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
素白澈氣到語無倫次,「為何要仙君為我涉險,讓我被抓走不就好了!」
他今早費盡心思,製造巧合落入南曜權手中,不就為了去魔界過萬人之上的舒坦日子。
結果心心念念的計劃,還沒開始就夭折了!
凌夜鬆開他:「我知你擔心師弟,不過大可放心,南曜權不會傷害他。」
誰擔心?不過壞他好事罷了!
素白澈咬牙切齒,恨不得立馬撕破臉面。
童溪發出連連警告,才能讓他勉強冷靜,緩口氣,語氣放軟了些,「宗主,讓我去魔界救仙君。」
凌夜:「我去即可。」
他在沈流響身上施了追蹤術,能察覺到動向,現在正朝魔界方向趕去。
素白澈氣急敗壞。
不讓他去,難不成要他一輩子待在清凌宗?!
他氣到口不擇言,帶著隱隱嘲諷道:「想不到宗主心裡,沈仙君比不了我半分,素某真是受寵若驚。」
凌夜眉頭微皺,深深看了眼素白澈,半晌淡聲道:「我選你是因為你落在南曜權手中,十之八九會死,但師弟不同,縱使南曜權再不滿意他,不會傷他分毫。」
素白澈心底冷笑。
嚇唬誰呢,童溪說得清清楚楚,魔尊將他當做親弟弟,想彌補過往歉疚,怎可能傷害他。
況且,憑什麼篤定魔尊不傷沈流響,反而是自己有危險,難不成憑這張臉,在南曜權心裡還敵不過區區沈流響麼,簡直笑話!
凌夜不再多言,只叮囑道:「你留在宗內。」
說罷他踏入虛空,正欲離開時,忽然想起什麼,目光朝一處角落望去。
不知何時,那裡少年已經不見蹤跡,僅落了一地的瓜子。
沈流響睫羽微顫,意識恢復之際,隱約聽見一陣交談聲,其中混雜著南曜權的聲音。
柳深雲瞥了眼床榻上的人:「屬下斗膽,此人是誰?」
他當時在遠處看著,發現魔尊為了這修士推開素白澈,心裡掀起滔天巨浪。
南曜權發現世間有人與他弟弟模樣相同時,有多麼欣喜若狂,他都看在眼裡,這突然冒出來的人是誰,竟讓魔尊放棄了眼中的弟弟。
南曜權放下茶盞,指尖在桌上敲出沉重聲響。
須臾道:「他是我義父之子。」
柳深雲訝然,從未聽聞魔尊有義父,他視線落回床榻,不經意間,望見搭在被褥上的白皙長指動了動。
與此同時,南曜權冷哼:「醒了就睜眼,安分些,沒發現你就剩金丹期修為了麼。」
沈流響當然發現了。
心底謾罵的唾沫已快將南曜權淹死了。
魔尊獨門法術之一,縛靈。
他手腕上纏繞的黑色細繩,就是南曜權靈力所化成的縛靈繩,凡是修為不及施術者,體內靈力將受其控制,被肆意壓低修為。
沈流響坐起身,及腰墨發散亂披在背後,微蹙起眉。
他正思索如何脫身,便聽見南曜權淡淡地開口。
「把衣服脫了。」
「嗯?!」
沈流響微瞪大了眼,雙手抱臂,警惕地望向南曜權。
什麼意思,一言不合脫人衣裳?他記憶中,這習慣可不是南曜權的,是只公狐狸的。
見床榻上的人一動不動,南曜權語氣加重,「讓你脫。」
沈流響擰眉,沒有動作。
南曜權手中茶盞「咔嚓」碎了,面容露出怒色,「再不脫,我親自來,順道把皮給你扒了。」
他果然看這修士不順眼,不聽命令的人,都不配活著。
沈流響思忖片刻,忽然意識到什麼。
心底啐了一口。
想看玉璜直說,繞個大圈逼他脫衣服幹麼。
沈流響扯松衣襟,將散著溫熱氣息的玉璜掏出來,剛捏在手中,頸間繫繩便斷裂,被隔空奪去了。
