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跑出一場沒有遺憾的比賽
在熱身隊伍中路過喧囂的觀眾席,丸善斯基腳步一頓。
又往前跑了幾步,感覺自己應該沒有看錯,這才朝隊伍外斜向跑了幾步,駐足,轉頭。
然後便是折返向觀眾席。
相較於日本杯,即將開始的國際交流杯的熱度絲毫不差。
甚至在某些方面,還有過之。
對於粉絲們來說,到底誰才是最強的賽馬娘,往往能爭論很久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結論。
而毫無疑問的是,每一名喜愛著賽馬娘的人,心目中都有著帶給自己別樣悸動的身影。
那些身影在賽場上留下的足跡與榮耀、遺憾,現場目睹時自然是最為震撼的。
卻也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黯淡,反而會越發的深刻、清晰。
也正因此,很多年齡大一些的粉絲,比起日本杯,反而更加期待現在這場賽事。
一些人甚至只是為了接下來的比賽,才特意從各地來到東京賽場。
這種情緒的加持下,即便還沒開始比賽,觀眾席上的歡呼聲已經可以和日本杯時的高潮部分相媲美。
畢竟,很多人來到現場的目的,正是為了看到記憶中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綠色的跑道上。
而哪怕現在僅僅是熱身,也已經滿足了這樣心愿的一部分。
這樣熱鬧的觀眾席中想要辨認出熟悉的身影,本身是件挺困難的事情。
但朝夕相處、一起共事這麼久了,哪怕看出自己跑向的身影經過偽裝,丸善斯基還是篤定不會認錯。
「怎麼從那些記者還有工作人員中脫身的,魯……咳。」
笑容中帶著疑惑,回到之前經過的位置,原地保持著跑步姿勢,丸善斯基歪了歪頭,說了半截,乾咳一聲,改口起來。
「露娜。」
人群之中,翻過了觀眾席的護欄,穿著連帽衛衣、戴著墨鏡和口罩,站在草場邊緣圍欄外的,正是魯鐸象徵。
專程為了丸善斯基的復出而來到現場的觀眾不在少數,兩名賽馬娘背後觀眾席的位置顯然有不少。
很多早就留意到丸善斯基脫離了熱身隊伍靠近過來,這會兒正激動的揮著手、呼喊著。
微笑著朝自己的粉絲們揮揮手,丸善斯基正要接著詢問,卻被魯鐸象徵打斷了。
「咳,小點聲,有些粉絲……還是知道我這個小名的……」
雖說明白丸善已經在配合自己的偽裝,沒有叫出自己的大名,魯鐸象徵依舊壓低聲音,不著痕跡的透過墨鏡左右張望。
「再怎麼說,這次來現場看比賽的觀眾,不少明顯年齡更大一些……我們去前邊一點再說……」
朝著丸善斯基原本熱身的方向揚了揚下巴,魯鐸不自然的擺弄了下衛衣兜帽和墨鏡,率先快步走了過去。
心中有些疑惑,也感覺有趣,丸善斯基卻很配合的沒有再出聲。
再次朝自己熱情的粉絲們擺擺手,假裝要繼續熱身的樣子,先是往跑道方向小跑兩步。
很快,她來到了似乎是沿著草場散步的魯鐸並排。
「怎麼,心癢難耐了嗎?」
感覺這邊離觀眾席遠了很多,觀眾也少了很多,丸善斯基不由得有點興奮的打趣起來。
「我懂、我懂的~
「哎呀,你這次不能上場,真的很可惜哦~
「你看。」
她停下腳步,閉上雙眼,微微昂起頭,張開雙臂。
先是朝向觀眾席的方向,用力深呼吸一次。
接著面向整個跑道,又是一次深呼吸。
「應該能感受到吧,露娜?」
像是要擁抱賽場那樣,保持著雙臂展開的姿勢,背對魯鐸象徵,丸善斯基有些惡作劇,也有些炫耀、有些感慨起來。
「再一次。
「再一次的,踏上這片草地。
「不是什麼訓練賽。
「也不是陪著後輩們玩耍,幫她們進行並跑訓練什麼的。
「而是……
「這是比賽啊,魯鐸。」
感慨著,不自覺有些失神,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睜開。
有些愣愣的看著視線範圍內,因為深秋而泛著些枯黃的黃綠色草地,丸善斯基也忘了要幫魯鐸象徵掩飾,失口叫出對方的名字。
「你能感受到的,魯鐸。」
