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希站在走廊上,燈光從頂上投下去,在她的臉上落下一片陰影。
從洗手間回來的路上林燭在回微信,落後了聞希兩步,這會兒見人站在包廂門口沒動,她走上前勾住聞希的肩,「怎麼不進去。」
眼睛脹得有些酸,聞希輕輕咳了聲,強迫自己把淚意逼了回去。
她朝林燭扯了個有些勉強的笑容,「等你啊。」
包廂里只剩下江礪和余琛兩人,聽到動靜,兩個人同時止住話頭一齊朝門口看過去。
聞希躲開江礪的視線,坐回位置上悶著頭拿了張紙巾擺弄。
「趙一愷呢?」林燭沒有察覺到三個人之間的沉默。
從聞希進來開始,江礪就靜靜地看著她,末了才別開眼,回答林燭:「愷子打電話去了。」
林燭「哦」了聲,沒再說話。
大家都已經用好餐,這會兒各懷心思,除了茶杯與桌面碰撞時發出的輕微聲響,包間裡一時安靜得有些詭異。
這樣的尷尬一直持續到趙一愷打完電話回來,余琛才起身去結帳。
出餐廳的時候,江礪和趙一愷走在前面,余琛故意放慢了步子走在聞希和林燭身邊。
「希希,等會兒我送你回家?」
聞希目視前方,淡聲:「不用了。」
被拒了余琛也不惱,抬手要去揉聞希的腦袋,結果還沒碰到就被聞希偏頭躲開了。
落空的手在空中頓了下,余琛若無其事地收回,勸聞希:「咱家又不是沒房子,老住別人家像什麼話,希希你聽話,你要實在不想回家就去我那兒住。」
聞希轉頭,定定地看著余琛。
余琛是知道她和林燭的關係的,她一年到頭沒少往林燭家跑,都這麼多年了也沒見他有過什麼意見,今天倒是好端端地客套起來了。
一直低頭看手機的林燭聽出點味兒來。
她手機往包里一擱,不急不緩地說:「余琛哥這是拐著彎說我嫌棄希希吶?」
余琛笑笑,意有所指地看了走在前面的江礪一眼:「你和希希關係好,但是換了別人就不一樣了。」
這明顯是話裡有話。
聞希這回停了步子,一字一頓:「余琛你知道我不喜歡拐彎抹角,你想說什麼就直說。」
見聞希停下,余琛也沒再往前走。
他看了一旁像是要護著聞希的林燭一眼,才答非所謂地說:「希希,你心虛的時候會下意識摸耳朵。」
聞希愣了下。
「剛剛飯桌上我提到你昨晚住林燭家的時候,你摸了三次耳朵。」余琛繼續說,「希希,你昨晚沒住林燭家吧?」
以問句的形式,余琛說出來卻是肯定的語氣。
他八歲的時候聞希被接回聞家,第一次在聞洪海家見到聞希,他就覺得這個不愛說話的長得軟軟的小女孩特別好看,忍不住就想要親近她。所以即便是所有的長輩都告訴他要離這個私生子遠一點,他還是頂著壓力護了她這麼多年。
後來長大了一點,他知道了他和聞希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心思就有些跑偏了,或許聞希一直對他算不得多親近,但他可以等她。
不過江礪的出現,讓他有了危機感,尤其是在猜到聞希昨晚和江礪在一起後,他發了瘋似的嫉妒。
聞希輕嗤,「你現在是在質問我?」
「沒有。」余琛看上去沒什麼情緒,陳述事實一般開口,「我只是覺得他不適合你,提醒你一下希望你能及時止損。」
話里的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聞希往後退了半步,眼睛裡沒什麼溫度,「什麼合適什麼不合適我說了才算。」
見聞希根本聽不進去自己的話,余琛平靜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裂痕。
他的聲音拔高了幾分:「聞希,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我知道你的難堪你的過去,你確定江礪那樣高傲的人知道了你私生子的身份還會喜歡你?」
余琛一番話說完,空氣凝固了幾秒。
在聞希反應之前,林燭先上前揪著余琛的衣領惡狠狠地將他往後推開。
聞希站在原地,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一個字,片刻後她拉住還要動手的林燭,冷冷地看了余琛一眼,轉身走了。
趙一愷和江礪在停車場門口等她們。
剛剛余琛那番話把林燭氣得不輕,即便都已經過了一條馬路,依舊是怒氣沖沖的樣子。
趙一愷小心翼翼地湊近林燭,滿臉關切,「阿燭,誰惹你生氣了?」
林燭沒好氣:「一個賤人。」
從餐廳走到停車場地路上她罵罵咧咧了半天,聞希都始終一言不發,以林燭對聞希的了解,聞希越是這樣悶著就說明她心裡就越是難受。
但是聞希不說,她也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安慰起。
林燭看了眼靠在牆邊抽菸的江礪,忽然就覺得或許這個時候江礪的一句話能趕上她的十句,索性決定將空間騰給他們。
見趙一愷還愣在原地,林燭拽著他的胳膊就往不遠處的冷飲店走,邊走邊說:「你陪我去買杯冰水,氣得我肺都要炸了。」
余琛的話其實並沒有讓聞希多生氣,只是恰好戳到了她的痛處而已。
她一直都知道江礪是一個走在陽光下的人,他坦坦蕩蕩,所以在他面前關於自己的身世自己難堪聞希從來隻字不提,她不敢讓江礪知道。
等到林燭和趙一愷走遠了,聞希才抬頭去看江礪。
除了指間地那一點猩紅,江礪這會兒渾身上下都染著寒涼的夜色,淡然地站在那裡,眼睛盯著地上的某一處,眼裡的疏離和她第一次見他那晚一模一樣。
遲疑了下,還是聞希先開口:「我聽到那句話了。」
江礪沒問是哪一句,掐了煙淡淡地「嗯」了聲。
聞希走到江礪旁邊,和他隔了半米的距離,學著他的樣子將有些疲憊的身體靠在牆上。
她彎了彎唇,輕聲說:「警察哥哥我一直以為你是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的,但是現在看來好像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