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道諳開車回家,看到屋子裡亮著燈光,嘴角不由得浮現起笑意,心情也一下子變得愉悅起來。
很多人難以理解施道諳對待江來的感情,可是,當你在一座城市孤獨行走,萬家燈火卻沒有一盞是等你歸來。你便能夠體會到他此時此刻的心境了。
即便你賺了用不完的錢、開著數百萬的名貴跑車、住著面朝大海的奢華別墅,那內心的孤寂又用什麼東西來填滿?
人生最悲傷的事情是什麼?
是你難過的時候找不到一個肩膀,開心的時候找不到人與你分享。
江來是他的情感寄託,心之所向。
如果沒有江來,施道諳就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的歸屬感。
施道諳把車子停好,看到江來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書,出聲問道:「吃飯了嗎?」
「沒有。」江來說道。
施道諳抬腕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是凌晨一點鐘了。下午忙著和警察一起去逮捕文良平,然後又陪著宮錦去警局做口供,等到把宮錦送回到家裡,已經開始了嶄新的一天。
江來發信息問過他什麼時候回去,他當時還在外面忙碌便回覆說今天回去會比較晚讓他自己先吃飯。
沒想到江來等到現在都沒有吃飯。
江來拉開冰箱看了一眼,說道:「還有點兒青菜,我煮兩碗泡麵?」
江來喜歡吃泡麵,但是不喜歡吃泡的泡麵,喜歡吃煮的泡麵。要把泡麵盒裡面的泡麵取出來放進鍋裡面煮熟,然後放進青菜、雞蛋、火腿或者其它的什麼拌料,料越豐富越好。
「我要吃兩個雞蛋。」江來說道。
「行,再給你加一根火腿。」施道諳笑著說道。
施道諳是煮麵的行家裡手,燒水下面,把各種切好的食材一股腦兒的全都放進去。等到面要出鍋的時候,才把雞蛋給打進去。那樣雞蛋不會太老,也不容易破碎。
很快的,兩大碗熱氣騰騰的泡麵便擺在了餐桌上。
江來和施道諳一人一碗,埋頭吃麵。
施道諳比較重口味,吃麵的時候還喜歡吃辣椒,而且必須要用那種過了油的紅辣椒。江來吃的稍微清淡一些,因為他每次吃完面後要把麵湯一起喝掉。
「今天在忙什麼?」江來一邊吃麵,一邊出聲問道。
「我還以為你能忍住不問呢。」施道諳挑了一筷子面塞進嘴巴里,笑著說道。
「我不是在擔心你,我就是好奇。」江來說道。
「我知道。」施道諳點了點頭,看著江來說道:「文良平被抓了。」
江來表情一愣,問道:「你做了什麼?」
「我和宮錦合夥做了一個局,把他裝進去了。」施道諳出聲說道。
江來只知道宮錦在幫助他們調查文良平的身份來歷,卻不知道宮錦以身涉險,以自己作餌把文良平給送進去的後續。今天的事情瞞住了江來,是他和宮錦倆人私下溝通過的結果。
「為什麼不告訴我?」江來停下筷子,表情嚴肅的看著施道諳問道。
「這種髒活讓我來做就好了,你是個手藝人,你的手是用來修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文物的,怎麼能做這些呢?」施道諳漫不經心的模樣,出聲說道。
「是不是很危險?」
「區區一個文良平而已,抬腳就能夠踩死的螞蟻,用不著放在心上。」施道諳看了江來一眼,說道:「吃麵吃麵。一會兒麵湯涼了,可別想著讓我給你回鍋加熱。」
「宮錦沒事吧?」
「沒事。剛剛把她送回去。」施道諳出聲說道。「要不是想著回來給你做飯,應該請她吃個宵夜的」
「她不會答應你。」
「那可不一定。經過今天的事之後,我們倆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難你忘記了,上次她來吃飯,還陪我喝了一杯呢。」
「那是她自己想喝酒了。」江來說道。
「」
「下次有什麼事情一定要提前告訴我。」江來眼睛死死地盯著施道諳,一臉認真的說道。
「好。」施道諳只得點頭答應,說道:「下次有什麼事情,一定提前向你報備。」
江來這才滿意,再次狼吞虎咽起來。
他確實是餓壞了。
施道諳笑笑,也呼嚕呼嚕的吃起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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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竹石圖》找到了。
施道諳一大早就接到了王奮警官的電話,說他們昨晚連夜審問了逮捕回來的幾個漁民,從他們的嘴裡挖出了文良平的幾個秘密窩點,而且,他們還有一船貨物正準備尋機運送出去
那些漁民雖然被文良平收買,為了錢幹了不少違法犯罪的事情,但是畢竟不屬於侏羅紀的核心成員,沒有經過特別的培訓,嘴巴自然也沒有那麼嚴實。文良平心高氣傲,一直把他們當作跑腿傭人和賺錢工具,自然也不會對他們有過多的關心。
他們發現自己和老闆文良平一起被逮捕之後,一下子就覺得天塌了下來,在警察高明的審訊技巧引導下,有什麼說什麼,沒有任何反抗的心思。