南曜權凝視須臾,臉上神情變幻不定,捏著玉璜的指尖發白。
真是義父信物。
他目光落在沈流響臉上,反覆盯看,想從中找一點相似之處,但顯然,父子倆長得並不不像。
帝星宇對他恩重如山,是他最為敬仰之人,凌夜所料不錯,他不會傷害帝宮血脈。
但是……
南曜權走到沈流響面前,將玉璜還給他,旋即一臉嫌厭地撇過臉,「星辰和星憐兄妹倆都是人中龍鳳,無愧為義父子嗣,怎麼到你這,義父血脈就拉胯了。」
沈流響:「???」
若非打不過,他定要讓南曜權嘗嘗社會的鐵拳。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南曜權卻按住他肩膀,重重拍了下,「我雖不喜你,但看在義父面子上,會帶你回魔界好生教導,免得義父血脈在修真界長歪了。」
他注視著沈流響,皺起眉頭,「雖然已經歪了些,但無妨,可以幫你糾正過來。」
沈流響被盯得毛骨悚然。
脊背被大掌拍了下,「腰杆挺直,一副鬆散姿態像什麼樣子。」
「還有這,」
南曜權撩起沈流響肩前一縷青絲,在指腹間摩挲了下,「沒有發緞麼,散成這樣成何體統,綰起來。」
沈流響嘴角微抽。
索性身子一斜,歪倒在床榻,被褥重新裹在身上,把腦袋都捂得嚴嚴實實。
「躺著做甚?」南曜權沉下臉,「起來!」
回答他的,是從被子裡傳出的悶哼聲。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南曜權怒極,抬手就欲一掌劈下,黑霧在掌心擴散,差點抑制不住將人一掌打死的衝動。
冷靜後,他凝在半空的手指蜷起,發出噼里啪啦的骨節脆響。
若素白澈如他模樣,不要也罷。
房門開了,在外候了許久的柳深雲抬頭,見魔尊臉色陰沉,「此人是假冒的?」
「若是假冒,你覺得我會讓他安穩地躺在床上,」南曜權冷哼,一甩袖袍,手負在身後,「我出去一趟,你進去盯著他,別讓人跑了。」
柳深雲是元嬰境修士,盯住金丹期自然不是難事,聞言領命。
沈流響用縮減到可憐的神識察覺到人走後,掀開被子下了榻,他理了理凌亂的衣服,走到窗邊朝外面望去。
夜間繁鬧的城鎮,處處亮著燈火,不過亦有不少隱於黑暗的地方。
沈流響眸光微閃,回頭望了眼桌邊的身影,對方一動不動盯著他,「柳兄,我餓了,能給我買點吃的嗎?」
柳深雲冷漠道:「不能。」
沈流響不意外地挑了下眉,手伸向腰間小黑袋。
警惕的目光登時望來了。
「我就拿個饃饃吃,別緊張,」沈流響扯下星花袋,一臉純良的笑笑,「你是元嬰境修為,我如今不過金丹境,難不成還能在你手中翻天不成。」
柳深雲哼了一聲,默認他所說。
沈流響拉動星花袋,在窗邊扯了半晌,嘆口氣:「早知道不設禁制了。」
他朝房間另一人望去:「柳兄,可否幫我打開一下,這儲物袋要元嬰修士才能打開。」
沒見過如此丑的儲物袋,通體黝黑。
柳深雲拿在手中掂了掂,沒發現異常,於是拉動細繩將袋子打開了,「這不是很簡單嗎?」
他說著抬起頭,卻見面前容貌俊美的青年男子,微微勾唇,低聲念了句法訣。
頃刻間,柳深雲視線陷入一片黑暗,腦海里像有什麼東西在拉扯般,鋪天蓋地的眩暈感席捲而來。
他身形一晃,從椅中摔下。
沈流響一把接住,沒讓人滾到地上,將柳深雲挪到床上後,拿下罩住他腦袋的黑布袋,拍拍屁股,從窗戶躍下一溜煙跑了。
星花袋在手,天下我有!
