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青川提著滿滿一籃子東西跑回來的時候,他表哥還沒拿下那把弓。
幾十文的弓想要十幾文錢拿下,是有些勉強。所以小表哥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放棄,他換了另一個東西,一個描紅的木製撥浪鼓,搖一下發出『咚咚咚』的清脆聲音。
撥浪鼓的鼓面畫著兩嬉戲的兒童,要三文錢,小表哥說要給小侄女。
「外甥女看到一定會很開心的。」青川看表哥雖然花了錢,還是悶悶不樂,便出言安慰他,「表哥真是個好叔叔啊。」
小表哥卻在這時候注意到青川籃子裡的東西,一包的荷葉邊緣露出骨頭和肉,還有嚴嚴實實的油紙包,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他吃驚地吸了口氣,「這,你買這些做什麼?」
然而眼睛直勾勾盯著肉,表情就寫著:想吃!
「肉和骨頭都是用珍珠換來的,沒花錢。晚上我們吃竹筍燉骨頭吧。藕粉是另外買的,準備帶回家。」青川笑眯眯看著眼睛都移不開的表哥。
小表哥瞪大眼睛,「你怎麼把珍珠給出去了?哎呀,白白換了這些,不吃肉又不要緊。」
青川義正言辭道,「人吃肉才補營養呢,健康的身體,就是工作的本錢,這是大用處。珍珠又不要本錢,就當咱們撿來的。」
「那珍珠那麼大,你留著也好啊。」小表哥又是可惜,又是忍不住看看肉骨頭。
「那你想不想吃肉嘛?」
「想!」他下意識回答,答完了一拍腦袋,瞪著青川,「完了完了,回去娘肯定罵我帶壞了你。哎,小孩子錢不要亂用,可不許再買了。」
「我買的,罵你作甚?」青川疑惑道。
「哎,你不懂,弟弟犯了錯,都是哥哥沒有帶好。算了,買都買了,罵就罵吧。」挨一頓罵能吃一口肉,值了。
這一路趕來擺攤和逛集市的人越來越多,一會兒功夫,表哥就忘記了回去要挨罵的事,他找到了別的新鮮玩意兒。原來是一個賣糖的攤子,不過賣的不是飴糖而是紅糖。
土法製作的紅糖,裡面還夾雜一點甘蔗碎屑,顏色偏紅棕色。
那個擺攤的是夫妻兩個,還帶一個小嬰兒,婦人正側著身子給娃娃哺乳,所以是男人在招待他們。
「自家種的甘蔗,壓的糖。婦人補血最好哩。」男人顯然不擅長叫賣,說了幾句乾巴巴的話就沒了下文。
於是哺乳的婦人就在後面補充,「才三十文一斤,鎮裡要四五十文呢,還不一定有。這就是一斤多的肉錢,能吃上小半年,天天喝,長力氣,壯血氣,比肉實惠。一次買三斤還送一兩冰糖,再沒有這樣的實惠了。」
金鎖表哥在攤子前面轉悠了一會兒,臉上一會兒是捨不得,一會兒是渴望,好半天才下定決心,蹲下身從里兜摸出一個小布袋子,倒出三粒不大的土疙瘩一樣的小珍珠和一粒大珍珠,「這四粒珠子在鎮上能換七八十文錢,換你兩斤三兩的紅糖。」
那夫妻二人也爽快,仔細看了看珍珠的成色,點點頭,「成,我這就稱給你,絕不缺斤少兩。我們細水村的,你一打聽就知道。以後還有需要,就往我們村子找,一定給個實惠價。」
他們就用一個竹筒把糖裝起來給小表哥,贈了兩粒冰糖做添頭。這時代的商人做生意都會給一點添頭。
買了糖,身上的錢也乾淨了,小表哥再沒有去看兩邊的攤子一眼。
他緊緊抱著兩竹筒,一隻手抓著青川,「一個給婆婆(奶奶),一個給我娘。我娘上次暈倒了,村裡的老人都說,是氣血太弱,要多補血。家裡就買了些紅棗,娘每天吃兩粒,但還是常常頭暈。我聽說,紅糖補血。」
喜歡的弓捨不得買,攢下的珍珠卻捨得換紅糖給家裡。
青川抬頭看著小表哥,覺得這個小男孩真是前所未有的高大,「金鎖表哥,你真棒,真是個男子漢。」
「嘿嘿。哪有,我連自己的船都沒有呢。」小表哥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我以後啊,一定要買一艘大船,可以打很多魚,還能運貨,能賺很多很多錢,換成大白米吃。」
