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咻——!

2024-09-06 13:56:09 作者: 封空
  這人是誰?

  沈流響也想知道,於是問了。

  青年面色一僵,欣喜若狂的表情如潮水般褪去,握住沈流響的手更緊了幾分。

  「寧潤辛,我是寧潤辛……我們在妖界見過,你說過……說過要來劍宗找我!可你一直不來,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你怎會不記得我。」

  沈流響手被捏得生疼,抿唇不言。

  他思來想去,倒是記起小說里一點關於寧潤辛的,因為不是主要配角,僅寥寥幾句。

  葉冰燃師叔,曾經閃耀一時的劍宗天才,後墜落,終身止步金丹境。

  「你大概認錯人了。」沈流響想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了。

  寧潤辛聽見這回答,指尖幾乎要嵌入沈流響手心手背,骨頭都快捏碎了。

  「你捏疼他了,」周玄瀾眼神驟冷,將寧潤辛用力到發白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給我鬆開。」

  寧潤辛置若罔聞,已控制不住行為,連自己都沒意識到弄疼了沈流響,僅目光緊緊盯著他。

  「我沒有認錯,為什麼裝作不認識我。」

  沈流響覺得眼前這人可能哪裡出了毛病,為了讓他認清現實,於是道:「我這張臉長得大眾,出去轉一圈能找到七八個孿生兄弟,閣下應該就是認錯了,我叫沈六六,你想找的人名字肯定不是這個吧。」

  寧潤辛一頓,神情複雜,「以為往名後加個疊字,我就不認識你了麼……沈六。」

  沈六六同學呆了。

  難不成原主真用易容術與這人有過來往,並化名沈六?

  他試圖理清思緒。

  這時,手上傳來一點點動靜。

  沈流響垂眸,看見他被捏得皮肉發白的手,被周玄瀾握在掌心,輕揉了揉。

  沈流響感動得熱淚盈眶。

  還是自家徒弟好。

  「他是誰?」

  寧潤辛視線終於從沈流響身上挪開,才注意到他旁邊的少年,問出了似曾相識的話。

  周玄瀾:「與你何干。」

  咔——!

