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懷裡

2024-09-06 04:53:21 作者: 南書百城
  她就這麼一路瞎想,像是憑著求生的本能,也像是借著冥冥之中的好運。

  奇蹟般地活著著陸在B市機場。

  飛機停穩,輪子沒有爆胎,也沒有衝出跑道,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

  空乘站在她身後,良久,發出劫後餘生的讚嘆聲。

  陽光蒼白地打下來,沈稚子在原地坐了一會兒,等醫護人員把半掛在機艙外的、早已陷入昏迷的機長抬走,才神思恍惚地走出駕駛室。

  劫後重生,踏在地上的感覺都很不真實。她膝蓋發軟,很想跪下向天磕三個響頭。

  往前走了沒兩步,餘光里一個黑影從救護車旁大跨步走過來,手用力一撈,一把就將她按進懷中。

  男性的氣息鋪天蓋地,他抱得極其用力,幾乎是咬牙切齒:「沈稚子。」

  聲音低得嚇人,混雜著擔憂,害怕,甚至是濃烈與瘋狂。

  她心裡軟得一塌糊塗,想安慰他一下,手懸到半空,身體一塌,又無力地落回去。

  她深陷在他的懷抱里,徹底失去了意識。

  須臾,在救護車上重新醒過來。

  窗外陽光明亮,光線透過晃動的窗簾,映照到眼睛上。

  沈稚子醒過來時,下意識地眯著眼想抬手擋,可稍稍一動手臂,就發覺自己整個人都被他圈在懷裡,綁定得死死的,宛如一個無解的人形鎖。

  她掙脫不開,待腦子稍微清醒點兒了,小心翼翼地舔舔唇:「我沒想去哪,只是有點渴,想喝水。」

  靳餘生不說話,面無表情地抬起眼,手中的力道絲毫沒有放鬆。

  旁邊待命的醫護人員會意,主動幫忙倒了杯水。

  他騰出一隻手,接住紙杯,放到她嘴邊:「張嘴。」

  沈稚子大驚失色。

  她趕緊低頭確認了一下,自己有沒有斷手斷腳,或者癱瘓。

  如果她沒有殘疾,他為什麼連杯水都要喂!

  不過好在……

  動動手,動動腿,都還是有感知的。

  她在心裡淚流滿面,理所當然地提議:「我自己來。」

  靳餘生面無表情,伸長手臂,啪地一聲將紙杯放回小桌上。

  他動作很大,幾滴水珠潑灑到杯子外面。

  沈稚子一個激靈:「……行吧,你來。」

  像只瑟縮的小動物,渾身的毛都跟著抖了抖。

  靳餘生一言不發,將紙杯拿回來,垂下眼,輕而緩地湊近她。

  沈稚子乖順地低下頭,吻住杯沿。

  他餵得很慢也很專心,她一鬆開嘴,他就立刻放低水杯,生怕水漬灑出來,弄濕她的衣服。

  他一如既往體貼入微,可沈稚子抖抖睫毛,還是委屈:「我們很久不見了。」

  「……」

  「但是面對久別重逢的女朋友,你一點兒都不溫柔,還凶我。」電視劇裡面,劫後餘生不應該玩兒命擁吻嗎?怎麼到了她這裡,連親親抱抱都沒有?「你不僅嚇唬我,還控制我的人身自由,連水都不給我喝。」

  她說得很認真。


  靳餘生也承認那是事實。

  因為他快瘋了。

  頓了頓,他壓低聲音,喉頭髮澀:「高三的時候,我們做過一個約定。」

  「……哪個?」

  情侶們戀愛中做過的約定,宛如天上的星星。

  不給點兒暗示,她怎麼可能猜得到。

  「我允許你報考飛行,」他沉聲,「唯一的底線是,不能受傷。」

  沈稚子恍然大悟:「哦……這個。」

  她十六歲的時候就覺得,他無理取鬧。

  天上會發生什麼,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但她天真地以為,自己有生之年不會玩兒脫。

