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響嘗到血腥味。
唇被咬破了。
按住他親吻的人,簡直像餓狼一樣。
沈流響快喘不過氣來,手指艱難地朝腰間伸去,勉強夠到星花袋後,立馬捏訣。
林中暗光一閃,被星花袋罩住腦袋的周玄瀾停止動作,向前一倒,撲在沈流響身上昏厥過去。
沈流響大喘了口氣,一手扶住靠著他的周玄瀾,一手擦了下唇角。
疼得「嘶——」了聲。
削白指尖沾上殷紅血跡。
「你是狗麼!」沈流響從驚嚇中回過神,氣得想抽徒弟腦袋瓜子兩巴掌。
但念及周玄瀾是替他擋法術,才做出這檔事,忍了忍,靠樹幹坐下,讓人枕著他肩休息。
這筆帳,算到花濺頭上。
石頭上,敖月張大的嘴半晌合不起來,察覺到投來的危險目光,當即舉起小狗腿道:「我發誓不告訴任何人。」
沈流響轉了下縛靈繩,「說說,你怎麼願意來的。」
敖月:「當然是捨不得仙君您。」
啊呸。
沈流響哪裡信,垂眸打量縛靈繩上的符紋,頭也不抬道:「說實話。」
敖月遲疑了下,含糊道:「做了個交易,不能細說。」
周玄瀾當時找到他,說沈流響被人帶走,讓他幫忙找人。
天狗可在萬里之外,憑一縷氣息鎖定方位,敖月嗅一嗅,便知沈流響朝哪個方向去了,但惡鬼仙君有難,他暗暗稱妙,哪裡肯相助。
可周玄瀾提了個敖月無法拒絕的交易——妖骨丹的下落。
銷聲匿跡近萬年的妖界聖丹,沒有哪個妖類能抵抗得了它的誘惑。
沈流響蹙眉。
這時,整片夜空亮閃了下,天邊有彩霞現世,無數靈氣向北面方向翻湧而去。
大能者突破引動的天地異象!
沈流響心道莫不是北侖劍宗的人。
原著主要圍繞素白澈和一眾男配,講萬人迷和各類修羅場的故事,對與之不相關的東西筆墨甚少,他也不知是誰突破了。
猜測之際,凌夜自虛空踏出,「是劍真道人。」
沈流響倒吸口涼氣。
劍真道人已是化神境大圓滿,再做突破,豈不是邁入大乘境了!
凌夜:「你不必擔憂南曜權等人了。」
劍真道人突破,世間多了位大乘境,諸方勢力都要做出應對,身為各方之首,未來幾日定忙得不可開交。
沈流響指向安安靜靜闔著眼的徒弟,「他中了花濺的法術,師兄可有法子。」
凌夜視線落在沈流響身上,注意到破了皮微腫的唇,皺了皺眉頭,「你徒弟咬的。」
沈流響解釋:「他受了法術影響。」
凌夜:「花濺走前,倒與我說了,他這招自創法術名叫念生,對人沒什麼影響,就是把心底念頭放大了,不過他說的話一向半真半假,不可全信。」
何止是半真半假,小說里簡直是九假一真。
沈流響說:「可有說破解之法。」
「沒有,但法術造成的影響會隨時間逐漸消失,」
凌夜望向周玄瀾,「等你弟子醒來,應該會緩解很多。」
信你個鬼——!
沈流響被醒來的周玄瀾纏住腰,又親又咬時,恨不得用眼神殺死愣了下後輕笑出聲的凌夜。
這法術叫什麼『念生』?
改作春藥吧!