她說出了最初的話語,卻用的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篤定語氣。
隨後,像是失控一般,她低聲呢喃起來。
「我原本以為,自己沒有機會再這樣去奔跑了。
「你知道我退役之後,為什麼什麼代言、什麼節目都無所謂,只是從來不喜歡接受各種跑步節目。
「那只是表演啊,魯鐸。
「那算什麼比賽呢。
「只是事先寫好了劇本,誰要在節目上怎麼跑才最有收視率,誰贏下比賽、怎麼贏下比賽才最有收視率。
「那種表演,怎麼能算比賽呢。
「還是這裡好玩。
「唔……也有事先寫好的劇本吧,我是說,這樣真正的比賽。
「逃、先、差、追,哪個對手如何應對,各種過彎、趕超情況,終線處理……
「再蹩腳的賽馬娘、再拙劣的訓練員,賽前也都會進行這樣的『劇本』預演吧。
「其實應該叫做跑法戰術的。
「因為……」
緩緩的,她轉過頭,習慣性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經收斂,瞳孔像是燃燒的紅炎一樣,微縮著搖曳。
「真正的比賽,結局永遠不可能事先寫好的。
「沒錯吧,魯……咳,抱歉啊,這會兒應該叫你露娜醬~」
她忽然又換回了一貫的輕鬆隨意的微笑。
仿佛剛剛轉瞬即逝的灼人氣勢從來沒有存在過。
「吶,所以說,露娜醬你怎麼突然這麼閒,專程過來找我……」
她玩笑道:「還是說我自作多情了,你只是來視察比賽現場的?」
丸善斯基剛剛自言自語時,魯鐸象徵一直沒有出聲。
這會兒,她才在用來遮蔽容貌的口罩下重重的嘆了口氣。
「我會牢牢記住今天你跟我說的話的,丸善。」
她的語氣帶著微微的苦悶和酸意。
「等到哪次我能上場比賽而伱不能的時候,這些話,我會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還真是任何方面都不喜歡服輸呢,你。」
怔了下,丸善斯基很快又笑起來,「不過也是。
「以你的實力和所獲的榮耀,也該說出這樣的話。
「說起來,這場比賽如果有你參加,那一定會更加有趣。
「所以你真的是來專程找我的?」
感慨歸感慨,玩笑歸玩笑,丸善斯基很清楚,自己這名同僚性格行事都很沉穩,不會隨隨便便來找自己聊天。
特別是這場比賽相當受人矚目,不管是協會、理事會方面,還是記者媒體那邊,壓在對方身上的工作責任都不會小。
這種情況下,對方如果真的是專程找自己的,那肯定有相當重要的事情。
但出乎丸善斯基的預料,魯鐸象徵先是搖了搖頭,轉瞬點了點頭。
「如你所說,我的主要目的的確是來巡視賽場的,只不過為了避免被狂熱的粉絲堵著,我才這種打扮。」
說著,魯鐸又有些不自然的揪揪兜帽,「不過路過這邊,看到你,忽然就想過來看看你的情況。
「待會兒你幫我跟那邊正在較勁的兩個,還有美浦,我還要跟她們聊兩句。」
她指向了熱身隊伍。
隱隱約約的,雖然學生會工作日程里,確實有這種巡視任務,但丸善總感覺魯鐸這次安排有些奇怪。
最起碼印象里,後者很少以這種偽裝方式做這個工作。
不過想了想,感覺也不算什麼意外。
以今天觀眾們的特殊情況,要是魯鐸真的和平時一樣打扮,搞不好就算有工作人員幫忙,還是免不了被熱情的粉絲攔著,那可就麻煩了。
「這樣啊,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不過也不算完全自作多情~」
打消了疑惑,丸善斯基朝著魯鐸象徵擺擺手,「那麼,我就當你是專門來為我們加油的好了。」
說著,她看向了跑道上熱身的隊伍。
這次抽籤結果里,除了丸善斯基之外,似乎是和日本杯有緣,千明代表和葛城王牌也在出走賽馬娘之列。
除此之外,日本方面的賽馬娘就只有美浦神贊。
出於以往相處的習慣,丸善斯基之前都是和千明她們在差不多的位置進行熱身。
她也清楚,仿佛是像自己一樣回想起當年賽場上的交鋒,千明代表和葛城王牌把接下來的比賽當做日本杯一樣,從熱身前便約定好了賽場上如何如何、比賽結束後怎樣怎樣。
對此感到有趣好笑之餘,丸善斯基心中也微微有些遺憾。
同期的好友,她不是沒有。
比自己出道早一些的前輩們,比如樂購嘉比、十點,同期的菱速,還有晚一些出道的後輩,無論是上學期間、出道前後、退役後,她和她們的關係都很不錯。
