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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縷春風

2024-09-05 19:57:04 作者: 溫初禮
  夜晚的市區,華光彩燈映照著如梭的車流和來往不絕的行人,倒是給這凜冬的夜晚平添了幾分熱鬧。

  江礪和聞希站在地下停車場的門口,凝固地空氣仿佛將他們和這些熱鬧隔開了一般。

  聞希的話一字不落地鑽進了江礪耳朵里,江礪轉頭,就看見站在陰影里的小姑娘眼眶微紅,唇角還帶著一抹有些勉強的笑意。

  江礪心裡忽的就揪著揪著地疼。

  之前林燭和聞希出去後,趙一愷也很快接了個電話,包廂里就剩著他和余琛兩個人。

  江礪感覺得到,雖然從一見面開始余琛就笑得友好,但是他飄向自己視線里總是帶著若有若無的探究和敵意。

  既然他是聞希的表哥,江礪便當做不知道,可惜包間裡的人一散,余琛就坐不住了。

  看了眼關著的房門,余琛隨意地往椅背上一靠,問道:「江警官是在和我們希希交往?」

  江礪淡聲答:「沒有。」

  江礪話音一落,余琛忽然斂了面上維持的友善,嘲諷地笑了兩聲

  「那既然沒有交往,江警官不覺得你和我們希希太親密了一些嗎?」

  「還是說,江警官是想吊著我們希希的感情?」

  昨天在火車站看到聞希望著江礪笑得溫柔的樣子,余琛心裡就邪火亂竄,而且看兩個人的相處的狀態,就知道是聞希一頭熱地追著江礪跑,且江礪還帶她獨處了一晚上。

  連著兩個問題都很刺人,江礪有些不耐的皺眉。

  偏他這副樣子落在余琛眼裡,就是被戳中心事的心虛。

  余琛有意無意地把玩著手裡的手機,想到聞希和林燭應該不會那麼快回來,索性將他心裡想了好久的那套半真半假的說辭搬了出來。

  「江警官可能不太清楚,我們希希其實和家裡關係不太好。」

  江礪之前大概猜到一些,但是不知道余琛在這裡提起是什麼意思,便也不急著開口,等著他的後話。

  「我們希希是聞家大小姐,自然嫁娶是要門當戶對的,我姑父早就給希希選好了適合她的人,她自己也喜歡,不過是前陣子和家裡因為別的事鬧了矛盾,她才拿感情這件事氣我姑父的。」

  余琛其實是前兩天才聽自己母親說聞洪海給聞希介紹了陳家不學無術的小少爺陳明達的,但是他覺得這事兒江礪並不會去找聞希求證。

  江礪聽懂了,余琛這是拐著彎提醒他和聞希沒可能,聞希對他也不是認真的。

  他手隨意地搭在座椅扶手上,微垂的眸子裡看不出什麼情緒。

  「江警官應該看得出我和希希關係好,原本我沒必要管閒事,但我是不想她和家裡鬧得太僵才會和你說這番話,而且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憑著你一個小警察以後每個月幾千塊的死工資能養得起希希這種錢罐子泡大的姑娘吧。」

  如果說前一句江礪還沒什麼感覺,但是這一句算是觸到了他的逆鱗。

  再沉穩,他骨子裡也是有驕傲和自負的。

  江礪當初選擇學刑偵選擇當警察,便是為了男人的血性和家國抱負,這是他願意傾注青春的職業,江礪不強迫每個人都和他有一樣的選擇,但是並不代表別人看不起他之後他還要舔著臉往上湊。

  所以腦子一熱,便當著余琛的面說了那句「我想你多慮了,我和聞希不會有什麼的」。

  但是這會兒看到夜色里聞希單薄的身子和她眼裡濃得化不開的難過,江礪突然就後悔了。

  從小到大江礪接觸最多的兩個女人,一個是他母親,另一個是他小叔家的堂妹江南,像聞希這樣前二十年毫無交集然後突然闖入他生活的姑娘還是頭一個。

  他能感受到聞希對自己的示好,但是他卻還沒想好自己對聞希到底是怎麼的情感。

  今晚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那麼看不得聞希的難過和示弱。

  「聞希。」

  「江礪。」

  兩個人同時開口。

  聞希看著虛空的某一處,而江礪偏頭望著聞希。

  「你先說吧。」也不知是剛抽完煙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江礪的嗓子聽上去有點啞。

  聞希看到林燭和趙一愷一人端著兩杯奶茶往這邊走過來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然後轉身看著江礪:「其實我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有的話你要是早點跟我說清楚,我就不會這麼自作多情給你添麻煩了。」


