞭然。怪不得雲琦這般火急火燎地要看譯文,原來是怕將我交出去,便來不及給他譯書了。至於蔣亢的打算,自然是讓雲琦將我帶到范縣去,無論交給大長公主或是別的用處,總沒有好事。

  說起來,我白日裡曾計劃著,出了石牢之後,有四件事乃定然要做。

  其一,儘快將明光道的事,以及我逃脫出來的事告知公子,以破大長公主挾持之計。

  其二,從雲琦手上拿回無名書。

  其三,捉拿蔣亢。

  其四,取回我的隨身用物。

  今日進行到此,其實諸事可謂出奇的順利。第二件和第四件都無須我另外動手,但蔣亢卻跑了。

  捉拿蔣亢,並非是單純找他算帳這麼簡單,而是制住了他,便可回過頭來幫曹叔曹麟重掌明光道,亦可破大長公主的局。

  正當我感到遺憾,呂稷又告訴我,跟著我們來東平國的那個養鴿人已經被蔣亢殺了。

  我一驚。

  此事,乃天大的不利。

  蔣亢這麼做,有兩個好處。其一,是防止這邊的人向秦王走漏了風聲,其二,我與公子本是每日鴿信往來,一旦中斷,便是有了異狀,更可讓他相信我被拿住了。

  我沉吟,道:「蔣亢雖離開了無鹽,必也不會懈於防衛。當下城中掌事者是誰?」

  呂稷答道:「是岑欣。」

  倒也是個老仇人。

  我將手指把玩著腰間的刀柄:「可知他在何處?」

  岑欣雖品行不端,不過能得蔣亢看重,也並非廢物。

  當下蔣亢將無鹽城交給他執掌,可見十分信任。

  岑欣顯然也十分重視這番信任,據呂稷打探,他就宿在了宮中蔣亢的那處官署里,以保萬全。

  這官署中自然也有守衛,且不少,門前有徹夜值守的衛士,若是硬闖,即刻便會驚動裡面。

  商議之下,此番仍要以巧計。

  呂稷熟知明光道規矩,且他身形與一名獄吏相似。我索性讓他換上了那獄吏的打扮,又將他的臉做了些手腳,借著夜色粗粗看上去,面容有六七分像。

  而後,我讓其餘人在離那官署不遠的一處園子裡藏身,呂稷扮作獄吏,我和程亮扮作隨從,匆匆往官署而去。

  夜色濃黑,官署前點著燈,只見四個守衛正在來回走動著,小聲說著話,似在驅趕睡意。

  呂稷腳步甚急,幾乎帶著跑,沖沖地出現在官署前。那幾人遠遠望見,皆愣住。

  「岑將軍可在?」不等他們問話,呂稷即喝問道。

  「在,」其中一個伍長模樣的人看著呂稷,「獄長怎來了?」

  「獄中出了大事!」呂稷道,「快讓我去見岑將軍!」

  說罷,他就領著我們往官署中走。

  那幾個人忙攔在前面,伍長道:「獄長莫急,岑將軍才睡下不久,須得通傳。」

  呂稷一副焦急之態:「快去!若誤了事,我等皆擔待不起!」


  那伍長見得這般,也不敢耽擱,忙讓手下入內傳話。

  原地剩下六人,我們三人,對方也是三人。

  那伍長看著呂稷,道:「獄長稍安勿躁,岑將軍很快便起來。」

  呂稷仍一臉焦躁,「嗯」一聲,見他盯著自己的臉,轉開頭去。

  「不知獄中出了何事?」他又問,「竟勞獄長半夜來此?」

  呂稷冷冷道:「大事,爾等莫問為妙。」

  那伍長忙應了聲,目光訕訕,卻仍將呂稷打量著,似有疑惑。

  我在一旁看著,心中嘆氣。這回答是我們之前商議好的,畢竟是臨時假扮,說多錯多,遇到問的便搪塞過關。然而呂稷雖也慣於暗中行事,卻到底與我不一樣。他平日不需要與太多人打交道,如今面對別人盤問,終究還是太生硬了些。

  這伍長顯然見過那個獄吏,說不定還交談過,若這般磨下去,只怕遲早要出破綻。

  這般情形,須得救場。不過我在這些人面前也出現過,為了防止他們誰人記住了我的聲音,此時也不好開口。於是,我朝程亮使了個眼色。

  程亮隨即擺出憂心忡忡之色,向那伍長道:「這位官長,將軍怎還未見動靜,該不會是起不來?」

  伍長道:「豈有這般快,再等等。」

  程亮嘆口氣,向呂稷道:「獄長,那雲霓生若是死了,我等只怕難逃責罰……」

  「雲霓生?」伍長果然將目光轉向了程亮,吃驚道,「她怎會要死?」

  「還能為何,」程亮嘆口氣,正要再說話,呂稷咳嗽一聲,目光嚴厲地瞪他一眼,程亮隨即不再說話。

  那伍長也識趣,與手下人相覷,不再追問。

  未幾,通報的人終於走了出來,向呂稷一禮:「獄長,將軍起身了,請獄長入內。」

  呂稷頷首,逕自帶著我和程亮往官署內而去。

  堂上,岑欣顯然是匆匆起身,衣裳穿得松垮。見到呂稷,他即刻問道:「獄中出了何事?」

  「出了大事。」呂稷說罷,從袖中拿出一封信,親自呈到他面前。

  岑欣皺眉看著那信,道:「這是何物?」說著,正伸手接過,呂稷突然上前,一個反剪將他扭住。

  與此同時,程亮也已經出手,將帶路的士卒拿住。

  岑欣驚怒:「爾等……」話才出口,一把刀已經指在了他的喉嚨上。

  我看著他,冷笑:「還望將軍小聲些,否則莫怪兵器無情。」

  岑欣盯著我,少頃,似乎明白過來,不可置信,低低道:「是你?」

  我唇角彎了彎。

  岑欣的目光隨即一亮,咬牙道:「雲霓生,這城中的守衛人馬少說也有兩萬,你敢動我一下,便教你挫骨揚灰!」

  「是麼。」我說著,手上微微使勁,一道細細的口子出在他脖頸上。

  岑欣登時面色煞白,大叫出聲。

  「住口。」呂稷揪了揪他的後衣領。

  岑欣隨即不敢再出聲。

  「不過劃傷一點皮肉罷了,要不得將軍性命。」我說,「不過須知在我挫骨揚灰之前,將軍必先死一遭。」

  岑欣的臉色早已沒有了方才的鎮定,看著我,啞著嗓子道:「你要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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