一口氣跑出近百里,沈流響在人跡罕至之地停下,左右望了眼,荒林寂靜無聲。
他倚在樹上喘喘氣,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笑容,「讓人盯著我,嘿,小爺是那麼容易被盯住的人麼。」
休息夠了,他準備離開,這時,手腕上的縛靈繩突然發起燙。
一縷縷黑霧凝成的細絲,從繩中散出,延伸至視線望不見的盡頭。
沈流響心頭咯噔了下。
下一瞬,半空蜿蜒細絲驟然拉緊,無窮拉力從另端傳來。
沈流響只覺視線中的景象飛速划過,眨眼間,從荒林回到繁鬧街道,身體不受控制地朝不知名的地方掠去。
驚詫間,眼前多了道高大身影,看見他也不閃躲,就那麼立在路中央。
砰——!
街邊高懸的彩燈在風中晃了晃。
沈流響腦袋撞上男人堅毅寬厚的胸膛,頭暈眼花之際,被扯住後頸,一把拉開距離。
「跑得挺快,」南曜權臉上嫌惡少了些,眸中露出幾分欣賞,「若非有縛靈繩,真給你跑了。」
沈流響捂住額頭,抬眸看摻著兇狠氣息的俊臉,憋了半晌,緩緩吐出一字。
「操——」
因這一字,他被禁言了。
沈流響生無可戀地被拖回客棧。
柳深雲跪在地上,臉色蒼白,本以為將受重罰,誰知南曜權輕易放過了他,心情還頗悅,「畢竟是義父的兒子,果然有些本事。」
半個時辰沒說話,沈流響快憋死了,指了指喉嚨。
南曜權當沒看見,端起茶盞,隨後茶盞在手中砰的炸了。
衣袍被茶水淋濕大半。
他微眯起眼,將沈流響的手拽來,按住縛靈繩幾許,「金丹期對你來說,還是太高,築基期好了。」
沈流響:「……」
操了。
南曜權起身,讓他今晚好生休息,隨後去了隔壁房間。
這裡是魔界與修真界交匯處,天地間靈氣浮動得厲害,夜間趕路十分危險,要在此休整一夜,明日踏入魔界。
南曜權回房間,神識卻一直注意沈流響的動靜。
在他離開後,沈流響一口氣把茶壺裡的茶幹了,似乎想藉此消消火氣,隨後走到桌案旁,研磨提筆。
不知在搗鼓什麼。
南曜權闔起眼,他將人帶走,凌夜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應該已在趕來的路上,好在他發現了沈流響身上的追蹤術,雖然破不了,但能迷惑對方拖些時間。
待他將意外之物帶回魔界安頓好,再去接素白澈。
南曜權逐漸入定,周身黑霧漸濃。
這時,牆壁傳來哐哐的敲擊聲,響個不停。
南曜權一臉陰沉地睜開眼,轉眼到了另一房間,盯著立在牆邊,手裡拿了塊石頭的人,語氣森冷,「你最好有要事。」
沈流響二話不說,丟了石塊,抄起桌上準備好的捲軸,慢慢展開給南曜權看。
雪白紙張上,寫著歪歪扭扭的幾個大字。
——義兄,給我喚你一次的機會。
南曜權臉色稍緩:「真心實意?」
沈流響堅定的點點頭,眨巴了下眼睛,俊美面容寫滿真誠。
「解開禁言術,讓你喚我義兄也不是不行。」
南曜權往前邁了步,抬手捏住沈流響下頜,細瞅了瞅他的臉,「可我看你模樣不順眼,還是算了吧。」
沈流響:「……」
給你臉了,爺從來盛世美顏!