  沈流響聽見冰碎的聲音,低頭一看,原來不是假的,地面以寧潤辛為中心,凝結成晶瑩剔透的寒冰向四周擴散。

  眨眼就要觸碰上周玄瀾黑靴,沈流響反手拽住他,一起退了數步。

  寧潤辛見狀,周身寒意更深。

  「不可,」一個身著道袍的修士出現在寧潤辛身側,袖袍一揮,將地面冰層盡數散去。

  他向沈流響道:「抱歉,師弟有時犯病會認錯人。」

  來人正是劍宗宗主,藍蕭生。

  寧潤辛側眸看他,冠玉般的臉龐布滿冰冷之色,「少管閒事,這次我沒認錯。」

  藍蕭生:「過了多年,他不可能半點模樣不變。」

  寧潤辛擰起眉:「也許,他變了身形和模樣。」

  他說著,想靠近沈流響。

  沈流響趕緊後退了步。

  寧潤辛見狀一愣,停下腳步,臉上流露出受傷的表情。


  他收回手,立在原地半晌,朝沈流響勾唇笑了笑,「你一定是嫌我修為太低,才假裝不認識我,沒關係,等我修為高些再來見你,只要你別再不辭而別就好。」

  寧潤辛說完,慢慢退離了沈流響的視線。

  劍宗眾長老反應過來,趕緊追了去,「寧師叔,您去哪!別亂跑!師祖怪罪下來沒人承擔得起啊!!」

  待當事人之一離開,眾人目光匯聚處便只剩下一個了。

  沈流響一邊承受著來自劍宗弟子:「操了!師叔心心念念的人就是他?長得平平無奇也就罷了,還拒絕我們師叔?給他臉了!」

  另一邊,清凌弟子視線不甘示弱:「外門弟子出了個人才啊!看樣子,勾搭了劍宗師叔不說,還把人給踹了,最後對方還窮追不捨了,以前怎麼沒聽說過這等人物!」

  還有其他各門各派弟子,心頭八卦之火早已熊熊燃燒。

  當夜,關於沈流響的流言便傳遍劍宗各個角落。

  「師叔心心念念的人找著了,我親眼所見,啊?什麼模樣?嗯……不記得了。」

  「有什麼突出的?就、就……恃寵而驕吧,仗著師叔喜歡,釣著他,然後踹了他,還假裝不認識他,似乎還有個新歡。」

  「話說他憑啥看不起咱們師叔,師叔就算止步金丹,容貌身世修為哪樣不比他沈六六好個千萬倍,竟然有臉拒絕師叔,簡直不識好歹!」

  「清凌宗名聲要被這弟子敗光了,不過聽說是個外門弟子。」

  「可憐師叔深情錯付,怎麼眼瞎成這樣,明明在路邊撿一個都比那人好!」

  一夜間,「沈六六」這名字成了渣男代言詞。

  沈流響躺在床上,想起給他送茶水的劍宗弟子,一副想往茶水中投毒的模樣,不由把被子裹緊了些。

  六月飛雪,真是冷啊。

  大概和劍宗這地方相衝,追纏葉冰燃時,被劍宗弟子人人唾罵不知羞,不追人時,被劍宗弟子人人謾罵他渣男。

  沈流響憂傷的嘆口氣,掏出幾個話本翻,看了小半時辰,準備睡覺。

  外面忽然亮如白晝,有人驚喜萬分地拔高嗓音。

  「寧師叔突破了!!!」

  一時間,整個劍宗沸騰起來,大晚上鑼鼓喧天,陣仗堪比那日師祖突破至大乘境。

  「嗚嗚嗚,十來年了吧,師叔終於從金丹跨入元嬰了。」

  「是不是因為白日那個沈六六,師叔傷心欲絕,終於斷了情念。」

  「不說了,我現在就去給沈六六燒高香。」

  沈流響出了門,庭院住的皆是清凌弟子,大都立在院子看天空異象,議論紛紛。

  看見他,凌金燁招了招手,比了個口型:「都說是你的功勞。」

  沈流響:「……」

  原主的記憶只留下一丁半點,很遺憾,其中沒有寧潤辛,原著里又全然未提,他真不知道兩人有什麼交往。

  沈流響無奈的搖搖頭,看了眼四周,發現周玄瀾的房間緊閉著。

  他想去瞧瞧,怎會睡得如此沉。

  夜空又是一亮。

  沈流響聽見一連串吸氣聲,還有劃破劍宗上空的尖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寧師叔又雙突破了!!」

