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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魚魚

2024-09-06 09:29:57 作者: 今夕故年
  一人一魚對視許久,彼此陷入迷茫。閱讀

  片刻後,小藍魚拔出尾巴,蹦遠了一點,再一次道:「那邊玩去,不許再過來碰我。」

  小孩兒不知所措地望了一圈,才發現是魚在講話,他磕巴道:「可,可是,魚魚沒有水,是要死掉的。」

  鄰家阿叔打漁歸來後,曾遺憾地將幾條魚扔到沙灘上,說了句「這魚沒了水死得快,不新鮮,沒用了」。

  那幾條魚長得很漂亮,小孩兒在阿叔他們走開後曾悄悄過去看過,它們冷冰冰的身體躺在沙子上,再不能動,也不能吐泡了。

  一個浪潮打上來,將它們永遠地吞沒於海底。

  「快回水裡去……」小孩兒用手去捉小藍魚,小藍魚靈敏地翻滾著,就是不讓他碰,小孩兒急得眼眶都紅了,抽泣著:「你要死掉的,沒有水……」

  他眼淚落下時,小藍魚停止了翻滾。小孩兒哭得淚眼模糊,居然也很準確地將它捉在手心裡,小心地捧著。

  於是眼淚就掉到小藍魚身上了,溫熱溫熱的。

  小藍魚溫順地讓小孩兒給放水裡去了,浪花打過來,它往前遊了游,沒被捲走,道:「魚沒了水會死,那你知道人掉水裡也會淹死嗎?」

  小孩兒蹲下身來,他其實很喜歡這條漂亮的魚,魚魚不遊走,他便眼巴巴地望著,也不捨得走。聽見問話,他費勁地想了想,遲疑著道:「好像……知道……」

  不久之前,鄰家的阿叔阿嬸在海邊哭鬧了很久,把小孩兒嚇得都不敢過去玩耍,遠遠地躲著,任海風將隻言片語吹到了他的耳中。

  「這麼多人,怎麼就淹死了你呢……」

  那個曾拿石頭砸過他的大男孩,渾身濕透,沾滿了細沙,冷冰冰地躺在沙子上,像他曾見過的死魚一樣,一動不能動了。

  於是他又懂了一個道理,人掉到水裡,是會淹死的。

  所以他雖然喜歡待在海邊,卻是不敢下水太遠的,他是個沒人喜歡的傻子,掉到水裡,是不會有人來救他的。

  見小孩兒點頭,小藍魚甩了甩尾巴,也不知它做了什麼,遠處忽然捲起大浪,眨眼就卷上了岸,將猝不及防的小孩兒捲入水裡去了。

  甫一入水,小孩兒就驚慌起來,他從沒見過這麼大的浪花,也從沒下過這麼深的水,他絕望地想,他要被淹死啦!也不知道他是會被捲入海底,還是被送上岸去……

  可想像中的痛苦並沒有出現,他惶然睜眼,卻發現自己坐在一個透明的球里,球外是海水,球里是乾淨的空氣。

  小藍魚就在他身邊游來游去,見他回過神來,甩甩尾巴,道:「別怕。」

  魚魚的聲音很好聽,很溫柔。小孩兒奇蹟般地被它安撫住了情緒,小心地碰了碰包裹著他的透明大圓球,暖暖的,軟軟的,手指一戳,會向外凸出一個小指頭。

  他生怕戳穿了這個球,連忙把手收回來,乖乖地雙手抱膝坐著,視線追隨著小藍魚游來游去。

  直到小藍魚停下來,喊他看四周,他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已飄到很深的海底。

  很多漂亮的魚在游來游去,還有許多小蝦螃蟹,悠閒地在水裡游,這是他從沒見過的場景。

  小孩兒一時忘了怕,睜大眼一眨也不眨地看著,發出驚呼:「魚魚,魚魚!」

  小藍魚只以為他在驚呼那些魚群,並不回話,優哉游哉地追著自己尾巴游著玩兒。

  然而小孩兒喊著喊著,卻是咯吱咯吱地笑出來了,他在叫小藍魚:「魚魚!魚魚!還是魚魚最好看!」

  小藍魚動作頓住了,他游到小孩兒身邊,看著他一臉傻笑,居然覺出了一絲趣味。

  「好玩嗎?」

  「好,好玩!」

  「高興嗎?」

  「高,高興!」

  結巴也擋不住要溢出來的快樂了。

  沈知弦身處幻境之外,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著小藍魚帶著小孩兒海底一日游,又帶著他重回岸上,然後問:「懂了嗎?」