看見鳳眸里的惱怒,南曜權低笑一聲,旋即修長手指朝沈流響臉蛋彈了下,「好了,現在可以叫義兄了。」
沈流響清了清嗓子,能發出聲音。
他正要說話,發現南曜權看他的眼神不對,深邃又溫柔。
沈流響直覺不妙,找到銅鏡朝裡面一瞅,清雅淡麗的面容,好似月光一般柔美。
「……」呵呵。
南曜權本以為沈流響會大發雷霆,誰知他僅淡淡地笑了下,亮起清越柔和的嗓音,「義兄,我餓了,給我找點吃的吧。」
南曜權愣住。
恍然間,真以為是弟弟回來了。
等反應過來時,已經叫人備了滿滿一桌子的菜。
沈流響提起筷子,語氣輕柔:「義兄動筷啊,我一人吃多沒意思。」
南曜權盯著他:「我看你吃就好。」
「是麼,」沈流響略顯羞澀的點頭,「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罷,他將筷子一扔,抓起盤中雞腿,張嘴吃了起來。
柳深雲踏入房間,抬頭一望,表情呆滯了。
只見臉蛋清美的人兒,盤膝坐在飯桌上,微仰著頭,沾滿油漬的手將一片牛肉放入嘴裡,砸巴一聲便咽了下去,又趕忙去拿另一盤的東西。
飯桌周遭一片狼藉,骨頭,魚刺,蝦皮扔的滿地都是,場面簡直慘不忍睹。
而魔尊,呆呆的坐在桌邊,面色已經凝固了。
沈流響打了個飽嗝,一抹嘴。
「義兄,怎麼不繼續用溫柔的眼神看我了,我長得不像了麼。」
砰!
飯桌被散出的威壓碾成粉碎,轟然倒塌。
沈流響從地上爬起來,毫無惱意,拍了拍身上灰塵,朝臉色難看的魔尊走過去,「義兄,這可是素真人的面容,你不喜歡麼,」
南曜權聲音發顫:「你不要過來。」
沈流響:「嗯?」
他走得更快了,唇角還沾著綠油油的蔥花,頂著南曜權最掛念的臉蛋,笑得猙獰可怖。
「義兄~」
南曜權徹底崩了。
腦海深處,弟弟溫聲細語的柔美模樣,全被沈流響用這張臉,刻意狼吞虎咽的樣子給覆蓋了。
「你滾吶!!!」
他心中,弟弟的形象被毀了……
「我真想殺了他,」
南曜權立在昏暗的走廊,露出悲痛萬分的表情,「現在想起吾弟,腦海中全是那張沾了蔥花的油臉。」
柳深雲不知該如何安慰魔尊,嘆口氣,眼睜睜看南曜權在門外惆悵了一整夜。
次日,沈流響被拎出被窩。
他看了眼柳深雲,疑惑道:「義兄呢。」
「尊主不願見你。」
沈流響嘆口氣,摸摸臉,「這張臉丑是丑了點,但義兄喜歡,我勉強接受了,何不多來看幾眼呢。」
柳深雲嘴角微抽,將人帶出客棧,南曜權遠遠走在前端,頭也不曾回一次。
沈流響委屈道:「義兄好冷淡,明明開始對我不是這個態度。」
柳深云:「……你還活著真是命大。」
沈流響挑了下眉,輕笑。
目光轉向四周,無意間瞥見街邊一道身影,微睜大了眼。
葉冰燃停在販賣靈草的小攤前,捻起一枝靈草打量,察覺到不同尋常的目光,回頭望了眼。
『素白澈』朝他眨了下眼,眸光斜睨。
葉冰燃順他視線,看見前端魔尊的身影。
眉頭一皺,心領神會。
他毫不猶豫的出手,一劍橫在『素白澈』和南曜權之間,同時出現在『素白澈』身側,將柳深雲一掌擊倒後,帶人跑了。
「還難受麼,」
葉冰燃扶住沈流響,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南曜權修為高深,若不用千里術,會被攔住。」
築基期修為橫跨千里,沈流響身體差點被空間撕裂了。
他緩了口氣,臉色慘白地搖搖頭,想開口道謝時,突然想起什麼,趕緊閉了嘴。
他轉而撿起一截枯枝,撥開落地樹葉,在地面寫了幾字——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被下了禁音術?」葉冰燃伸手,「我幫你解開。」
沈流響避開他的手,唰唰寫下三字——嗓子疼。
於是葉冰燃從儲物袋拿出一個玉瓶給他:「清靈液,喝了會好些。」
沈流響心底驚嘆。
上品靈液拿來潤嗓子,真有你的劍尊。
他沒要,挽起袖口,將細瘦手腕上的縛靈繩露出來。
葉冰燃臉色微變:「縛靈術除南曜權外,無人會解,唯一法子就是……斬斷被拴住的地方。」
砍手?!