  何況正在熱戀,誰嘴裡沒兩句鬼話。所以當年隨口一扯,就答應下來了。

  但是……

  她狡辯:「我沒有受傷呀。」

  受傷嚴重的是機長,高空兩萬英尺,零下十九度,他半個身體懸掛在外,面臨著嚴重的缺氧和凍傷。

  可沈稚子很走運,她被牢牢固定在座位上,從始至終坐在駕駛艙內,身上最厲害的傷,也只是臉和手臂上的擦傷。

  靳餘生一言不發,垂眼看她,唇崩成一條線。陽光從背後落下來,勾勒出青年流暢的下巴線條。

  一段時間不見,他好像更白了。遠離了學生時代,氣場變得更冷,有股無言的威嚴。

  沈稚子沒忍住,抬頭親親他的喉結。

  靳餘生觸電一樣,全身繃緊。

  「我好想親你。」沈稚子小小聲,「在飛機上時就想,要是等我下去了,我一定要好好地親……唔。」

  他吻住她。

  他嘴唇很熱,帶著無法壓抑的濃烈,深情而用力,毫無章法。

  幾近貪婪地感知她的氣息,也無聲地加強一種認知。

  ——她還在他的世界裡。

  ——在他懷裡。

  ***

  下了車,靳餘生一路抱著她進醫院。

  飛機備降不是大事,但擋風玻璃碎裂,就成了一場飛行事故。

  媒體們聞風而動,迅速聚集到醫院門口,長.槍.短.炮不一而足,救護車一停穩,就立即蜂擁上來。

  靳餘生皺了皺眉頭,將沈稚子的臉轉個方向,按進自己的胸口。

  沈稚子陷進一股清爽的薄荷味:「……你不要掩耳盜鈴,我還穿著制服。」

  是個人都能認出,她是MK航空公司那架失事飛機的副駕。

  何況機長現在神志不清,那所有的問題就理所當然地,會集中向她。

  靳餘生皺皺眉頭,擋著她的臉走下車,大步穿過人流。

  一堆記者和醫護人員跟在後面追著他跑。

  沈稚子窩在他懷裡,小聲偷笑:「明天標題黨們就會危言聳聽地登:『震驚!MK航空迫降,竟是因為副駕在飛機上跟男朋友做那事!』」

  靳餘生梗了一下,加快步伐:「……你閉嘴。」


  他抱她上樓。

  除了沈稚子和昏迷的機長,有幾位客人在客艙內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撞傷,連上整個機組,都要做全身檢查。

  本來就擁擠的醫院,一瞬間變得更加擁擠。

  等待檢查的時間裡,靳餘生竟然還神通廣大地幫她申請到一間單人病房,沈稚子驚奇極了:「你怎麼辦到的?」

  他避而不答,把她放到床上,揉腦袋:「你先睡一會兒。」

  「可我不想在這兒睡。」沈稚子拍拍床,嫌硬,「我想去你的公寓,睡你的床。」

  靳餘生有些為難,不太放心。

  她現在看起來的確生龍活虎,可高空的衝擊很大,誰也說不清,會不會對身體機能產生隱患的副作用。

  他哄她:「你先在醫院住兩天。」

  「可是住院很沒有意思啊,而且我真的沒受什麼傷!」沈稚子是真心嫌煩。

  她現在用腳趾頭都能想像到,如果她住在醫院,肯定每天要面對一波又一波的領導慰問和採訪邀約。

  而且……

  「為什麼百般阻撓,不想讓我住你家?」

  「我……」靳餘生剛要開口解釋,手機突然震起來。

  他安撫地摸摸她,「乖乖等我兩分鐘,我接個電話,馬上回來。」

  沈稚子鬱鬱寡歡地點點頭。

  結果他前腳出門,後腳就有一個矮個子,偷偷摸摸打開門,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沈稚子眼皮一動,轉眼看過去。