  小孩兒還沒從興奮中回過神,茫然地啊了一聲。

  小藍魚循循善誘:「你看,你掉水裡啦,有淹死嗎?」

  小孩兒想了想:「沒有。」

  小藍魚便下結論:「你掉水裡了,不會淹死,所以我上岸來曬太陽,也不會死。」


  這話把小孩兒說迷糊了,他的手指扭在一起,使勁兒糾結,糾結了許久,居然覺得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於是接受了這個歪理後,他小聲問:「魚魚今、今天高興嗎?」

  別的小孩子玩鬧結束後,都要互相問這麼一句的,如果大家都回答很高興,那就意味著第二天還可以一起玩。

  小孩兒眼巴巴地望著小藍魚。

  小藍魚卻不知道這麼多,它用尾巴拍著水,濺起許多小水花,它漫不經心道:「還行吧。」

  這不是小孩兒想要的答案,他癟了癟嘴,有點失望,但更多的是害怕:「那,那你明天還來嗎?」

  他認真又緊張道:「你明天來,我,我就哄你高興。」

  這話還是小藍魚第一次聽,他來了興致,問:「你沒有朋友嗎?要和一條魚玩?」

  「沒有的,我,我是個傻子,不能,不能和他們玩。」

  「喔,你是挺傻的,只有你會和一條魚說話。」

  小孩兒傻笑起來,別人罵他傻,他能察覺出惡意,可是小藍魚說他傻,他卻覺得像被誇了一樣:「你,你很好看,像天空,像大海。」

  活得太久,見過太多,小藍魚被奉承過無數次,其中不乏有洋洋灑灑長篇大論的讚美,可從沒有人會用這樣簡單而樸實的話來說它美。

  它笑起來,不置可否,趕小孩兒回去:「好了,天要黑了,快回去吧。」

  小孩兒乖乖地回家去了,小藍魚想了想,沒有回海里去,而是施了個術,隱了身形,悄悄地跟著小孩兒回家了。

  小孩兒過得確實不太好。他出生時發了一場高燒,燒壞了腦子,剛開始他是家中獨子,還能被好好照顧著,可隨著弟弟妹妹的出生和健康長大,他就漸漸失去了地位。

  原本的名字早就被遺忘了,現在所有人……包括他的父母弟妹,全都叫他傻子,久而久之,他也覺得自己就叫傻子。

  漁村裡的人都不喜歡傻子,同齡的小孩子受大人們的影響,也不喜歡他,從來不會主動找他玩,甚至要戲弄他。

  說是傻子,小孩兒其實只是反應遲鈍講話結巴,智力不如同齡小孩,對於別人的惡意,他當然是能感受出來的,久而久之,他也不會去找別的小孩子玩了,總是獨自在海邊靜坐著,一坐就是一天。