沈流響嚇得趕緊收回手。
葉冰燃見他驚慌,冷峻面容不由柔軟了些,「別怕,總會有辦法。」
他站起身:「既然你身上有縛靈繩,南曜權很快就能找來,必須再離遠些。」
沈流響使勁點點頭,葉冰燃御劍帶他,一聲劍鳴霎時劃破天際。
這裡仍處於兩界交匯處,夜間靈氣躁動是白天數倍,不可輕易行路。
傍晚時分,在一處山林間,葉冰燃尋了個隱蔽的山洞,帶沈流響進去,隨後施法燃起篝火。
沈流響累了一天,直接蹲坐在潮濕的地上,抬眸便瞅見葉冰燃臉上詫異的表情。
他一頓,趕忙從地上起來,找到一塊石頭,優雅的坐在上面,抿唇朝葉冰燃微微一笑。
葉冰燃眼底疑惑散去,在旁安靜地闔眼打坐。
洞內太過靜謐,沈流響不習慣,伸手戳了下葉冰燃。
葉冰燃看他:「怎麼了?」
沈流響捻起樹枝,在布滿灰塵的地面寫:「你為何在這?」
葉冰燃淡然道:「鞭傷還沒好,來尋些靈草。」
沈流響:「……」
當事人有點後悔。
當事人在地上慚愧的寫道:「是我對不住你!」
下手太狠了。
葉冰燃沉默幾許,「白澈,你當明白我的心意。」
沈流響心底咯噔一下。
這情況,不會要表白吧……
好在葉冰燃只這麼說了一句,似乎不想逼他,轉了話題,「沈流響可有再欺負你。」
沈流響搖頭,順道夸自己一波,寫下:「他人可好了。」
葉冰燃擰起眉,仿佛不認識這幾字,「你真如此認為。」
沈流響點了點頭。
葉冰燃沉吟許久,像是心底受到某種觸動,一雙冰眸遲疑地望向沈流響。
他薄唇微動:「那你覺得我呢。」
連沈流響那般的人都認為好,那他呢?
沈流響握住樹枝的手指微緊,想了想,在地面寫道:「你自然比他好。」
若在素白澈心頭,葉冰燃還敵不過他,葉冰燃真不如跳崖去算了。
看到答案,葉冰燃仍未挪開視線,盯著沈流響一字一頓,「我是說,我是不是最好的。」
這問題著實難答。
沈流響正猶豫要不要繼續裝下去,眸光一瞥,發現映著火光的地面,一隻軟體小蟲在左右蠕動。
沈流響腦中的弦,「啪」的一下斷了。
他驟然跳到在場唯一活人身後,指向那處:「救命!有蟲有蟲!!!」
「你是誰?!」
劍光一閃,他脖側橫了把劍。
葉冰燃臉色鐵青,這聲音雖聽著耳熟,但絕不是素白澈!
沈流響目光盯著那蟲慢慢鑽入地下,臉色稍緩。
旋即瞥了眼脖側的劍,唇角一勾,白淨清麗的臉上露出點兒壞笑,「你的老相好。」
洞內陷入死寂。
葉冰燃臉色冷得快結冰了,語氣透著咬牙切齒的意味。
「沈、流、響——」
「哎,是我,」
沈流響退了步,鄭重其事地彎腰拱手,「多謝劍尊不計前嫌,出手相救。」
葉冰燃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唇動了動,似乎想說個「滾」字,但良好的教養讓他說不出口,憋了半晌,收了劍。
「告辭,你還是自生自滅吧!」
「別——」沈流響拽住他衣袖,「救人救到底,我如今築基期修為,一出去就能被吞了。」
葉冰燃一臉漠然:「與我何干。」
沈流響眨眨眼,真誠道:「要不看在老相好的份上?」
葉冰燃俊容布滿寒意,從沈流響手中拽回袖口,言語間充斥著怒意,「你不要頂著這臉說放蕩之言!」
「好好好,」沈流響道,「大家都是仙門中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今日棄我而去,來日修真界人人都要說,北侖劍宗儘是些見死不救的無情修士。」
他眉梢輕挑,話音一轉:「但你若救了我,師兄一高興,說不定就給你和素真人搭紅線,倒是你就能和素真人修成正果,嘿嘿嘿了。」
葉冰燃聽他巴拉巴拉說完,淡聲道:「你好聒噪。」
沈流響:「……」
「我暫不是南曜權對手,」葉冰燃坐了回去,語氣生硬,「若他尋來,我便只能讓他將你抓走了。」
沈流響小聲道:「你剛才還安慰我,說你和魔尊五五開呢。」
葉冰燃冷冰冰地望了他一眼,「有鞭傷,打不過。」
沈流響識趣的噤了聲,葉冰燃目光低垂,看向白皙細瘦的手腕,若有所思:「或者,我幫你一劍斬了縛靈繩。」
沈流響趕忙把手縮到袖口裡:「那我寧願被魔尊抓回去。」
他話音剛落,洞口傳來腳步聲,「是麼,既然如此,與我回去吧。」
「?!」
轟——!
