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解簽

2024-09-06 06:00:27 作者: 風沙渡客
  賈瑞見跛足道士的身形隱沒於雲間,心中大是艷羨,四下尋了個方向,便朝京城內行去。閱讀

  古時道路曲折迤邐,他走了一段路途,也不見路上有行人車馬,只覺得口乾舌燥,腳步發虛,喃喃吐槽道:「這副身體底子真是不行,怪不得常聽人說不能過度用手……」

  遙見遠處一座寺院,修整的頗為體面齊全。賈瑞一來口渴,二來也要到寺廟中去歇一歇腳,便徑直朝寺廟方向走去。

  來到寺廟門前,賈瑞方才瞧清原來是座道觀,他抬頭看道觀上懸掛的匾額,寫道是「玄真觀」三字。

  賈瑞心頭一動,忽想起一個人來,邁步朝道觀內行去。玄真觀位於京都近郊,香火卻不算鼎盛,觀中道士日子過得倒也清淨。

  穿過道觀正門,賈瑞來到正殿供奉處,只見殿中供奉的乃是三清神像,香火寥落,殿中冷冷清清,只有一名道士盤膝坐在蒲團上。見賈瑞衣著光鮮,那名道士站起身來趕到面前,打揖見禮後說道:「無量天尊,不知居士如何稱呼,到蔽觀中所為何事,是要供香,還是要問卦?」

  賈瑞見這道士鬢髮霜染,道袍上沾著油垢,頗為邋遢的模樣,心中有些不喜,忽轉念想到,這豈不就是影視小說中塑造的不修邊幅的「高人」形象,連忙畢恭畢敬地答道:「晚生姓賈名瑞字天祥,因偶步到此處,腹中饑渴,想到寶觀中討一碗水喝,順道來給族中一名長輩請安。」

  那道士一聽這話,上下打量了賈瑞兩眼,笑道:「哦,原來是寧榮兩位國公爺族中的公子到了,敬老爺此刻正在房中打坐用功,哥兒萬萬不可去打攪。閒來沒事,何不讓貧道為你算上一卦呢?」

  賈瑞口中所說的長輩,自然就是一心求道,沉迷於煉丹燒汞的寧府賈敬。據紅樓中記載,他是進士出身,本能得世襲爵位,卻終日在這玄真觀中修道,最終「求仁得仁」,吞砂而死。

  聽道士說賈敬在打坐,賈瑞一時有些失望,他本想來見見這位賈府奇葩,眼下既然無事,索性就讓道士給算上一卦也好,於是說道:「敢問道長法號,這卦如何算法?」

  邋遢道士指著香案上的一支竹筒,說道:「貧道姓張,因素擅卜卦測字,鐵口無差,因此都中百姓都稱我為鐵口張。賈居士若要卜卦,只需在竹筒中求一張簽,交由貧道卜算,保你十卦九靈,不靈不要錢吶。」

  什麼?要錢!

  賈瑞迅速捕捉到邋遢道士話中關鍵詞,再看向道士時,頓時有種審視江湖騙子的感覺,擺了擺手笑道:「今日出門時行得匆忙,身上並未帶著銀兩,還請道長見諒,改日再卜吧。」

  嘿嘿,沒帶錢,看你怎麼辦?

  賈瑞一副「光腳不怕穿鞋」的神態,斜睨張道士,誰知張道士卻微微一笑,說道:「無妨,貧道既與賈居士有緣,今日這一卦便不收銀錢,如何?」

  「免費?那才是最貴的。」

  賈瑞原本有恃無恐地內心又提了起來,恍然記起前世一位哲人說過的這話。

  見邋遢道士臉上躍躍欲試的神情,賈瑞心中冷笑道「我就看看你要耍什麼手段」,端起放在香案上的竹筒,只見竹筒中放著數十根竹籤,每一根竹籤上都以硃砂寫有文字。

  賈瑞模仿著古代影視劇中的情狀,在三清神像前閉目暗禱,心道「有本事你算出來老子是穿越來的」,手中不住搖晃著竹筒。

  只聽嘩啦啦一陣亂響,一根竹籤自竹筒中滑出,落在賈瑞面前的蒲團上。


  賈瑞睜開眼來,俯身自地上撿起那根竹籤,只見其上以硃砂寫著「中上籤」三字,下面還附有四句簽文,寫道:「川間育金石,順水長漫步。天神忽降跡,欲換仙緣起。」

  賈瑞看了看,不解簽文中的含義,講竹籤遞給邋遢道士,道士接過簽來一看,笑道:「恭喜居士,果真是好簽,好簽吶。怪不得貧道一見居士便覺頗為投緣,原來居士當真有大機緣,大氣運呀!」