但內心深處,她很遺憾能夠竭盡全力才能戰勝、甚至有可能戰勝不了的勁敵,自己似乎並沒有。
因為持入賽馬娘所受的條例限制,她能參與的比賽本身就很有限,能交手的對手也就少了很多。
而同期出道的賽馬娘之中,她的實力很明顯的處於獨一檔的水平,勁敵什麼的也就無從談起。
好不容易有著不限制身份的有馬紀念可以參加,卻因為傷病不得不退役。
但這樣的遺憾很快就被拋之腦後。
過往的遺憾再怎麼執著也沒辦法改變。
這場巔峰杯卻是新的開始。
僅僅是作為開幕的國際交流杯,出走的賽馬娘已經是自己經歷過的、甚至是見到過的最頂級的陣容。
以後與這樣強者交手的機會,可想而知將會源源不斷。
那麼,過去的遺憾還有什麼值得執著的呢。
這樣想著,丸善斯基不自覺像剛剛擁抱賽場那樣深吸一口氣。
「好了,你的加油呢,我已經收到了。」
朝著跑道邁步,她再度笑著朝魯鐸擺手,「你在這裡稍等一會兒,我這就去找千明她們。」
「嗯,我等著。」
像是專程來加油一樣,魯鐸也是微笑著擺手。
而等丸善斯基稍微走遠了一點,她忽然再度出聲。
「哎,丸善。」
「……啊?」
以為魯鐸還有什麼事,丸善斯基有點茫然的轉身,「怎麼了……?」
「嗯……其實也沒什麼,或者說算是一句祝福吧。」
魯鐸也擺了下手。
「希望你能來一場精彩的、無論什麼時候想起、都不會覺得遺憾的比賽。」
「啊……」
雖然不明白魯鐸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丸善還是笑著點了下頭。
「放心好了,就算你不說……」
朝著跑道走去,她背對著,比出了個大拇指,「我也會這麼做的。」
留下祝福,目送著丸善斯基回到熱身隊伍,魯鐸垂下頭,摁了摁頭頂的兜帽,左右望了望,徑直走回觀眾席的位置。
她並沒有在看台附近停留,而是沿著邊緣的通道,來到一處僻靜的角落。
又是左右望望。
周圍沒有什麼人,熱鬧都在觀眾席那邊,更顯得這邊寂靜。
再一次像是不習慣兜帽一樣,她扯了扯帽檐。
隨後摁在耳朵的位置,自言自語般低聲開口。
「這樣子,我感覺足夠了……」
在她話音落地片刻後,隱隱約約的,兜帽里傳來一點點疑惑的聲音。
「這……好像和說好的不一樣吧……」
聽到這道聲音,魯鐸輕笑了一聲。
「呵……所以說啊,北原,你是真的不懂賽馬娘的心思。」
並非是自言自語。
魯鐸戴著兜帽的原因,一方面卻是不想讓粉絲認出自己,惹來不必要的注意,好能跟丸善交流。
另一方面,這是因為跟丸善交流的時候,她兜帽下的耳朵里,戴著耳機。
而耳機的另一邊,是她跟北原的通話。
疑惑的聲音正是來自一直旁聽著魯鐸跟丸善交流的北原。
這會兒被調侃了一句,電話那頭的北原更加疑惑,也有些無奈起來。
「……抱歉,我確實不懂,只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沒等北原說完,魯鐸忽然摁著兜帽,朝著觀眾席後台的另一邊走去。
「確實,我們約定的是,最好能和丸善商議一下,看她是否能夠接受你對這次比賽的一個猜想、一個戰術。
「我也知道,哪怕即將開始比賽,哪怕這種臨場去提什麼猜想、戰術有著很大的風險。
「但既然是你提的,丸善她並非不能接受。
「我原本所想的,確實是和她說明這些。
「但是,北原,你知道嗎……」
語句停頓,腳步也停頓。
朝一側轉身,像是丸善斯基剛剛那樣,雙臂張開。
正對著魯鐸的,是一條通向直面賽場的觀眾席位的通道。
但從這一方通道出口看出去的,在魯鐸眼中,是和曾經記憶里專屬於賽馬娘地下通道出口一樣的景色。
「我看到丸善的那一刻,聽到她說那些話,我就明白了。
「此刻的她,不需要那樣的猜想,不需要那樣的戰術。
「我並不是說,你的猜想、戰術不對,或者說沒有用。
「恰恰相反……
「因為,那樣的丸善斯基,所想的,正是你想要告訴她的。
「所以說啊……」
魯鐸忽然低笑了下。
「你的確不懂我們的心思,但是……
「你很明白我們想要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