沈流響無奈之際,一掌拍在周玄瀾後頸,徒弟登時軟趴趴地倒在他身上。
凌夜笑過後,握拳抵嘴輕咳了下。
「劍真道人突破至大乘境,劍宗邀整個修真界同慶,各宗各派都收到邀請參與盛宴,清凌亦要備上好禮,凌越已經帶隊從宗門出發了,你可想去?」
沈流響眸光微亮,點點頭。
想想宴會中的美味佳肴,口水就抑制不住地泛濫。
但他如今築基期修為,直接出現在人前不妥,「我裝成清凌弟子,師兄以為如何?」
凌夜道:「是個辦法。」
凌夜一路伴沈流響到侖華城,等其在客棧安頓好後,便要直接去劍宗,「侖華城歸劍宗管轄,不會有修士肆意生事,不必擔心安危。」
沈流響變成少年模樣,臉蛋也變了,換成一張平淡無奇,扔進人堆找不出來的那種。
「師兄只管去便是,我在此與凌越會合,一起前往劍宗。」
沈流響說著,對銅鏡里的面容眨了眨眼,惆悵地嘆口氣,「易容術太難了,變成這樣已是手藝巔峰了。」
他用易容術捏臉捏了半天,就這張可行……至少像個人。
他想起原身用易容術模仿素白澈,結果人不人鬼不鬼,南曜權伸手一捏,就將變得一模一樣,難道這就是天賦的差距麼……
沈流響感覺有被打擊到。
凌夜盯著他看:「我倒是想起來,你少年時期每次出宗歷練前,也是這樣,邊用易容術變模樣邊嘀咕,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沈流響訝然。
「你這張臉雖普通,但之前見過幾次,如今再看竟生些懷念來。」
凌夜嗓音溫潤,莞爾一笑,「我已通知了凌越,除他之外,沒人知道你的身份,你暫時當個普通弟子。」
沈流響點頭。
凌夜本欲替他傳信給帝宮,問縛靈繩的破解之法,但沈流響拒絕了,暫時不想和帝宮牽扯上關係,而且,他隱隱發現能看懂一些縛靈符文,若是研究一番,說不定能憑自個解開。
傍晚時分,沈流響倚在窗前,看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
算上時間,明日正午宗門的人就該到了。
床上傳來些許動靜,一路處於醒來打暈來回交替的周玄瀾又醒了,沈流響走過去,熟練地揉了揉手腕。
周玄瀾愣愣看著他,似乎沒認出是誰,也沒有動作。
他遲疑的喚:「師尊?」
沈流響挑了下眉:「清醒了?」
周玄瀾微微點頭,於是沈流響俯身,細看了看少年的眼眸。
正準備教訓人時,周玄瀾忽然仰頭,偷襲成功,親在沈流響唇角,末了,黑沉眼眸露出一點兒笑意,「是師尊的味道。」
沈流響:「……」
他抬手就要把人敲暈,抱著被子的少年反射性抖了抖,「師尊,我脖子疼。」
語氣透著點兒委屈。
沈流響放下了手,掀開徒弟長發往後頸一瞧,輕重不一的烏青色,儘是這幾日落下。
「……不打暈你也行,但不許親為師了。」
周玄瀾臉色微變:「師尊還是打暈我吧。」
沈流響真想再給一下,但一直把人打暈也不是辦法,況且周玄瀾情況明顯好了許多,至少能正常交流了。
於是他語重心長道:「除了道侶,不可以隨便親別人。」
「弟子沒有隨便,師尊也不是別人,」周玄瀾一頓,給出反駁理由,「師尊也能是道侶。」
沈流響深吸口氣,忍住一掌拍死徒弟的衝動。
幹嘛呢幹嘛呢!
還想欺師滅祖啊!
