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後,安漾變得格外喜歡吃酸的東西,一開始幾個月,她依舊過著去學校上課,實驗室,回家三點一線的生活,除去口味略有些變化之外,和平時沒有區別。閱讀
月份大起來後,正好又到放寒假,於是,她順理成章的回了家,原燃現在大部分工作都是遠程在做,因為要用大量用到計算機,所以他工作時和她不會在一個房間,其餘時間,基本上都是在陪她,他的助理趙盡帆經常過來家裡,送文件,讓他簽字,會議許多也是視頻。
他很怕她出什麼意外。
倆人都是第一次接觸到這件事,以前,家裡也都沒有照顧過孕婦的經驗。
倆人都沒有女性長輩,因此,在這種時候,少一個經驗豐富可以照顧的貼心人,每次她去醫院檢查時,楚河都會來,安漾好奇問過,他明明不是婦產科醫生,為什麼每次也要一起。
楚河垂著眼,聲調平板,「原總要求的。」
他真的折騰過來太多人了,安漾都習慣了,沖楚河苦笑了一聲。
懷孕四個月時,安漾在家坐得有些發懶,想起身去陽台上走走,地板剛拖過不久,她沒怎麼注意,差點滑了一跤,幸好被原燃及時發現扶住,那會兒原燃恐怖的表情她一直記得。
於是後來,他是真的把她當成了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一樣看著,什麼都不讓她做了,家務都有鐘點工做好,每天的飯菜是營養師調配好的,她只用吃完就好。
好在寶寶發育得很好,按例檢查時,所有指標都很穩定。
安漾平時很好養活,基本不怎麼挑嘴,什麼都吃,也沒有什麼不良的作息,但是,懷孕後,卻開始莫名的有些折騰。
那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太多,她怎麼也睡不著,直勾勾盯著家裡天花板。
原燃睡覺一貫輕,可能是睡著了被她吵醒,也可能是因為壓根就還沒睡著,安漾輕輕翻了個身,他一下醒了,問她,「……睡不著?」
安漾抿了抿唇,有些小尷尬,「忽然,想吃梅子。」
真的很忽然,特別特別的想吃漬梅子。
「就是以前高中時,附中旁邊,我們經常去的那家便利店。」安漾可憐巴巴道,「那裡面賣的罐裝梅子,青色包裝的那種。」
湳大附右邊,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賣的那種梅子,她記得,好像就在那家店裡看見過,對滋味依舊記憶猶新,高中時她去買過不少,原本只是忽然想起,現在,越想越想吃,心急火燎的想吃,想到都睡不著了。
原燃安靜聽完,從床上起了身。
倒是安漾忽然覺得不好意思,「不然算了,趙助理現在肯定已經睡了。」
趙盡帆是原燃現在的助理,這段時間日常出入他們家,從處理文件到一些生活瑣事,忙得很。
現在都半夜了,如果原燃再叫他起來,就為了去給她買罐梅子,她真的覺得不好意思,畢竟,人家也是拿工資辦事,不欠他們家什麼的。-
「在床上等我。」
他說,「不要起來亂走。」
安漾眼睛微微睜大,「你自己去麼?」
原燃,「嗯。」
他不喜歡外人來他們家裡,尤其是晚上的時候,這點小事情,他去就行了。
安漾想起身,被他抱起塞回被子裡,她小聲吩咐他,「晚上開車,路上注意安全。」
他點頭,很快穿好衣服,把手機擱在她枕頭旁,「有事,打電話給我。」
不久,傳來關門的聲音。
原燃走了,外頭黑黢黢的,厚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什麼也看不到,安漾打開音樂,放了一曲舒緩的鋼琴曲,音樂在房間裡迴蕩開,她依舊覺得有些悶,把自己蜷了一蜷。
原燃在時,她不覺得,而現在大晚上,他不在她身邊時,雖然知道只是片刻的事情,他很快會回來,她卻忽然覺得有些空虛和害怕。
她原來,不知不覺中,變得這麼依賴他了麼。
可能是因為懷孕,激素分泌紊亂,人容易胡思亂想,安漾自己是學心理的,以前度過研究孕婦心理相關的課題,不料,現在用到自己身上來了。
安漾不禁苦笑了一下,又看了眼時間,意外聽到外頭開門的聲音。
這麼快?