整座山林震盪不止。
沈流響險些被空中肆虐的靈力攪得粉身碎骨,好在葉冰燃是用劍的,以法器抵擋南曜權攻勢後,順手給他設了個結界。
沈流響感動得一塌糊塗。
早知如此,當年評選最佳男配時,就投劍尊一票了!
葉冰燃未說謊,醒神鞭打的是七分肉身三分神魂,神魂最難處理,至今都未恢復完全。
何況,他雖無限接近化神境,但始終差了一步,此時絕不是南曜權的對手,交手數次,已隱隱有落敗之勢。
葉冰燃唇角溢出一縷鮮血,臉色微白,落回地面連退數步。
沈流響立馬上前,扶住他,欲言又止:「要不……」
葉冰燃淡淡瞥了眼他:「你是想勸我走麼,同是仙門中人,我做不出這事。」
「不,」沈流響乾笑,「我是想說,要不你再加把勁。」
葉冰燃:「……」
南曜權看著兩人,眉頭皺了皺,面色不耐地一掌轟去。
兩人又纏鬥起來。
月色灑在沈流響身上,他正思索如何脫身,無意間瞥見映在地面上的影子,多了道身影。
他渾身一僵,被人從身後纏住腰,一把抱入懷裡。
耳邊傳來痴纏低語,「澈澈,我總算抓到你了。」
打鬥中的兩人停手望來,臉色皆是一沉。
「花濺。」
「三妖王。」
沈流響微睜大眼,僵硬地扭過脖子,和一雙波光漣漪的桃花眼對視了下,頭皮發麻。
操了。
是公狐狸!
花濺妖氣十足地朝他一笑,驟然後退,帶著他消失在原地。
素白澈待凌夜離宗,也迅速追了上去。
他有童溪指路,本快趕到了,又聽聞葉冰燃來了,換了地方,臉色難看起來,「葉冰燃為何救他?」
「不知,」童溪只能知曉大概,「南曜權追上去,這會……三妖王來了!」
素白澈失聲:「花濺?!」
他嚇了跳,腳步都放慢下來,這名字勾起他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兩人初見,花濺便莫名其妙纏上他,將他擄到法器妖舟中,用特殊鞭子抽得他渾身發軟又酸又疼不說,還一口一個「澈澈」,叫得他只犯噁心。
若非當時被人搭救,真讓花濺得逞了。
他至今清晰記得,臨走前,那雙桃花眼詭異地望著他,「下次,我會讓你,求我上你。」
素白澈打了個寒顫,堪堪止住,「……我還是回清凌吧。」
童溪:「他抓走沈流響,帶人回了妖舟。」
素白澈渾身一震,忍不住拍手叫好。
月色微暗。
一葉扁舟靜靜飄蕩在湖面,忽然間,舟身一閃,消失在空中。
與外表的平凡樸實不同,舟內打造的如同宮殿般富麗堂皇,擺設極盡奢華,房內瀰漫著擾人心扉的幽香,聞一下便讓人如踏入美夢般,深陷其中。
花濺將擄來的人一把推入大床,讓美人陷入柔軟細滑的床被間。
他迫不及待地欺身而上,溫熱手指撫上『素白澈』下巴,摩挲了下,嘴裡吐出蠱惑般的低語。
「澈澈,這是特意為你準備的香料,乖,再等會,畢竟第一次,我總要溫柔些不是。」
過了須臾。
花濺看床榻上美麗的人兒,白皙臉頰開始泛紅,身子止不住顫抖起來,明白他已然陷入情慾,當即也按捺不住了。
他一把拽下美人衣帶,準備進行下一步。
一隻白皙如玉的手按住他。
「等等,」