  小藍魚看著他蜷縮在小角落裡睡著後,嘆息一聲,悄無聲息地回海里去了。

  翌日一早,小藍魚便游上了岸,它來得已經很早了,本想著趁小孩兒沒來,上岸吹吹海風曬曬太陽睡一會的,誰知它一游上岸,便看見了那眼巴巴蹲著等它的人。

  小藍魚:「……」

  它認命地蹦躂過去小孩兒面前,小孩兒一見它,眼一亮,便道:「我、我今天要逗你開心的!我玩遊戲,給,給你看!」

  他將一直抱在懷裡的東西拿了出來,認真道:「我和木木一起玩!玩,玩捉迷藏!」

  那是一個巴掌大的木頭烏龜,因為時間太久,質量也不是很好,已經破爛不堪,缺胳膊少腿的,可小孩兒很珍惜。

  小藍魚正想笑他一個人和一塊木頭怎麼玩捉迷藏呢,轉念想起昨晚見到的場景,默然了一瞬,還是嗯了一聲。

  於是小孩兒就高興地將木頭烏龜藏在一個淺淺的沙坑裡,然後自己跑到幾步之外,背對著這邊,用手蒙著眼睛蹲下:「快快藏,快快藏……」

  他學著其他小孩子玩捉迷藏時的樣子,結結巴巴地數了十個數,然後就轉過身來:「木木,我,我要來找你啦!」

  他裝模作樣地一頓亂找,還要做出找不到很著急的模樣,最後才在淺坑裡找到木頭烏龜。

  「看,魚魚!」小孩兒舉起手中的木頭烏龜,傻笑道:「我,我找到了!」

  小藍魚看著他傻裡傻氣地自娛自樂,沒有說話,吐了個帶著憐憫的小泡泡,小泡泡飄起來,在小孩兒額頭炸開,將他逗得哈哈大笑。

  傻笑夠了,小孩兒抱著木頭烏龜,開始認真解釋:「我,我只會捉迷藏的。我只和大家,大家一起玩過這個遊戲,雖然,雖然大家都找不到我。」

  真是個小可憐鬼。小藍魚想,就這麼一片地方,這麼多個孩子,憑這傻子的傻勁,怎麼可能會沒人找得到他呢。

  只是嫌棄他,不願意和他玩罷了。

  小孩兒還在眼含期待地看著他:「魚魚,魚魚高興嗎?」


  小藍魚笑了笑,放柔了聲音:「高興。」

  聽它笑了,小孩兒比自己得了誇獎還要高興,他抱緊了木頭烏龜,小聲道:「看,我也是有用處的,我,我可以逗魚魚笑。魚魚可以,可以每天都高興嗎?」

  小藍魚這回卻沒回答,只道:「你今天逗我高興了,我也要帶你去看更好玩的東西。」

  小孩兒畢竟是個小傻瓜,立刻就忘記了自己的問題,美滋滋地猛點頭。

  於是一人一魚又去海底遊了一圈,這回臨別時,小孩兒獲贈漂亮的大貝殼兩隻,樂壞了。

  他依依不捨地和小藍魚告別,約定好明天還要繼續來玩,便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小藍魚目送他離開後,搖著尾巴,重新潛入深海。

  這樣平靜簡單的日子過了許久,久到常年無定居的小藍魚都習慣了待在這裡,每天曬太陽時被一個小傻蛋吵醒,也習慣了每天都看這小傻蛋表演一個人捉迷藏,然後帶他去海底玩。

  直到某一天,小藍魚被中午的烈日驟然曬醒,才突然發現,小傢伙今天居然一個早上都沒來。

  怎麼回事?