他伸出手指,在周玄瀾額頭使勁彈了下,「給我清醒點,說了不許親。」
聞言,床榻上的少年垂頭喪氣,仿佛迷失了人生方向,「可我就想和師尊親近,止不住這念頭。」
沈流響又往花濺身上狠狠記了一筆。
想了想,他捧住周玄瀾的臉,然後吧唧一下親在他額頭上,十分敷衍地拍了拍發頂,「好了,以後為師就與你這樣親近。」
周玄瀾抬手,愣愣地摸上額頭,這還是師尊第一次主動親他。
他勾勾唇,點頭同意了。
沈流響終於找到竅門,喜極而泣,趁著夜色去酒樓慶賀,凌夜臨走前,給了他一些靈石,正好去奢侈一頓。
飽餐後,在街上閒逛。
「這幾日別叫師尊,」
沈流響想起正事,「我化名沈六六,你也要如此叫我。」
周玄瀾面露難色:「為何不叫周六六。」
沈流響愣了下,不可思議的瞪大眼道:「我把你當徒弟,你卻想當我爹?」
周玄瀾正欲解釋,旁側小攤傳來一聲吆喝,「最新話本,《冷酷師尊俏徒弟》、《霸道宗主愛慕我》、《尊主夫人帶球跑》……」
沈流響被吸引過去,一口氣買了幾十本,當消遣物。
次日晌午,算時間清凌一行人快到了,沈流響叫上好酒好菜,率先吃了起來。
酒樓內座無虛席,修士占了多數,飯桌上話題皆是近日劍宗喜事。
「道人邁入大乘境,可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整個劍宗沾光。」
「話不能這麼說,道人與當今宗主關係並不好,雖說兩人是師徒,但不親近,畢竟道人最疼愛的是小徒弟寧潤辛。」
「不,得加一個徒孫,葉冰燃。」
「那是以前,自寧潤辛出了岔子後,道人除了修煉,便只惦記著助小徒弟提升修為。」
「唉,可惜,寧潤辛和葉冰燃曾被稱為劍宗雙壁,如今兩人修為一個天一個地。」
「任誰也想不到,寧潤辛外出歷練一次,竟會為情所困,止步金丹再未前進半步,幸而有個好師尊,如今在劍宗地位不降反升了。」
「說起這個,聽聞他是被人踹了,所以起了心魔。」
「什麼?!彼時他可是天之驕子,哪個姑娘誰能拒絕得了他!」
「不,據說是個少年。」
「那必有絕世之姿!」
「不不,聽說長相極為平凡普通。」
「???」
沈流響與凌越等人會合,換了統一服飾,一起前往北侖劍宗。
一路上,因周玄瀾一直粘著,混在弟子中的沈流響受了不少關注,大多人投來隱晦目光,凌金燁最為直白,湊過來一臉好奇的打量,「這是誰,以前怎麼沒見過。」
周玄瀾:「六六。」
出門前,沈流響特意親了下周玄瀾額頭,讓人聽話些,所以周玄瀾這會,表現得尤為正常。
「但你只能叫他沈六六,」周玄瀾頓了下,補充道,「可以叫周……唔?」
沈流響捂住他的嘴,朝凌金燁笑了下,「我是外門弟子,你們沒見過實屬正常。」
少年長相一般,只勉強沾了點清秀的意味,不過笑起來時,眼眸像月牙一樣微彎,讓整張臉都充滿了靈氣,倒是賞心悅目了許多。
凌金燁看著順眼:「都是清凌弟子,分什麼外門內門。」
他自來熟地想攀沈流響肩,手伸到一半,被啪的打了下,「凌、凌越長老。」
凌越:「放肆。」
與仙君勾肩搭背,成何體統。
凌金燁一臉懵,悻悻收回手。
他們來到劍宗山門口,等在此處的弟子看見一行人身著梅花紋白袍,趕緊迎了上來,「諸位清凌宗的道友好,等候多時,請隨我入宗。」
清凌身為底蘊強大的仙宗之一,向來引人注目,踏入劍宗那刻,便吸引了四面八方的目光。
清凌弟子早已習慣這般注視,各個面色如常,目不斜視的行步,行為舉止不失大宗風範。
於是混在其中的沈流響,便顯得格外醒目了,一行人,唯他東張西望,好奇地左右打量四周。
「那弟子是誰?」
「不知,但感覺拉低了清凌牌面。」
「這種盛宴,來的不該都是弟子翹楚麼,怎麼清凌混了個奇怪東西。」
「休得無禮,」劍宗長老現身,呵斥了竊竊私語的一眾弟子。