床上的人睜開散著水霧的眼眸,嗓音輕顫,「我怕疼,能讓我拿一顆止疼的靈丹麼。」
花濺對美人總會多些耐心,何況眼下美人已經屈服了,甚至為歡好之事準備起來。
如此主動,極大取悅了他。
「澈澈,你明知說什麼我都會答應你。」
沈流響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表面羞澀的笑了笑,扯下腰間小黑袋,「沒力氣,你幫我打開。」
花濺最受不得美人手腳無力的姿態,見狀紅了眼,只想趕緊找到靈丹把人辦了。
他將星花袋繫繩解開,「澈澈,等會我輕……」
「輕你大爺!」
沈流響念出法訣,一腳將人踹飛出床。
花濺猝不及防被踹到地上,還沒反應過來,視線變陷入黑暗,腦中響起轟隆隆的噪音,體內靈力宛如瞬間消失了般。
他頭上套著黑布袋,掙扎著起身,又被一腳踹回地面。
沈流響將人按在地上,一番拳打腳踢。
妖舟內響起連連哀嚎。
揍了半柱香時間,趴在地面的人漸漸不動了,沈流響喘了口氣,累的癱坐在地上,瞅了半晌,不解氣地又踢了一腳。
「濺濺,要不要求爺輕點啊?」
幸好他早知花濺對素白澈的手段,在進妖舟的剎那,咬住舌尖封閉了嗅覺,沒讓迷香侵入腦中。
花濺確實修為高深,星花袋蒙在他頭上也沒立即昏厥,撐了這麼久才沒動靜。
沈流響不敢掉以輕心,起身系好衣帶,望了眼四周,在一面牆上尋到一根長皮鞭,取來將花濺手腳綁起來。
這玩意兒是花濺得意的法器之一,修為再高,被鞭身觸碰,也會瞬間手腳無力。
本該是個能名揚四海的高階法器,可惜落在花濺手中,淪落到在床上發揮作用。
沈流響摘下星花袋,一張透著邪氣的臉映入眼眸。
高挺鼻樑,淺潤薄唇,眉心處有一朵盛放花紋,因桃花眼安靜閉著,整張臉少了幾分活氣。
三妖王,花濺。
原著里,每次出場不是在拐素白澈的路上,就是已經將人按在床上蓄勢待發。
畢生致力於將素白澈變成自己的人,是個一直在努力,從未成功過的另類勵志人物。
妖舟是花濺本命法器,以他築基期修為根本出不去,只能等人醒來放他離開。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地上的人動了動。
花濺睜開眼,臉色一片陰霾,「你不是素白澈。」
「放我離開妖舟。」
「你這法器當真厲害。」
沈流響蹲下身,揉揉手腕,「我說,讓你放我離開妖舟。」
花濺置若罔聞,眸光微轉,凝視近在咫尺的面容,「本王很好奇,你原本長什麼模樣,若是不醜,改日便收了你,本王見慣乖順的人兒,偶爾也想試試你這般辣的。」
沈流響嘴角微抽,伸出三根細長手指。
「三聲,不打開妖舟,我就不客氣了。」
「你難道不知本王皮糙肉厚,一般法術傷不了分毫,」
花濺有恃無恐,微勾唇角透著一抹輕挑的意味兒,「你要怎麼不客氣,在床上榨乾我麼。」
沈流響自顧自的倒計時。
「三、二、一——」
話音落下,他食指朝花濺眉心伸去。
花濺臉色倏然大變。
眉心……是他的命脈!!!
若被按住命脈施法,不管多麼低級的法術都能擊中他,想讓他身隕輕而易舉!