警方立即搜查了文良平的那幾處窩點,從一艘船上找到了那幅江來丟失掉的《孔雀竹石圖》。倘若沒有這次施道諳和宮錦的聯手設局的話,怕是這船古董已經被運送它國,那個時候,想要再次找回來簡直是難如登天。
施道諳對王奮表示感謝,然後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江來,吃過早餐之後,兩人一起去警局把《孔雀竹石圖》給取了回來。《孔雀竹石圖》丟失之後,江來和施道諳立即報案,警方這裡也是有記錄的,所以整個流程倒是沒有太過繁瑣。
江來仔細檢查過一番,發現正是自己修復然後神秘丟失的那幅《孔雀竹石圖》,輕輕嘆了口氣,說道:「終於找回來了。失而復得,就像是憑白得了這幅畫一樣」
「因為你之前已經放棄希望了吧?」施道諳戳破江來的心事。
「是的。」江來點了點頭,說道:「我們沒有任何線索,想要從這上千萬人口的城市裡面找回一幅畫和大海撈針有什麼區別?大海撈針還能用上磁鐵,找畫的話能用什麼?」
「能用智慧。」施道諳指了指自己的大腦,說道:「這不是幫你找回來了嗎?」
江來把盒子蓋上,把畫抱在懷裡,說道:「我們現在就去把畫還了?」
「可以。」施道諳點了點頭,說道:「正好順便把我們的《快雪時睛圖軸》給取出來。寶貝放在別人家裡,心裡總是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我也是。」江來說道。
兩人相視大笑。
「要和師伯打聲招呼嗎?」施道諳出聲問道。
江來想了想,說道:「車上給他打通電話吧,如果他有時間,就一起過去還畫。如果沒時間,就我們倆人自己去還畫。」
「好。」施道諳點頭答應。
上車之後,江來撥通了雲成之的手機號碼。
「江來,今天是不是沒辦法來上班,所以打電話請假啊?」雲成之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笑呵呵的說道。江來平時很少主動和他聯繫,更不會主動給他打電話,每次打來電話就是請假所以,看到來電顯示上面是江來的名字,雲成之第一時間便以為他是要請假。他甚至連「批准」的台詞都已經想好了。
別人請假,他還要斟酌一下。江來請假,他不敢斟酌就算是斟酌,也不敢斟酌太久,三秒鐘之內給予他肯定的答覆。
誰讓他是古籍修復室的最大捐助人、王牌修復室以及形象代言人呢?
因為江來的存在,碧海修復室現在是整個國家最耀眼的古籍修復室,不少兄弟省市的古籍修復室都想過來學習取經。
江來就有些不樂意了,說道:「我是那種沒事就喜歡請假的人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如果你想請假我批准了。」
「我要是有事請假,你不批准我也不去。」江來說道。
「」雲成之便覺得胸口痛,他想要痛哭出聲。老天爺啊,你可憐可憐我這個老頭子吧?
「《孔雀竹石圖》找到了。」江來聽到電話那頭沒有聲音,主動出聲說道:「我和施道諳準備去董家還畫,你有時間一起去嗎?」
「我上午還有個會」雲成之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拒絕江來是不是不太好?萬一他生氣了怎麼辦?萬一他又懟我我能不能承受得了?
「沒關係。」江來竟然難得的安慰起雲成之,說道:「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和施道諳自己去就好了反正你去不去也不重要。」
「」
掛斷電話,江來對開車的施道諳說道:「師伯要開會,沒時間過去。」
施道諳在旁邊將他們倆人的對話全程聽在耳朵里,笑著說道:「你也對師伯好點兒,他每次給我打電話」
「他向你告狀?」江來問道。
施道諳嚇了一大跳,趕緊否認說道:「沒有沒有。他每次打電話過來,都說你工作勤奮認真,而且還懂得維持同事之間的關係,對他也很尊重孝敬你不是讓我給他辦公室送張沙發嗎?他連續給我打了好幾次電話對你表示感謝。還有那茅台酒,要不是你提醒,我哪能想得起來給他送這個」
「你那麼緊張幹什麼?」江來不樂意的說道。「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還能把他吃了不成?」
「我哪有緊張了?」施道諳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說道:「你當然不是吃人的老虎了。就算想吃人,也不會吃雲師伯啊」
「是啊。他太老了,咬不動。」
「」
因為提前打過電話的緣故,江來和施道諳趕到董家的時候,董育林已經在門口迎接了。他的孫女小七和何飄颻也在。
「董老先生,我和江來來還畫了。」施道諳和董育林握了握手,一臉愧疚的說道:「早就應該物歸原主的,卻因為我們師兄弟的疏忽而拖延至今。抱歉,實在是太抱歉了。」
「是我的疏忽,和你有什麼關係?」江來說道。
明明畫是他丟的,施道諳當時根本就不在現場現在卻要跟著自己一起來承擔責任,他不樂意。
自己的錯自己認,自己的責任自己擔。
他又不是個小孩子了,還需要別人來和自己一起俱名擔責?