  賈瑞聽他說得興起,又贊自己有大機緣,心道「莫非是指遇見跛道和風月寶鑑之事」,問道:「還請道長解惑。」

  張道士說道:「這川間育金石,順水長漫步是說河中有一塊金石,不知何處生,就連天上的神明都想目睹其風采,可見此乃奇石。此石順水行到公子面前,自當拾取來放在庭院中。」

  奇石,莫非是說女媧所煉的那塊通靈寶玉?

  只聽張道士接著說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乃是求仙人從天而降。若有仙人敲門而至,用這奇石換一段仙緣,豈不妙哉?」

  以奇石換仙緣?

  賈瑞喃喃自語,仔細咀嚼著張道士所解簽文的含義,正有些出神間,忽聽殿後一聲呼斥,「老張,今天的齋菜又燉糊了。咦?你又在這替人胡亂解簽騙錢,我這就稟報師父去。」

  道袍上全是油垢的張道士連忙放下手中的竹籤,朝著賈瑞訕訕一笑,一溜煙地朝殿後跑去。

  賈瑞神情古怪地瞧著張道士倉皇逃竄的背影,心中暗罵了一聲,搖了搖頭正要降竹籤放回簽筒當中。

  忽聽一旁有人說道:「公子且慢,可否讓貧道替你解一解簽文?」

  賈瑞轉頭看時,只見一中年道士站在身旁,青袍竹冠,烏衲芒鞋,面上還掛著些許笑容。

  「不必了,沒帶錢。」

  賈瑞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將竹籤插回簽筒當中,放置在香案上。中年道士有些尷尬地收起笑容,問道:「公子此來,是尋寧國公府賈敬居士的吧?」

  「你怎麼知道?」

  賈瑞有些好奇地問道,那中年道士說道:「前些年賈敬居士壽辰,眾人來觀中祝酒,貧道曾見過公子幾面。何況蔽觀簡陋,向無大香客來此供奉,如公子這般人中俊傑自然是賈族中人,到此來自然是尋賈敬居士的。」

  賈瑞笑道:「道長果真慧眼如炬,卻不知伯父此時是否得閒?」

  中年道士道:「方才觀中諸道在後堂打坐修行,剛結束不久,賈居士此刻該當無事,公子可去後堂拜見。只是有一事,不知貧道當講不當講?」

  賈瑞奇道:「有什麼事,道長請講。」

  中年道士說道:「賈居士此時,心中正有些不快。公子此去,恐怕正觸上他的霉頭。」

  「哦,不知伯父為何事不快啊?」

  中年道士沉吟片刻後,緩緩說道:「賈居士苦心孤詣,一心要成就莫大功德。前日賈居士壽辰時,曾命寧府珍大爺依照昔年手抄本印一萬篇《陰騭文》散於眾人。珍大爺事務繁重,可能一時忘了,於是惹得賈居士心中頗不自在。」

  賈瑞知道,道士口中的珍大爺就是目前賈府長房長孫,現任族長賈珍。而所謂依昔年手抄本印《陰騭文》的事情,賈瑞也依稀記得,是說賈敬自以為飛升在即,不願家人來觀中為他磕頭祝壽,只命賈珍依照往年賈敬手抄的陰騭文筆跡,再印刷一萬張發給百姓。

  沒想到賈珍竟未聽他父親的話,將這件事給拋諸腦後。賈瑞聽得皺了皺眉,朝著中年道士一揖,說道:「無妨,請道長帶我去見大伯父,我自有話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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