待他走後,弟子們也不敢再議,只是疑惑道:「伍長老怎麼來了,他不是負責照顧寧師叔的嗎?」
「寧師叔今早出關了。」
「什麼?!他已經好幾年沒出過洞府了吧。」
「畢竟道人是他師尊,對他盡心盡力,不祝賀的話太薄涼了。」
「師叔現在何處,我去瞧瞧,幾年沒見他了。」
「在冷劍台,劍尊等人陪著。」
冷劍台。
葉冰燃朝背對他的青年行了一禮,「師叔,師尊說此處風冷,不可久站。」
被喚作師叔的青年,年齡與葉冰燃相仿。
長發隨意地攏在背後,俊氣臉龐,面如冠玉,不過唇色蒼白,眉頭始終微微蹙著。
「我只是修為止步,又不是身體有毛病,師兄瞎想什麼。」
跟在他左右的長老齊齊屏了口氣,額頭冒出冷汗,在劍宗,也就寧師叔能對宗主這般不敬了。
寧潤辛目光投向嚷嚷鬧鬧的廣場,「許久沒出來,宗內的人倒是多了不少。」
有長老回道:「不全是劍宗的人,這幾日四方都有來客。」
寧潤辛心神微動:「既然如此,你們說他會不會來?」
眾長老對視了眼,無奈地搖搖頭。
又來了。
這個「他」,都被劍宗的人當作是寧潤辛的心魔,甚至懷疑有沒有這個人的存在,因為不管他們費多大力氣,都找不到這人。
「哪會這麼巧……寧師叔,這麼久,您該放下了。」
「從未拿到過,何來放下之說,」
寧潤辛手負背後,視線在廣場周圍隨意懶散的晃著,「不過你們說的不錯,哪有這麼巧,而且……他一定是在躲我,不然為何尋不到他。」
他眸光暗淡,準備收回視線的時候,一道清瘦的少年身影突然闖入眼眸。
寧潤辛目光一凝,驟然變了臉色。
練武廣場,一排排劍宗弟子整齊劃一的練習運劍,發現清凌中人經過,登時更打起精神來,隱隱有攀比示威之意。
沈流響瞅見其中一人,止不住笑出聲,「拿反了,握劍尖手不疼麼。」
周玄瀾見狀,止了步伐,拽住沈流響衣袖。
沈流響:「嗯?」
周玄瀾望著他,臉上露出期待的表情,指尖暗示性地點了下額頭。
沈流響:「……」
這麼多人看著呢!
周玄瀾睜著漆黑眼眸,又催促似的點了下額頭。
「不行,」沈流響堅定道。
說完,便見徒弟臉色微變,整個人瞬間變得萎靡起來。
沈流響頭疼地扶額,想了想,豎起兩根白皙長指。
「欠著,等會親你兩下。」
周玄瀾思忖片刻,抬起手,三根修長手指在沈流響眼前晃了晃。
得寸進尺的小兔崽子!
「行行行,」沈流響握住他手指,從半空按了下來。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騷動。
眨眼間,劍宗數人現身,攔在清凌眾人面前。
沈流響瞅見一個熟面孔,不過此時,葉冰燃該不認識他了。
一道瘦高身影迅速闖入清凌弟子中,身後眾長老著急喊道:「師叔您別急!是哪一個!我們幫你攔住!!」
周圍劍宗弟子見狀,紛紛變了臉色。
「是寧師叔,竟然出關了。」
「莫非又犯病了,不然為何闖入清凌弟子中。」
「等等……師叔似乎很高興,莫非是找著那人了!」
「什麼?!是誰是誰!快讓我瞧瞧師叔惦記了這麼久的人是誰!」
「據說這次來的清凌弟子皆是璞玉,倒不算差,我猜是最前面那位笑靨如花的弟子。」
「我到覺得是後方那個俊氣逼人的少年……誒誒誒,你看師叔果真朝他過去了!伸手了!!牽住他——他他他旁邊的那位???」
萬眾矚目間,寧潤辛從一眾清凌弟子中,挑出一個扔進人堆找不出的弟子。
握住他的手,滿目深情:「我終於找到你了。」
眾人:「?!!!」
全場目光唰唰唰的飛來。
沈流響眨了眨眼,盯著面前的陌生青年,有些發懵。
直到身旁響起壓抑到極致的嗓音,將他一下喚醒過來,「師尊,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