  聞希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冷靜得出奇,像是真的下定了決心。

  江礪的呼吸一窒。

  他剛想說什麼,林燭就已經小跑著過來了,將手裡的還熱乎著奶茶遞給聞希,「希希,喝點熱的驅小人。」

  聞希沒接,直接挽著林燭的手就要走人。

  走了兩步,想起什麼,聞希重新轉過身,看著還靠在牆上的江礪,說:「對了再最後厚著臉皮麻煩你一件事,昨天放你家的那些東西你就幫我扔了吧。」

  林燭被聞希這幾句沒頭沒尾的話搞得有些懵,偏聞希拖著她走得飛快,像是後面有什麼窮凶極惡的人在追著她們一樣,根本不給她詢問的機會。

  走了十多分鐘,在一個地鐵站外,聞希才全身脫力一般停了下來。

  林燭不放心地打量著聞希,問她:「這是怎麼了?還因為余琛的事生氣?」

  聞希抿著唇搖頭。

  「那是什麼?」林燭覺得剛剛聞希和江礪有些怪怪的,「因為江礪?」

  提到江礪這個名字,聞希就覺得從心裡堵到嗓子眼,整個人都難受得透不過氣來了,忍了好久的眼淚終於在林燭面前「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

  地鐵站周圍人來人往,聞希哭得卻沒有一點聲音。

  饒是林燭,都有些手足無措了,她趕緊將手裡的兩杯奶茶隨手擱在路邊,扶著聞希的肩膀,「崽兒你這是怎麼了?別嚇姐姐啊。」

  聞希抹了一把眼淚,委屈巴巴地開口:「阿燭,我以後都不喜歡江礪了。」

  —

  很快就到了新年。

  好像新年一到,穿上新衣服聽著外面此起彼落的炮竹聲,去年那些或是開心或是難過或是平平無奇的日子就被遠遠地拋在身後。

  大年初三,是余詩敏的五十歲生日。

  按照聞洪海商人重利的性格,這個既能樹立自己和妻子恩愛有加形象又能趁機攀權附貴機會自然是不會錯過的,所以提前了好些天聞家上上下下就開始為了余詩敏的生日晚宴忙活了。

  在所有人看來,余詩敏的生日甚至比大年三十還要隆重些。

  從那晚的事情之後,聞希就把自己關回了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余琛來過家裡兩次,她都關了房門沒有見。

  初三一早,聞希剛坐上餐桌,聞洪海就放下了手裡的財經報紙。

  他把一杯牛奶往聞希面前推了推,說:「希希,今天是你媽媽五十歲生日,人生中的大日子。」

  聞希看了眼坐在對面並沒有一點喜色的余詩敏,還是在聞洪海的注視下跟她祝好:「媽媽生日快樂。」

  余詩敏吃掉最後一口煎蛋,抽了張紙巾擦擦嘴,微點了下頭,面無表情地起身離開了餐廳。

  聞希和聞洪海早就對余詩敏這副樣子見怪不怪,何況這個家根本早就是貌合神離。

  今日聞洪海反常地跟她說話,聞希便猜到他是有其他事找自己說的。

  果然,聞希的飯還沒有吃完,聞洪海就迫不及待地開口了:「希希,今天媽媽的生日晚宴在家裡舉行,到時候媽媽的同事朋友還有我的很多生意上的合作夥伴都會來。」

  聞希「嗯」了聲,表示自己在聽。

  「上次的陳伯伯和李阿姨也會來。」聞洪海頓了下,才繼續,「還有上次見過一面的陳明達。」

  聞希心裡忍不住冷笑。

  她不知道上次她離家出走之後聞洪海是怎麼給別人解釋的,自從她再回家父女兩個誰都默契地沒有再提這件事,聞希以為聞洪海是把這件事翻篇了,合著是沒有遇到合適的機會。

  她沒說話。

  聞洪海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爸爸知道你暫時不喜歡那孩子,但是你們年輕人的感情不都是處出來的,我也不是逼著你立馬要怎麼樣,我可以給你半年的時間和他培養感情。」

  聞希慢條斯理地叉了塊培根,細嚼慢咽地吃完,才問到:「半年之後呢?」

  聞洪海見她有了回應,以為她這是聽進去了,趕緊說:「半年之後當然是明達結婚了。」

  「我值多少錢?」

  聞洪海怔了下,隨即反應過來聞希的意思,他掩去面上的尷尬,說:「什麼叫值多少錢,我辛辛苦苦養大一女兒嫁給他們家,他們給的那是聘禮。」


  商場上的人果然都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聞希知道再和聞洪海爭辯下去也沒什麼意思,索性說了句「我吃好了,爸爸您慢請」起身上了樓。