「嗯,一定能的。」青川確信一樣的點點頭。
兄弟兩個開開心心的回去了,果然就是一頓竹筍燉肉——雙重意義上的。
鮮肉放不住,又是青川買的,他非要大家一起吃,外祖母就找了一個不用的砂鍋,裡面煮著竹筍燉骨頭,豬腳、豬皮和豬耳朵明天再吃。
青川吃肉最多的一塊,還有滿滿一骨頭的骨髓。表哥端著碗笑嘻嘻的罰站。小侄女甩著撥浪鼓,大表嫂用小勺子勺了一點肉湯餵給孩子,讓她嘗嘗味道。其餘人人都是一碗肉骨湯,恨不得把骨頭都吃了。
啊,肉真好吃。
集市擺了三天,青川哥兩個就來了三天。不過他兩個可不敢亂花錢了,再亂花錢,那就不是竹筍燉肉,而是竹條炒肉。於是到最後,青川就買了兩本舊書本。
那是一個舊書的攤子,擺攤的是父子兩個,看著不像是讀書人,不知道是哪裡弄來的這些舊書本。裡面除了部分話本,還有很多正經書。
這邊都是漁民,識字的少,所以攤子很冷清。
青川挑了兩本舊書本,收在懷裡,想著家裡的三郎一定很喜歡吧。
小表哥見他用錢買了舊書,知道是給家裡三郎帶的,沒說什麼,只是用最後剩了的三文錢買了一小包的芝麻糖,給了青川好幾塊,「吃吧,笑得真傻。」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一晃眼,還沒覺察出味來,半個月就過去了。何栓子趕著牛車來接兩個孩子,舅舅們又送了許多的蝦干和紫菜,還有一大包自家曬的海鹽。
「撕碎了做紫菜雞蛋湯,或者撒在餛飩里,都好吃。」大舅說。
青川坐在牛車裡回頭望,金鎖表哥那細細高高的身影就定在山坡上,對著他遙遙地招手。他的心裡生出了很多細細碎碎的不舍情緒,連一雙眉毛都輕輕皺起來,還沒有離開,就已經有些想念了。
青川畢竟不是真正的孩子,等回了家,他已經收好所有的情緒,還拿著舊書本交給何栓子。
「爹,給哥哥。遇上集市有人賣舊書,我見價格比哥哥在鎮裡舊貨書店買的便宜,就買了兩本,才花了幾十文錢。還有這一包藕粉,上一次娘不是說要買藕粉麼?我見著有,就買了一些。這些桂花和蓮子是店主送的。」
何栓子聞言心一軟,「六郎怎麼不給自己買點東西?」
「都有呢,不需要買。外祖母給了我一文錢,金鎖哥用自己攢的錢給我買了好大一包糖。我還去海邊撿了許多漂亮的貝殼,可漂亮了。」
何栓子看不得兒子如此乖巧,他忍不住摸摸小兒子的頭,那頭細碎的小黃毛如今也變得日漸的黑亮起來,「等明年,爹也送你上學。」
到了晚間,啟明收到舊課本,果然很開心,還特意的跑過來道謝。
何栓子夫婦怕大兒子養成大房何海生那樣目下無塵的性子,所以時常的教育他,告訴他作為家中長子的責任,還有底下弟弟妹妹為他讀書做的努力,他要記得恩情,不能因為是弟弟妹妹就理所當然的要求他們付出。
因此,啟明若是得了空閒,一邊嘴裡在背書,一邊手裡也要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更沒有何海生那種仿佛高人一等的清高。
在家裡,何啟明也是盡心盡力地教導弟弟妹妹。他在課堂上學到的東西,回家後就一字一字的教給弟弟妹妹。因為有這樣一份責任,他在課堂上就更用心了,生怕漏了一點把錯誤的知識返還給弟弟妹妹。
十五歲的少年郎,按理注意力很難長時間集中,但何啟明硬生生克制住了少年愛玩的天性,他學得很用心,很認真。
天道酬勤,之後的好幾次,課堂小考他都名列前茅,先生毫不掩飾對刻苦學習的何啟明的喜愛,甚至送了他一本自己用過的字帖和一支狼毫筆。
姜貝妮高興得每天炒雞蛋犒勞辛苦學習的三郎,青川和小蝶也因此嘗了點蛋味。以前家裡的雞蛋都要攢著換錢,買燈油和針線的。
三郎在屋裡讀書練字的時候,青川藉口給他送熱水偷偷瞧了幾眼,啟明努力是努力,就是這字實在不好看,夫子送來的姿態字帖也很一般。
這可怎麼辦,正是習字的關鍵期。文人將字看作自己的第二張臉,字好看,平白就能多兩分優勢。然而真正好的字帖都在城裡鎮裡,鄉下孩子哪有那樣的門路得到?