  是個年輕小姑娘,唇紅齒白,脖子裡掛著工作證,穿著簡單的白T和牛仔褲,馬尾高高紮起,利落又乾淨。

  「不好意思,打擾啦。」小姑娘走進病房,先規規矩矩地給她鞠了個躬,「我是新娛傳媒的實習記者,叫阮南星。」

  「很抱歉以這種方式偷偷溜進來,因為我之前給靳老師發消息,問能不能採訪您,被他拒絕了。所以只好趁他出門時……偷跑過來。」她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不知道能不能短暫地耽誤您一小會兒,做個採訪?」

  沈稚子捕捉到一個詞:「靳老師?」

  「啊,是這樣。」阮南星笑著解釋,「先前那檔文物修復的綜藝走紅之後,我做靳餘生的稿子,就採訪了他。」

  沈稚子躊躇著,心裡頭有點兒彆扭。

  他不是不喜歡記者,也不喜歡跟陌生人說話……麼。

  ***

  白朮費盡口舌,最終也沒說動靳餘生。

  他很抱歉:「我盡力了,他就像一個無限循環的拒絕副本。」

  傅千霜勉強地笑笑:「沒事,他那個人,嘴硬心軟。」

  這話說得很巧妙,仿佛她比日日跟靳餘生朝夕相處的白朮還要了解他,彰顯大度之餘,又想再等等。

  徐柚忍無可忍:「你別等了,靳餘生不可能來的,他要來了,才不正常。」

  與席間這些小師弟小師妹不同,徐柚跟靳餘生同級。

  她比白朮和傅千霜更靠近靳餘生,可兩個人做了四年多同學,她從沒見他多看過哪個女生一眼。


  搞不懂這些小姑娘。

  一天到晚,到底都對靳餘生抱有什麼奇怪的期待。

  「所以趕緊吃飯吧。」徐柚勸她,「別等他了。」

  不然得等到下輩子。

  「師姐,」傅千霜有點灰心,「靳師兄到底喜歡什麼呀?」

  為什麼不管她怎麼做,對方都無動於衷。

  徐柚不假思索:「喜歡他女朋友。」

  「……」

  白朮筷子都嚇掉了:「他有女朋友?他哪來的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不是那堆價值連城的古董字畫嗎?

  徐柚更納悶:「你師兄當年差點兒連婚都求了,你不知道?」

  「我靠,我連他女朋友的面都沒見過好嗎!」白朮炸了,「我一直以為他女朋友是他幻想出來的!」

  「……媽的,我忘了。」經他這麼一說,徐柚突然意識到,「她女朋友大三就離校了,那時候,你們都還沒入學呢。」

  他們之間差著兩級,沈稚子大三離開的時候,白朮和傅千霜都還沒入校。

  席間沉默幾秒,有人起了興趣,小聲問:「靳師兄的女朋友,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是個……」徐柚搜索枯腸,竟然找不到形容詞,「挺可愛,也挺聰明的……小機靈鬼?」

  她跟那個女生接觸不多,寥寥幾次,只記得對方張揚又明朗。要讓她形容,她能想到冰川上的陽光、夏天的溪水、寒夜的星星,卻想不到確切的形容詞。

  好像沒什麼俗氣的標籤,能往那個人身上貼。

  「那,」傅千霜表情不太好看,「他女朋友現在在哪?」

  「我也不知道。」徐柚努力回憶,「她女朋友讀的是飛行員班,我只記得,靳餘生大四快畢業的時候,她還特地回了一趟P大,給他過生日。」

  就是那一次,靳餘生準備好了戒指,打算求婚。

  「可是,」白朮好奇,「靳師兄現在不戴戒指啊。」

  「嗯,因為他女朋友第二天就走了。」徐柚雲淡風輕,「他求婚時,她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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