她從床上直起身子,原燃已經從客廳回了臥室。
還只不到一小時。
安漾從床上爬起來,心滿意足的抱著梅子罐,從裡面拿出一個,輕輕吮著,一股略酸的甘味很快在舌尖發酵瀰漫開來,和記憶里一模一樣的味道。
他頭髮有些濕。
安漾注意到了,「怎麼打濕了?」
原燃脫下了大衣,取過條干毛巾,隨意擦了擦頭髮,「沒事。」
安漾扭頭,視線餘光正好從窗縫裡看過去,黑漆漆的,有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從枕頭下摸出手機,翻到本地天氣那一欄。
屏幕里全飄著斜斜的雨絲,凌晨兩點的暴雨天。
只是因為臥室里拉著厚窗簾,她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之前睡得沉,也沒有注意雨聲。
原燃半點沒有提到天氣,把頭髮擦乾,換下衣服,重新回到了床上,他指尖還帶著些涼意,身上的薄荷清香中,帶著一點水汽的味道。
看她吃得開心,他很滿足,讓她用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他懷裡。
安漾咽下一顆梅子,眼角忽然有些發酸,仰臉看著他甜甜的笑。
她想,可能是積了好幾輩子的德,這輩子,才換來一個這麼好的原小貓。
眼前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以後,她的孩子的爸爸,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長成了一個成熟可靠的男人。
安漾也變得很依賴他。
不知道是不是一種本能,女人在懷孕以後,會變得格外嬌氣脆弱一些,更加依賴自己的男人。
原燃甚至開始覺得,這樣也不錯,是他之前的理想狀態,他一直覺得安漾對他依賴不夠,以前她過於獨立,不像別的會和男友或者丈夫撒嬌的年輕女孩。
每天,甚至變得有些嬌氣,他不在時,會打電話發信息給他,問他去哪兒了,而且,甚至主動提出過希望他能多陪著她。
是他一直求而不得的,她對他的依賴與愛。
這段時間,是湳市的陰雨季節,時常有雨。
安漾把腦袋埋在他胸口,輕聲呢喃道,「原小貓,你居然……真的,要當爸爸了。」
初見原燃的那個暴雨天,漂亮陰鬱的少年,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的站在她家門口。
歷歷在目,那個場景,像刻在腦海中的舊畫一般。
清晰到他的表情,蒼白的膚色,半垂著,帶著水霧的長睫,纖細修長的手指,每一處細節,她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一轉眼間,他已經長成了一個男人,快成為爸爸了,而且,是和她一起孕育出的一個新的小生命。
多奇妙,人和人的相遇。
那時,她見他的第一面,也從未想到,他會成為那個最後和她相伴一生的人。
沈如來了很多次,實驗室里的事情都給她推了,讓安漾專心養胎,
安漾很喜歡沈如,雖然沈如沒有懷過孕,但是,她畢竟是個年長,閱歷豐富而且知識淵博的女人,她有醫學博士學位,能從專業的角度給她很多意見。
她現在肚子裡的這個貓崽崽,是沈如未來的親孫子或者孫女,至少在血緣關係上。
這點,她們倆人,心照不宣的都沒有提起過。
一直到現在,安漾都摸不清楚原燃對這件事情的看法。
原燃回家時,沈如在客廳陪安漾,倆人正說著話。
見他推門進來,沈如神情不變,沖他微微笑了一下,隨後,繼續和安漾說起懷孕時要注意的事項。
沈如是學心理學,這麼多年,對自己的情緒管控能力還是不錯的,除去第一次見到原燃時失態,到現在,和他見面,已經基本上看不出什麼了,極完美的自己的情緒掩藏了起來。
一開始,見到沈如時,原燃態度很冷淡,和對別人沒有任何區別。
直到後來,見她經常過來陪安漾。
他看得出來,安漾很喜歡她。
男人和女人畢竟還是不同,他有些沒法替安漾辦到或是想到的事情,沈如卻可以,所以,到後來,他對沈如的態度也慢慢發生了一些變化。
至少,是默許了她可以自由進入他們家來陪著安漾、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過去,終於快到預產期,提前了一個月,安漾肚子激烈的痛了起來,當天晚上,她直接被送去了醫院。
她身體底子不是很好,骨架小,加之早產,孩子比較大,情況不太樂觀。
他在外等著,看著病房裡的燈亮了一夜,醫生和護士忙忙碌碌,走進走出。
趙盡帆小心翼翼問,「您不然去睡一睡?」
「到時候,等太太出來了,您也方便照顧。」
他沒說話,一開口,聲音有幾份啞而沉,冷冰冰的,「不用,你回去。」
這一晚上,原燃想到了很多,想到他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時代,想到和她初遇的時候,想到那漫長到仿佛看不到盡頭的三年。
心抑制不住的往下沉。
這種濃重的絕望感,命運不被抓在自己手裡的感覺,濃烈又真切。
就連那些年,他被白念芳囚禁,被人罵怪物,頭疼欲裂時,都從來沒有體會到過。
第二天晨光微熹時,門終於打開,醫生疲倦的從裡面走出,面上終於隱隱露出了笑,「平安生出來了。」
……
剛出生的嬰兒皺巴巴的,身上紅通通,光看這皺巴巴的小臉兒,現在還一點看不出來是男是女
原燃不關心是男孩還是女孩,他徑直走到她的床邊。
醫生護工早知道原總在乎的是什麼,小寶寶被先帶去檢查隨後抱回,放在了一旁的嬰兒床上,雖然早產了一個月,但是,寶寶很爭氣的,體徵一切良好,沒有任何問題。
安漾沖他笑,聲音還有些微弱,「我當時一直在想,如果我撐不過去了,你一定要好好把我們寶寶帶大。」
原燃沒有笑。
從她陣痛發作開始,快兩天,到現在,他沒有合過眼,臉色蒼白,眼下的青黑遮掩不住。
他握著她的手,男人的手修長,只是指尖冰涼,和她軟乎乎溫熱的小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說,「想都別想。」
聲音有些陰冷,男人蒼白俊美的臉上,浮出了濃濃的陰霾。
這句話說得很快,瞬間而過。
安漾沒聽清楚,有些驚訝,「欸?」
……
一個護士把貓崽崽輕輕翻了個身,抱起來看了一看,她扭頭笑,「是個很健康的小少爺呢。」
一直安靜的小寶寶,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頓時響徹了整個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