尋了個空檔,青川索性又淘了一遍自己的私藏,總算找到了兩本可以用的字帖。
他已經忘了是哪個世界留下的手抄本,青川自己寫的,抄錄的是一些散文,字跡說不上多好,但好在是標準科考體(館閣體),完全可以作為字帖使用。
他那一堆雜物裡頭有個舊匣子,是個掉漆的樟木盒子,他把書放裡頭,又放入幾隻用過的毛筆、硯台、松煙墨錠,就把盒子塞滿了。
南方少雪,只是匆匆忙忙下了些雪粒子,就算到了冬天。
這是一年最冷的那兩個月,青川每天都要出來撿樹枝,他給自己縫了厚實的棉手套和棉襪子,然而沒什麼用,手指上還是生了幾個凍瘡,耳朵也凍得發紅。
冬天的山靜悄悄的,萬物具籟,往日偶有出沒的小動物一個也見不到,連個小飛蟲都沒有。
青川在山上轉悠了一圈,背上的三角架子放滿了松木枝,用麻繩捆實了。他搓了搓手,見四邊無人,就在一棵老樹樁的邊上用樹枝掏了掏,掃開邊上的枯葉偽裝。
那原先是個兔子洞,然而兔子大約是搬家了,現在就變成了青川臨時的陷阱。這陷阱還是看野外求生節目學來的,特別簡單。但這陷阱做了一個多月了,還沒有過收穫。
樹枝戳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青川一樂,露出一口白牙。他俯下身,幾乎是趴在地上仔細看,然後把竹夾子伸到裡面,夾了幾次夾出一個被套住了腳丫子的兔子。
兔子拼命撲騰,還是活的。
青川便把兔子藏進枯枝里,小心綁得牢牢的,再用枯枝覆蓋住,趁著沒人,一溜煙下山回家了。
當夜,何栓子正在和姜貝妮商量,過幾日去鎮上,有什麼要補充的,一次性就買了,一大家子過個好年。
姜貝妮用一個長木棍撥著火盆里的木炭,木炭上蓋著一層灰,據說這樣木炭可以燒久一點。但再怎麼久,也就個把時辰,很快就會冷掉。不過今年比往年好些,他家裡買了一個全銅的湯婆子,倒上熱水,可以暖被窩。
「別的還好,我仔細算了算,給三郎做套衣服,他要出門讀書,家裡總得先緊著他。」
「過年了,總還得買點醬料和油,買點糯米和飴糖。零零散散的,加起來也不少。今年大豐收,糧食不值錢,咱兩個忙活了一年,扣掉口糧,剩下的糧食才能換回來三四兩,一年到頭竟沒什麼剩的。」
何栓子想了想,「回頭把家裡的豬宰殺了吧,明年春天再進兩頭豬仔。」
姜貝妮點點頭,「只能如此了,剛修了房子,這兩年肯定艱難一些。」
何栓子聞言也是一嘆,「要不是咱小兒子那一筆意外收穫,我今年還得跟著商隊去北邊跑一跑。」
這說的是跟車隊去別的地方來回倒換的買賣,是沒什麼文化的何栓子知道的最容易來錢的行當,就是風險太大,容易遇上山賊強盜。他以前跑過一趟,確實賺了點錢,但中途也死了三個人,那之後何栓子就不再去了,安心種地。
姜貝妮一聽急了,「當家的,可別走這路,也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哪裡就到了搏命的地步。我們家院子大,回頭我多養幾隻雞,再多養兩隻豬,以後賣了豬,不就夠了。」
走商來錢快,可風險大,村里做這個的,十個去了回來八個。這年頭,一家死了男人,可不就毀了麼。
「我這不就是說說麼?你放心些,過兩年咱們三郎能賺錢了,日子就好過了。」何栓子脫了鞋子,從鋪蓋里拿出湯婆子,準備鑽被窩。
『砰!』『砰砰!』
「阿爹,阿娘,你們睡了麼?」門外傳來青川的聲音。
「沒呢。」何栓子應了一聲,重新穿上鞋子,又把湯婆子放回去。
姜貝妮則過來拉開門栓開了門,門一打開,一股冷空氣吹進來,姜貝妮打了個哆嗦,趕緊把青川拉進來,關上門。
青川被一扯,一個蹌踉差點把懷裡的東西甩出去。
「小光,你晚上不睡覺,抱著什麼呢。」
青川臉上便帶出一點淺笑,「白日不是在山上撿了個兔子嗎?其實我還在兔子窩裡找到了一個藏了書本紙筆的小匣子,看著像是能用,一併拿過來給您瞧瞧。」
他本來生得就好,五官拿出來不是一等一,但放在一起特別和諧,加上如今皮膚白了許多,配上他那『吾家少年初長成』的含蓄笑意,給人以『乖巧、軟糯、無害』的感覺,特別受廣大女士的歡迎。
何栓子和姜貝妮對視了一眼,他們忽然想到上一次青川這麼來找他們的時候。
……這孩子,怕不是招財童子轉世的吧?