  厚積薄發。

  眾人心頭冒出這四字,還有天縱英才。

  無數劍宗弟子為其狂歡,一浪接一浪的歡呼雀躍不絕於耳,沈流響立在原地揉揉耳朵。

  這時,周玄瀾房門突然開了。

  他半張臉隱在黑暗中,視線鎖定沈流響後,提步走了出來。

  沈流響發現纏繞周玄瀾身邊的靈氣不同了,無論是濃郁度還是運轉速度,都跨越到一個新的境界。

  他微睜大眼,「你突破了?」

  四周喧譁得厲害,周玄瀾一時沒聽清,湊近微俯下身,「師尊說什麼?」

  沈流響又說了遍。

  周玄瀾漆黑眼眸露出點兒笑意,指了下額頭,「親一下,就告訴你。」

  沈流響轉身就走。

  一天親十來次,嘴都要給他親疼了。

  周玄瀾趕緊拉住他:「師尊彆氣,弟子確實突破到金丹境了。」

  金丹境……

  沈流響齒間咬了咬這幾字,面色微凝。

  他記得周玄瀾就是在這個境界,一身修為盡失,嘗遍人情冷暖,歷經無數次生死折磨,心裡信念被一遍遍摧殘毀滅,最終墜入無邊黑暗。

  也是這時候,素白澈在他心裡奠定了獨一無二,誰都動搖不了的地位。

  周玄瀾遲疑道:「師尊不高興麼。」

  沈流響被打斷思緒,抬眸勾了下唇,臉上露出燦然笑容,「當然為你高興。」

  整個劍宗為寧潤辛突破的慶賀聲還在歡天喜地的繼續。

  沈流響拉周玄瀾回了房間,解開星花袋,手在裡面尋了半晌,掏出一個墨藍盒子。

  周玄瀾記得,是弟子大比後的凌霄殿上,沈流響拿走說要了的那個。

  沈流響遞給他:「給你的,賀禮。」

  周玄瀾沒接:「師尊不是要麼,拿去便是。」

  「放心,裡面靈丹早被我取出賣了,」沈流響眨了眨眼。

  室內沒點燈,光線尤為昏暗,襯得他眼眸愈發清澈潤亮,好看得令周玄瀾移不開眼。

  沈流響睫羽顫了下,將墨藍盒子塞到他手中,催促道:「快點打開。」

  周玄瀾說好。

  骨節分明的手指撥開搭扣。

  墨藍盒子漸開,一個靈果映入周玄瀾眼中,散著柔潤瑩光,一縷縷紅絲將它緊緊纏繞在盒子裡。

  「聖明果……」周玄瀾喉嚨微干,「弟子初入金丹境,用不著聖果,師尊還是留著吧。」

  聖明果,化神境以下最強靈果,助元嬰境修士突破至化神境的第一寶物。

  千年一現,堪稱無價之寶。

  周玄瀾知道聖明果在沈流響手中,但從未想過,對方會把聖果給他。

  「用不著你就當零嘴吃,不過……」沈流響頓了下,含糊其辭,「最好先留著,若是以後靈力出了什麼問題,像一下消失不見了,你就試試有沒有用,就算沒用,對你也沒絲毫壞處。」


  周玄瀾修長手指扣緊盒子,輕聲道:「弟子明白了,多謝師尊。」

  沈流響打了個哈欠:「好吧,為師要睡覺了,你先出去。」

  於是周玄瀾薄唇動了動:「我可以和師尊一起睡嗎?」

  沈流響將人毫不留情地丟出房間,啪的一下關了門,轉身飲了口茶,發現周玄瀾還立在門口。

  「師尊。」

  「不行。」沈流響決然道。

  周玄瀾抬手指了下額頭:「睡前這個,師尊忘了。」

  沈流響一時無言,還真執著。

  他拉開房門,趁院裡弟子沒人注意到這,在周玄瀾額頭輕點了下,隨後擺擺手把人轟走,「好了,滾吧。」

  一夜好夢。

  次日,又有不少人趕到劍宗。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西陽宗一行人,身著統一的艷紅服飾,所有弟子面如驕陽一般,帶著驕縱傲然之色。

  為首弟子腰間懸掛諸多法器,匕首,無影針,金錢鏢……皆是不俗之物,其餘弟子雖不如他,身上佩戴之物也是不少。

  一路走過,路邊兩側傳出不少驚嘆。

  「那人便是金迭殤吧,西陽少宗主,年紀輕輕便邁入金丹境,前途無可限量啊。」

  「果然是西陽宗弟子,據說他們身上掛的諸多暗器還只是小部分,更多厲害的藏在暗處呢。」

  「說到暗器,聽聞金迭殤最厲害的不是暗器,而是箭法,傳聞築基期時,便於千里之外取了一個金丹期修士的首級。」

  「確有此事,此子箭術造詣非凡,西陽宗主特意尋來世間最好的弓箭材料,讓鑄器大師為他量身打造了一套法器,九霄穿雲箭和龍吟萬骨弓。」

  「聽聞一弓一箭出世便是高階品級,不知今日能否飽飽眼福。」

  沈流響在屋子裡待了許久,理清了大半縛靈術的符文,用過午飯,曬著暖陽出門溜達。

  聽見練武場傳來喧鬧聲,便朝那走去。

  此時偌大的廣場上,西陽宗弟子雖占據個小角落,卻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他們帶來了個牢籠,裡面關著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模樣乖巧可人,小身軀蜷縮在籠子角落,臉蛋充滿畏懼之色,目光茫然而膽怯地打量四周。

  有人登時怒了,要上前討伐。

  「諸位道友勿要誤會,」一個西陽弟子指向籠中女孩,「這是妖族,不死鳥的後裔。」

  圍觀眾人一愣,譁然。

  不死鳥可是上古神鳥,怎麼突然出現,還落在西陽宗手中。

  那弟子解釋道:「血脈不純,僅是個雜種。」

  有人道:「那也十分珍稀了,西陽宗真是厲害,能抓到這等妖類。」

  「哪裡,宗主也是費了些力氣才抓到,」

  那弟子嘴中謙虛的說著,卻抑制不住臉上得意,「宗主特意為少宗主抓來練習射箭,此鳥傷它不見半分血,且過些時辰便能癒合,可根據叫聲悽厲程度,以及傷口癒合快慢來判斷攻擊威力。」