施道諳看了江來一眼,說道:「我們一大清早接到警局的電話,說《孔雀竹石圖》找到了我們倆趕緊跑過去把畫給取了,江來剛才也驗過了,正是他之前丟失的那幅真跡。當然,我們倆說的不算,還是得董老先生親自過目認可才行。」
於是,江來便當著眾人的面把盒子裡面的《孔雀竹石圖》給展開。
心愛的寶貝失而復重,董育林同樣的心情激動。他走上前去仔細撫摸著畫紙,又看了筆法和落款,以及自己賞雪時才會注意到的一些小細節,點頭說道:「不錯,正是我丟失的那幅《孔雀竹石圖》。真好,實在是太好了。家傳之寶,要是在我手裡丟失了,我可怎麼有臉去九泉之下見祖宗啊。」
「你把《快雪時睛圖軸》帶過去,說不定祖宗更喜歡那一幅。」江來出聲說道。
「」
「董老先生,那這畫就算是交付成功了?」施道諳瞪了江來一眼,笑呵呵的在中間打著圓場。
「算。算交付成功了。」董育林連連點頭。
又像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似的,說道:「對了,小七,去密室把那幅《快雪時睛圖軸》給取過來。托道諳的福,這些日子我日日欣賞揣摩這《快雪時睛圖軸》,同樣是山人的巔峰作品,卻各有所長,讓人愛不釋手愛不釋手啊。」
小七看了江來一眼,轉身去樓下的地下密庫取畫去了。
「董老先生若是喜歡,便將此畫留在這裡任你多欣賞幾日。」施道諳豪爽的說道。
「謝謝道諳。你們師兄弟守君子之禮,給我送回來這《孔雀竹石圖》,我自然也要守君子之禮,把這《快雪時睛圖軸》雙手奉還。」董育林擺了擺手,說道:「好的東西,是越看越喜歡。可不能再看了,你說是不是?」
「老先生雅量。」
董育林看了眼旁邊的何飄颻,說道:「再說,我若是想看,直接去道諳家裡喝酒賞畫去。我聽丫頭們的說話才知道,原來道諳和我這小孫女是一對?這很好嘛,優秀的年輕人就應該多在一起聚聚。就是你們瞞得我好苦啊。」
施道諳看了一眼旁邊的何飄颻,解釋著說道:「是我的錯。原本早就應該告知老先生的只是一直不知道如何張嘴。再說上次拜訪過於匆忙,又有丟畫的事情影響心情,所以還請董老先生多多擔待。」
「還叫我董老先生?道諳,你這可就太見外了啊。」董育林故作責怪的說道。
「爺爺」施道諳從善如流,很是親熱的叫道。
江來撇了撇嘴,心想,這傢伙太沒原則了
何飄颻走到施道諳旁邊,自然而然的挽起他的胳膊,出聲問道:「我聽你說一大早去警局領畫,這《孔雀竹石圖》怎麼到了警察手裡了?小偷找到了?」
「找到了。」施道諳笑呵呵的說道:「這小偷太過愚蠢,偷畫也就算了,竟然還想傷人這一次,我不僅要把他吃了我的給吐出來,還要讓他把以前吃進肚子裡的也全都吐出來。惡人就應該受到懲罰,是不是這個道理?」
「當然。」何飄颻認真的點頭,說道:「只有讓壞人受到足夠嚴重的懲罰,才能夠讓其它人不敢輕易幹什麼壞事」
「放心吧,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施道諳將何飄颻摟的更緊了,笑容玩味的說道。
「王警官說讓我們在外面不要討論文良平的案子」江來出聲提醒。
「沒關係,這都是自己人。」施道諳出聲說道。
「什麼?文良平?」董育林大驚,問道:「老文?他怎麼了?犯了什麼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