後山就那麼點地方,怎麼就他老是能撿著好東西?
青川把盒子拿出來,打開蓋子,「我跟著大哥識了幾個字,不過也認不得上頭寫的什麼。看著像是書本,我想著這要是書本,還能省些錢呢。裡面還有些筆和墨,這墨聞起來香。」
盒子並不大,它表面有些髒,仿佛被閒置了很久無人清理,但打開之后里面卻很乾淨,放著整整齊齊的書和零碎物件。
姜貝妮拉著啟明到火盆邊上,讓他烤烤手,一面又說,「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在山上亂翻,若是翻了蛇窩,讓它出來咬你一口。咱們山上還有些墳地,有些沒人祭拜的都成了野墳,你可得注意些,莫要擾了前人。這次就算了,明天給你燒兔肉。」
青川把兩隻手放在炭盆上方烤著,「我們上次去鎮上,差不多的一本舊書,就要幾百文。明兒讓大哥瞧瞧,用得上用不上。也不知道是誰遺留在那兒的,在一個兔子洞裡,看著放很久了。」
為防萬一,青川把盒子和裡面的東西都做舊了。
姜貝妮把盒子打開看了看,她也不懂這個,就是覺得讀書人的東西精緻,「我們雖然不識字,也知道好壞,這些東西你哥肯定能用上,看看這些墨和筆,看著就是好東西,也不知是誰放到山上的,這麼好的東西差點白瞎了。」
何栓子倒是一點不懷疑,「這有什麼,前些年,就是咱村頭那個木匠家裡,那家的孩子不是在山上一個破瓦罐里找出好大一個金鐲子麼,去鎮上的金鋪賣了,娶了兒媳婦還有剩的修房子呢。」
「以前逃難的時候,那讀書人也沒少往山上跑,保不定就有隨身帶著本子的讀書人把書留山上了,總歸不是壞東西,你有什麼好奇怪的。」
姜貝妮並不和他掰扯,「我小時候倒是看見過京城裡欽差大老爺來咱們這,抄了好些富貴人家,那等人家的孩子,不管男的女的,都是白白淨淨的,看著就不一樣。就是伺候人的丫頭小子,看著也比鄉下孩子體面。」
「再是體面,也是家裡賣掉的,給人當丫鬟小廝,哪有咱們自在?當初我阿弟……唉,不說了。我不管什麼人做官,讓咱們吃飽飯就是好的。」何栓子想到了自己那被拐走賣了的弟弟,臉上露出惆悵來。
「那倒也是,放以前,咱們連大白米都甭想吃一回,現在一年能吃好幾次呢。所以啊,你們還真別嫌天天吃紅薯吃傷了,這要以前,紅薯都沒得吃,天天空著肚子,拿腰帶勒得緊緊的,假裝自己不餓。」姜貝妮也想到以前的苦日子了,漁民的日子比農民還苦呢,魚倒是沒少,收的稅高了。
「阿爹,阿娘,我回屋了。」青川看他們自顧自說起來,已經把自己忘記了,忍不住提醒兩人。
何栓子拍拍青川的腦袋,從被子裡拿出湯婆子塞到他手裡,「你人小,火氣弱,暖了被窩再睡。」
「好嘞。」
那一箱東西果然對何啟明十分有用,他本來用的都是十分劣質的硯台和聞起來有股臭味的墨水,並且手裡能用上的只有一本不知道第幾手的殘破三字經和千家姓。
但現在,他不但有了兩本上好的字帖,還有整套的筆和墨,他得了這些東西就像是得了寶貝一樣。
那幾日何啟明看弟弟的眼神一直很神奇,這是個什麼神仙弟弟,就那一眼看完的後山還能翻出那麼多的好東西。
過年了,這是分家第一年,家裡特地買了幾尺布,給大兒子做了一身體面的袍子。有多的,給小兒子做了上衣,看著倒也不錯。宰殺的年豬也留了半扇在家裡,醃製成腊味,以後時不時的能割一點添菜。
