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裡的氛圍明顯比之前活躍了許多,課間休息的時候有很多學生自發的練習,有人在苦讀兵法,有人在練習射箭。
不知道校方究竟會派出誰來守擂,學生們的期待值被拉滿。
三日後公告欄上終於發布了最終的比賽陣容,第一次比賽校方就出了一把王炸,由教導主任李靖任第一任擂主,挑戰的項目是兵法。
李禮看了公告欄的內容,第一時間就跑回宿舍找李獎德,想獲取一些擊敗李靖的攻略。來找李獎德的人卻不止他一個,班上的同學基本都來了,將宿舍圍了個水泄不通。
「你們問我也是白問,我又沒和我阿耶一起打過仗,對他的用兵之法並不了解。」
李獎德被同學們問的很不耐煩,從人群中勉強擠了出去,躲到了外面。
今天是休息日,校園到處都是學生,李獎德只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待著。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教師們的休息區,他怕撞見父親,便想調頭往回走。
正欲出門的秦逸瞧見了這個憂鬱的少年,便對他揮揮手示意他過去。
李獎德行了個禮,轉身欲逃跑。
「小獎德,你過來。別怕,你阿耶不在,他和同僚出去喝酒了。」
李獎德這才遲疑著走向了秦逸,「阿耶年紀大了,不宜再飲酒,還要勞煩校董多加勸誡。」
秦逸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心裡惦記你阿耶又不敢說,你到這邊幹嘛來了?」
李獎德嘆了一口氣,「不瞞您說,我就是心裡煩悶才走到了這邊,宿舍太吵了,都是人。」
秦逸明白了,一定是都上他那去套情報了。
「外面冷去我那坐會兒。」
李獎德實在無處可去,這會外面也下起雪了,凍得手指都有些僵硬,便跟在秦逸身後進了先生們的休息區。
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到這裡來,好奇的觀察著四周。
穿過拱橋二人到了秦逸的住處,秦逸指著遠處說:
「那邊就是你阿耶的住處,他嫌我們鬧騰,與老將軍們在一個院子裡。
這邊住的都是年輕人,校長就在我隔壁,今日他也回府去陪夫人了,眼下此處無人你不必拘束。」
李獎德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二人走到屋門口撣去身上的落雪,打開門房間裡溫暖的氣息一下自包裹了全身,李獎德搓搓手脫了鞋子,拘束的站在玄關處。
秦逸招呼道:「進來坐,你吃飯了嗎?」
李獎德坐到秦逸對面,點點頭又搖搖頭。
秦逸便拿出一些點心給他,倒上一杯熱茶。他也是小心翼翼的接過,被秦逸一番勸說才吃了起來。
之前沒怎麼接觸過這個孩子,只覺得他很安靜,膽子小總給人懦弱的感覺。李靖那戰神的氣質,完全沒遺傳到一星半點兒。
秦逸等他吃完了兩塊糕點才開口問道:
「獎德啊,你跟我說說心裡話,你喜歡兵法嗎?以後有參軍的想法嗎?或者不說那麼遠,你喜歡在這裡讀書嗎?」
李獎德看了看秦逸,搖了搖頭。
要是問他們班上的學生,哪個都不想呆在這,但是要是問他們想不想當將軍,十有八九都是想的。
不喜歡呆在這因為無人可以管束,又必須呆在這。
李獎德的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從不惹是生非,也沒啥不良嗜好。
軍事理論課不出彩身手也平平,要不是因為李靖的關係,他確實不應該出現在這。
秦逸一項是以知心大哥哥的身份與同學們相處,學生們大多都愛同他講些心裡話,這些校領導中也只有秦逸是他們不害怕的。
秦逸決定好好跟李獎德談談心,把不合適的人放在不合適的位置,完全就是浪費時間。大好的青春年華與其空耗,不如早下決斷。
「你若是信任我,便跟我說說心裡話,我可以保證不會跟你阿耶講。
我想知道,你的理想是什麼,你可有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嗎?」
李獎德雙手攥在一起,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
「學生從來都不喜歡帶兵打仗,不喜歡打打殺殺。只是我的阿耶是李靖,無論是阿耶還是旁人,都對我有著很高的期待,都期望李家能再出一位名將。
哥哥因為廢太子之事受到牽連,陛下顧及父親的功勞才沒有重判,此生也不會再被朝廷錄用了,家族的榮耀就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李獎德的聲音有些哽咽,為了控制自己的情緒停頓了下來。
秦逸見狀為他續上茶水:
「喝口茶慢慢說,我知道你的壓力很大,今日有什麼委屈都可以講,不用有任何顧忌。」
李獎德喝了口茶水,繼續說道:
「我喜歡做木工喜歡雕刻,享受不被人打擾,一天只打磨一件物件的時光。
小時候刻了一把木劍,把阿耶高興壞了,以為我要習武,第二天便送了我一把寶劍,教我劍術。
可是他不知道我只是隨手做的,劍術也練的亂七八糟,他那失望的眼神我永遠也忘不掉。
我實在沒有天賦,日日刻苦練習還是最後一名。梁思真雖然頑劣,卻隨隨便便練習都比我強,就連校長也稱讚他頗有陛下的風範。
我卻什麼都學不好,我是個廢物,像您這樣的天才體會不到這種感覺吧,付出再多的努力也不及旁人的一分天賦。」
少年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在衣襟上,將這些年來無處訴說的心事都講給秦逸聽。
世上的天才是少數的,大多數的人都是所謂的平庸之人,努力的生活過著平平淡淡的日子,這又有什麼錯呢?
本來無錯,但他偏偏生在了這樣顯赫的家族,又被父親的光黃籠罩著,平庸變成了最不可饒恕的罪過。
戰神的兒子做了木匠,便是滑天下之大稽。
秦逸有些內疚,自己為了拉攏李靖,讓李獎德到了軍校,學他最不擅長也不喜歡的東西。
秦逸嘆了口氣說:
「我感到十分抱歉,是因為我你才會到這來,對不起了。」
李獎德的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這大概是他第一次聽到一位長輩對他的道歉。
從來都是他為了自己的不出色而慚愧,沒有人會跟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