  它疑惑地蹦躂了幾下,回水裡洗淨了身上的細沙,洗著洗著,它聽見不遠處幾個小孩子在討論。

  「你們曉得嗎,那個傻子快死了……」

  「我娘說他活不過今天了,昨晚燒了一整晚呢!」

  「那正好,晚些時候我們就去拿他的貝殼,也不知道他哪裡弄這麼多漂亮貝殼,我要羨慕死啦!」

  小藍魚嘩啦一聲,從水裡蹦出來的同時,就掐了個訣隱了身形,飛快地朝小孩兒家裡飛去。

  離開時還順手召了朵大浪花,兜頭兜臉地撲了那幾個小孩子一身水。

  白日裡小孩兒家裡是沒人的,弟弟妹妹跟著別的同齡人瘋玩去了,男人去出海打漁,女人在同別家的婦人嘮嗑。

  ……居然就真的沒有一個人理會病得奄奄一息神志不清的小孩兒。

  白光閃過,身姿頎長、面容昳麗至雌雄莫辨的男人俯身望向這可憐的小傢伙,冰藍色的眼底有嘆息憐憫,也有無奈。

  像他這樣修為的人,只一眼就能看出,這小傢伙快死了。

  無法挽回,無藥可救。

  ……等等。

  男人神色一頓,忽然想到了什麼,他沉吟了一瞬,微涼的手拂過小孩兒燒得滾燙的額頭,一點點細如髮絲的靈力,讓小孩兒在病痛中獲得了一絲清醒。

  「我能救你,可是代價是你再也長不大了,你願意嗎?」

  那冰藍的眸色,和小藍魚的魚鱗一樣好看。

  燒得迷迷糊糊的小孩兒怔怔地看著那抹冰藍,艱難卻堅定地,緩緩點頭。

  男人化作原型,他的原型並不是那一尾小藍魚,而是一條擁有修長冰藍色魚尾的鮫人,他在萬千鱗片中找到了一枚微微泛著白,格外得與眾不同的鱗,輕輕掰下來一點點。

  幻象外,沈知弦倏地倒吸一口涼氣,猛地向前一步。

  ——鮫之逆鱗。

  他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醫死人肉白骨的鮫鱗。

  可惜是在幻象中。沈知弦伸手碰了碰,手指穿過幻象,無法觸摸。他抿了抿唇,只能繼續看下去。

  鮫鱗化作一縷輕煙,落入小孩兒口中。

  小孩兒的病好了。

  所有人都覺得驚奇,他的父母既覺奇異又覺失望,不過也沒說什麼,只照著以往一般隨意養著他。

  這場重病仿佛一個有驚無險的小插曲,在小孩兒的生活中悄然翻篇。

  可小藍魚知道,這只是個假象。

  人之生死,縱然是他這麼個活了幾萬年的鮫人也沒法完全改變,鮫鱗救了人,卻也讓小孩兒再沒法長大了。

  幾年過去了,十幾年過去了,漁村裡的人看小孩兒的眼神已經從鄙夷嫌棄變成了恐懼害怕。

  稱呼也從傻子變成了怪物。

  被蒼老的父母和健壯的弟弟趕出家門,小孩兒惶然地站在海邊,找著他的小藍魚。十幾年來,他的心智與年齡一起被定格,他隱約察覺了自己的不同尋常,可他不知所措。

  小藍魚悄悄地游過來,嘆了口氣。


  小藍魚開始變作人形。他在海邊造了一間屋,給小孩兒住。

  「給你取個名字吧,叫了十幾年的小傻蛋了。」小藍魚彎腰揉了揉小傢伙毛絨絨的腦袋,想了想,道:「就叫小拾罷。」

  小孩兒高興地抱住男人的腿,嗯嗯嗯地點頭,軟乎乎地喊:「魚魚!魚魚!」

  小拾就這樣在海邊安了家,由小藍魚給照顧著。村里人對他們倆避而遠之,小藍魚也不在意,小拾想要的東西,他總能想辦法給弄到。

  一人一魚就這樣安寧地生活著,直到某天魚魚抱回來一個昏迷的男人。

  小木屋裡,小藍魚平時化作人形睡覺的榻上,滿面憔悴也掩不住俊朗的男人,靜靜地闔目而眠。

  小拾茫然地戳了戳他的手:「魚魚,這是誰呀?」

  化作人形的魚魚優雅叉腰,漫不經心地看著這個隨手撿回來的可憐鬼:「不知道呢。」

  小拾道:「他還沒醒……他在水裡泡了這麼久,腦子會不會也進水壞掉了呀。」

  魚魚點頭:「傻了不正好嗎,剛好和你作伴。」

  於是被家族算計一敗塗地流落至此的殷辭還未睜眼,就先聽到了一大一小在嚴肅討論他腦子究竟有沒有進水壞掉。

  殷辭:「……」

  他艱難地睜開眼,感受到體內靈力散得一乾二淨,怔怔地看著眼前這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啞聲問:「我還活著嗎?」