這是分家之後的第一頓年夜飯,家裡擺上了豬頭肉、整雞和大鯉魚,難得豐盛。
何二夫妻領著孩子去了老宅拜年,前後收了十來文的壓歲錢,照例被姜貝妮收走了,留給他們兩個銅板買糖。
過了年,青川七歲,小蝶六歲。四叔家的小美也七歲了,家裡正在商量給她裹腳的事。因為聽說城裡流行給女孩子裹腳,能嫁好人家,他們就想著孫女也得裹上,好嫁人。
城裡流行裹腳不是一日兩日,但在鄉下,其實不是那麼流行裹腳,畢竟裹了腳就等於斷了腿,會行動不便,也干不好農活。
鄉下地方只有富足人家的女兒才會裹腳,那樣人家的女兒也不需要干農活。
青川剛知道這個事的時候,心情特別複雜,為什麼老和姑娘家的身體過不去?不是折了腳,就是折了腰,往死里折騰。
老太太盼著孫女嫁個好人家,要給她裹腳。
但是四嬸不大願意,裹腳有風險,這些年因為裹腳死掉的姑娘不少,她家裡就一個姑娘,心疼著呢。何況,這鄉下莊戶人家,又不指望嫁給地主鄉紳,裹腳實在沒什麼必要。
她瞧著那些裹了腳的婦人,走一步晃三晃,真不覺得哪兒好。
兩人都是為了小美好,但理念不合,因此就有了矛盾,給小美裹腳的事也就一直拖著。直到後來四叔發了話,說兒子是要考科舉的人,妹妹一雙天足不好看,得裹腳。
青川特別想吐槽,才上了學就想著考科舉了?萬一考不上呢,妹妹的腳丫子白遭罪了?
小蝶已經是六歲的小姑娘,她知道裹腳是怎麼回事,回來的路上就一臉慘白。青川看她怕成那樣,旁敲側擊的打聽何栓子夫婦的意思。
何栓子夫婦看得很開,鄉下人家,沒什麼必要。要是結親的人家因為姑娘天足就不要,那這樣的人家也沒什麼好結親的。青川把這意思和小蝶一說,小姑娘臉上終於又有了笑模樣。
青川一面也不放心何小美,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何四叔。乾脆啊,請夢妖來給人上一堂課。讓家裡的老太太、四叔和大牛,每天做夢自己被裹腳,而且每次都傷口發膿活活疼死。
夢妖的夢境,和正常的夢還不太一樣,夢裡的痛苦會一直持續到現實里,因為,夢境裡精神體受損了,也就是靈魂受到了實質傷害。這種傷害不會一直持續下去,靈魂就像是水一樣的包容又柔和。
但少則數日,長則數月,這種痛苦不會消退,現實中會產生的痛苦會一點不打折的讓他們感受到。
男權社會,將女性看作邪惡、愚昧、任性,他們用束腰和裹腳這種方式捆綁女性的身體,讓她虛弱、不自由、痛苦、封閉。
人類的痛苦是無法共通的,當壓迫女性成了司空見慣的習俗,沒有人能正真去感受自己施加在弱者身上的痛苦。若有一日,置身事外的人也感受到了這種痛苦呢?他們會怎麼樣?
又過幾日,聽說老太太去拜神求佛了,何小美也不裹腳了。這會兒姜家傳來口信,說青川大姨家的小兒子結親,請姜貝妮去參加婚禮。
作者有話要說: 加更。
理由?沒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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