沈流響按住掙扎的花濺,指腹帶著一抹涼意觸上花紋,低身念了句法訣。
花濺身形一僵。
妖舟內部寂靜須臾,下一瞬,毀天滅地的笑聲傳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流響看著在地上笑得打滾的花濺,唇間吐出冰冷話語,「再不放我出去,我便讓你笑死在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濺快要瘋了,一邊拼命抑制笑意,一邊心頭五味雜陳。
這修士……竟只用這種方式逼他……他的妖丹,世間之人誰不眼紅,竟沒有殺他奪妖丹的打算麼。
一葉扁舟重新出現在湖面。
與此同時,天邊數道長虹降落於此。
沈流響身影一晃,出現在湖岸邊,抬眸便看見三道身影。
追來的南曜權和葉冰燃,還有總算找到他的凌夜。
氣氛一時詭異起來。
沈流響稍作思索,腳步往凌夜那微微一挪。
南曜權沉聲:「縛靈術只有我能解開。」
言下之意,若想恢復修為,遲早還是要求他,不如現在就乖乖往他那走。
凌夜淡然一笑:「師弟只管過來,他身上九成法術來源你父親,所以對你構不成威脅。」
他說著,捏訣破了南曜權的易容術,沈流響摸了下臉,不再猶豫朝凌夜走去。
南曜權臉色一沉,驟然出手擒拿,凌夜眼神微冷地攔下,兩人之間靈氣炸裂,地面轟然裂開數道巨縫。
沈流響被肆虐的靈力衝擊得不住後退,差點跌入湖中。
葉冰燃一把拽住他手腕,「凌宗主讓我帶你先走。」
話音剛落,湖心扁舟光影一閃,花濺現身,直朝沈流響而去,「好生熱鬧,加我一個。」
葉冰燃眉頭一皺,將沈流響推開,御劍對敵。
四處陷入混戰。
沈流響人都快看傻了。
回過神,發現沒人顧得上他,轉身拔腿就跑,誰知才走了沒兩步,便被南曜權抽空施法定在原地。
與此同時,花濺唇角勾笑:「打下去不是辦法,不如讓他自己選。」
他捏訣,一道法術朝沈流響打去,「我這招自創法術,可以看出他最親近誰,願意粘著誰,喜歡跟誰走。」
沈流響微睜大了眼,動彈不得。
視線中玄光一閃,隨後他被人一把拽入懷裡,腳步在地面轉了圈,堪堪停下。
衣擺在風中掀起一陣漣漪。
微啞的少年嗓音在他耳邊響起,「師尊,弟子來晚了。」
沈流響眸光顫了下,「你來做什麼……」
不過築基期修為,來不是送死麼。
「嗷嗚~」
巨大的天狗忽然從黑雲躍出,抓起地面兩人,扇動起足以遮雲蔽日的翅膀,眨眼飛至千里之外。
砰——!
不知飛了多久,敖月撐不住了,落在一片密林中。
「啪嗒」一下。
他變回狗崽摔滾在地,雨後泥濘沾滿了全身柔軟灰毛。
沈流響彎腰抱起他,看了眼四周,走到一棵巨大的古樹前,把敖月小心翼翼地放在石頭上,「辛苦了,謝謝。」
敖月望了眼周玄瀾,小聲「嗷嗚」了下。
「師尊。」
周玄瀾低沉沉地喚了聲。
沈流響轉過身,旋即被一把按在了樹上。
林間光線昏暗,灑在周玄瀾臉上,襯得他眼神陰沉得可怕,唇角卻是微勾,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又低聲喚了句:「師尊。」
沈流響感覺他不對勁,想起花濺打向他的法術,臉色變了變,「周玄……唔?!」
不由分說,周玄瀾低頭堵住微張唇瓣。
沈流響呼吸一滯,旋即劇烈掙紮起來。
周玄瀾眸光暗了暗,扣住沈流響的後腦勺,更用了些力將人抵在堅硬的樹上,徹底鎖死在懷裡。
在不安分的唇上碾轉片刻,周玄瀾眼帘低垂。
視線中,唇瓣被欺負得猶如要滴血般殷紅瑰麗,他眼神愈發深幽,按住人更加肆無忌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