  他當然還活著,並且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活得挺愉快。

  成王敗寇,他靈力已廢,早沒了再回去爭奪的資格,又經此算計,心灰意冷,便乾脆在這不知名小漁村里住了下來。

  魚魚鬆了口氣,毫不客氣地就將照顧小孩兒的重任託付給他,然後又回了海里,開始當回一條小藍魚。

  後來的幻象,就像個充滿狗血的電視劇,沈知弦就這樣看著殷辭在這裡消磨時光,看著他望向魚魚的眼神逐漸產生變化。

  嘆了口氣。

  哎,落難的可憐鬼要愛上救他的漂亮美人魚啦。

  果不其然,某天夜裡,對魚魚產生別樣情絮的殷辭,在魚魚難得地留宿木屋時,終於忍不住了。

  他悄悄地,在那張絕色面容上,落下了滾燙的一個吻。

  然後便倉皇地,像逃跑似的,奪門而出,連回頭也不敢。

  於是他便也不知道,在他離開後,原本沉睡的魚魚長睫輕顫,睜開了眼,冰藍色的眸里,又浮現熟悉的憐憫。

  魚魚要走了。

  不管是殷辭還是小拾,都以為他說的是暫別,可魚魚說,他要去別的地方啦,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他本是無拘無束的一條魚,不屬於任何一個地方。

  他想得很好,小拾有殷辭照顧,他們是普通人,更適合一起生活,他只是一條不屬於這裡的魚,擁有漫長的生命,本就不該在此羈絆如此之久。

  魚魚毫不留情地走了。

  然後在很長一段時間的壓抑之後,殷辭瘋了。

  到底曾是個修士,有各種門路重拾修煉,可這回殷辭沒有走舊路,他入魔了。

  他帶著小拾找過很多片海,找那條漂亮的小藍魚,找那個精緻絕色的男人,找了很多年。

  執念越來越深,入魔之後,他時常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渴望占有的欲望被放大了無數倍,他的眸逐漸變作殷紅,小拾有時候都不敢和他說話。

  不知第幾年後,他們終於在一片海域邊見到了他們朝思暮想的魚魚。

  化作原型的鮫人正倦倦懶懶地趴在岩石邊歇息。有座城爆發了疫病,他費勁心思才止住了悲劇的發生,因此耗費了大半的靈力,正倦怠著,半闔著眼,修長漂亮的魚尾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水面。

  入魔已深的男人看著那一抹冰藍,瞳孔幾乎要滴出血來。

  他抬手,五指張開,一隻精緻的環扣浮現其上,扣身上有無數密密麻麻的符紋,每一道都附著禁錮的術法。

  魚尾驟然被穿刺的疼痛讓鮫人劇烈地掙紮起來,他蹙眉喘息著,猛地一回頭,就撞入了一雙冰冷的赤瞳中。

  「我找到你了。」赤瞳男人半身浸在水裡,將那禁錮的環扣徹底鎖死在那漂亮的魚尾上,沙啞著嗓音道。

  鮮血從受傷的魚尾處散溢出來,將一小片海水染得微微發紅。

  鮫人喘息著,胸膛劇烈起伏著,張了張嘴,似乎說了什麼,可沈知弦聽不見了,一道劍破虛空聲倏地響起,幻象頓時碎作千千萬萬片,男人、魚尾、環扣、鮮血,驟然消散了個一乾二淨,唯有那一聲「我找到你了」,還清晰地縈繞在耳邊。

  ——不對!

  沈知弦悚然一驚,有人悄無聲息地走到了他身後,將他抱住了。他倉促抬手,手中花枝仍未扔,他頭也不回地就要出招,感受到那滾燙熟悉的氣息才猛地頓住,手腕一轉收勢。

  「阿瑾?」

  晏瑾的氣息有些不穩,眼底隱約浮現淡淡的赤色,不太明顯。他附在沈知弦的耳邊,輕聲重複著方才男人說的話:「我找到你了。」

  他的語氣有些怪,沈知弦敏銳地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什麼,偏過頭去看他。

  晏瑾抱得太緊,他已微微後仰了頭了,可轉頭時嘴唇還是輕輕地從晏瑾臉頰上擦過。

  柔軟的觸感之下,兩個人齊齊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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