  生日晚宴下午六點開始。

  今天的確來了不少人,聞希還是頭一次見到聞洪海在家裡搞這麼大的陣仗,光是在房間裡隔著門都能聽到樓下人的交談聲。

  很快就要開宴了,她作為余詩敏的女兒自然得露臉。

  聞希在房間裡換上淺綠色的禮服裙,款款地下了樓。

  她其實從小和聞洪海參加了不少這樣的晚宴,應付起來倒也遊刃有餘,聞希找服務生端了一杯還冒著氣泡的香檳,穿過人群往客廳里走。

  聞希很少穿得這麼隆重,精緻的高跟鞋踩著有些費力,她心不在焉地想著事,一不留神被拖在地上的桌布絆了下。

  其實絆得不算很兇,她自己還能穩住身形,但是卻有人反應比她更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剛過了年外面還寒著,即便屋裡有暖氣也能感受到聞希的皮膚溫度有些低了。

  聞希下意識說了聲「謝謝」。

  等到她抬起頭,卻撞進一道有些熾熱的視線里。

  看到江礪深邃的眉眼和輪廓分明的臉龐時,聞希的心漏跳一拍。

  她不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只要感受到別人一丁點地推拒,聞希就會很快退回自己的領地里,何況那晚江礪還明明白白地說了他和自己不會有什麼,那句話將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孤勇磨得一點不剩。

  所以從那晚在停車場和他說清楚之後,聞希就再沒有找過江礪,連著微信和電話都刪了。

  江礪出現在這裡太過意外,而且他還一反常態地穿了身筆挺地西裝,江礪早就鬆開了手,聞希卻還是怔怔地看了他好久,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還是余詩敏很快走過來打破了這裡凝固的氣氛。

  她拿著酒杯朝江礪身後的一對中年夫婦舉了舉杯,笑得端莊得體:「真是感謝你們跑這一趟了。」

  那個看上去有些嚴肅但卻和江礪有著相似眉眼的中年男人笑了笑,「都多少年的老同學了,老余你還和我們這麼客氣。」

  余詩敏看了眼聞希,給她介紹:「希希來叫人,這是你江叔和柳姨,江叔和你舅舅還是同事,這是他們的兒子江礪。」

  聞希的舅舅是余琛的父親余致航,既然和他是同事應該那就也是在公安機關工作的,加上又和余詩敏是同學,出現在余詩敏的生日晚宴上也就不奇怪了。

  從江礪身上收回視線,聞希小聲地叫人:「江叔好,柳姨好。」

  江礪也緊跟著把手裡提著的禮物遞給余詩敏,跟她問好:「余老師生日快樂。」

  余詩敏笑著接過禮物,和顏悅色地在江礪肩膀上拍了拍,「這兩年我沒給小礪上課,也不常見,今天看到倒是又長帥了。」

  江礪客套地笑笑,眼神卻是盯著聞希。

  他其實向來很少和父母參加這樣的晚宴應酬,但是他過年剛好住在父母家,臨出門前又聽母親柳恩提了一嘴說是去余詩敏家給她祝生,江礪突然就改變了主意,隨意找了個「自己無聊」的藉口要跟著來,甚至還特意換了一身西裝。

  見余詩敏和他們聊上了,聞希索性找了個藉口打算避開江礪,只是她還沒動,江礪就先她一步開口。

  「聞小姐,路上過來有些渴了,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去取點喝的?」

  他這話一說,三個長輩都停了話頭朝他看過來,其中最為驚訝的是柳恩,知子莫若母,江礪從小到大什麼脾性她還能不知道,這會兒突然沒事找事地跟人家姑娘搭話,倒是一點都不像他了。

  她愣了下,很快問江礪:「你和老余家的閨女認識啊?」

  問這話的時候,柳恩重新把聞希打量了一遍,雖然還沒聽到答案,但是已經在腦袋裡兀自琢磨起江礪和聞希的關係來了。

  不怪柳恩敏感,她一直喜歡閨女,就盼著這個兒子早點談戀愛給她帶個兒媳婦回家,但江礪自己卻一直都不急,大學都快讀完了也沒談到半個女朋友。

  江礪沒說話,只是輕輕笑了聲。

  聞希也沒想到江礪會開口叫住她,察覺到余詩敏審視的目光,聞希只好硬著頭皮解釋:「之前有一次我打車的時候遇到了意外,江警官巡邏時正好碰見幫了我。」

  三個大人誰都沒想到兩個小輩還有這種淵源。

  余詩敏從來不關心聞希的事,聞希打車遇險這件事她也是不知道的,但這會兒當著外人的面,她自然不能表現出來,很快攬著聞希說:「這件事真的是要好好謝謝小礪,我一直忙也沒抽出空來專程去感謝他。」

  這樣的作戲聞希早就習慣了,她配合著笑笑。

  「既然他們都認識,跟著我們長輩也拘泥,不如讓希希帶著小礪在我們家參觀參觀。」

  本以為事情就這樣順理成章地定下來,誰知聞希卻突然開口:「江警官實在不好意思,剛剛我爸爸找我有事,我等下讓劉姨給你送點喝的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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