  「是絕佳的練箭靈物。」

  眾人聞言多看了幾眼,這才發現,那女孩露在外的皮膚布滿傷痕,傷口雖大都痊癒,但疤痕卻留了下來。


  她蜷曲著身軀,輕聳粉嫩鼻尖,雪亮眼睛噙著滾滾淚珠,怯生生的目光望向周圍人群。

  不知該向誰求助。

  「我、我不是壞人……放過我吧,我想回家……」

  有心軟修士忍不住道:「縱使是妖族,也有靈智,拿她練箭太過殘忍冷血了。」

  人群中傳來冷哼。

  金迭殤將說話那人一掌推到在地,「我瞧你分明是會嫉妒,對待妖族,何談殘不殘忍,婦人之仁,難怪一大把年紀還只是金丹境修士,我若是你,怕得羞愧而死。」

  說罷,他手負身後,踱步走向鐵籠。

  女孩見他,反射性地尖聲哭叫,極力蜷曲身軀,伴著幾道嘹亮哀泣的鳴叫。

  金迭殤聽得眉頭一皺,呵斥了聲,旋即打開牢籠。

  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出牢籠,瞬間化作一隻如同虛影的鳥兒,日光穿破近乎透明的羽毛,折射出燦然金芒。

  在場眾人皆驚嘆於不死鳥漂亮的外形。

  「她飛走了!」有人驚呼。

  下一瞬,卻見金迭殤取下懸在囚籠外的長弓,又取出一支鵰翎,拉弓射箭。

  咻——!

  冷箭劃破半空,猛地穿破不死鳥的腦袋,隨後墜落在地。

  有弟子趕忙去撿。

  不死鳥在半空頓了下,腦袋裂開了一條肉眼可見的縫,半晌動彈不得。

  西陽弟子忙夸道:「少宗主好箭法,用下等弓箭就能射出如此強大威力,若改用九霄穿雲箭和龍吟萬骨弓,怕是這鳥再不死也得死了。」

  旁邊一人連連附和:「正是正是,不知今天這麼多人,有沒有福氣見識少宗主的弓箭。」

  金迭殤不耐道:「每次都是我一個玩,你們也來練習啊,腰間的箭豈能當擺設。」

  有人諂媚道:「見了您的箭法,誰還有臉彎弓射箭呢。」

  金迭殤輕挑眉梢,傲氣十足哼了聲,「盡說些好話,不過倒也是實話。」

  空中,不死鳥的傷口已癒合大半,隱隱有扇動翅膀離開之勢。

  金迭殤見狀,嘆口氣,露出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我本不願重傷於她,畢竟萬物有靈,但是,得讓她安分些才行。」

  他說著手掌一攤,一張精美的赤色長弓浮現出來,另有三支銀光閃閃的冷箭。

  「少宗主築基期時,便用這套法器千里之外對金丹期修士一箭封喉,如今,又邁入金丹期,這一箭下來,恐怕尚處於幼年的不死鳥,不止受到重傷那麼簡單。」

  「好事好事,我還沒見過不死鳥身隕的模樣。」

  冷銳銀箭直指斜方上空。

  不死鳥察覺到危險,拼命掙紮起來,但她腦袋上的傷還未癒合,此時沒有力氣動彈,儼然成了活靶子。

  她害怕得直掉眼淚,用稚嫩嗓音磕磕絆絆的求饒,泣聲道:「我不是壞人,真的不是,不要殺我,求求你們了……·我、我只想回家,我沒有欺負過你們啊。」

  有人看不下去了,要上前阻止。

  同伴趕忙拉住他:「萬萬不可!金迭殤是西陽宗主的命根子,你去阻止便會惹惱他,得罪他,相當於得罪整個西陽仙宗啊!三思三思!」


  其他蠢蠢欲動的修士聽聞,也紛紛止了腳步。

  雖於心不忍,但為了一個妖類,得罪西陽宗這個龐然大物,得不償失不說,還可能招來殺身之禍,划不來。

  金迭殤冷笑一聲,鬆開手指。

  伴著一聲響亮的龍吟,穿雲箭划過一縷銀芒,帶著令人膽寒的威壓,朝僵在空中的不死鳥襲去。

  不死鳥渾身顫抖如篩子,微微睜大眼睛,瞳孔映出倏然逼近的冷光,她害怕的發出一聲悽厲哀叫。

  這時,一道破空聲轉瞬即至。

  咻——!

  一支鵰翎箭在空中划過流暢優美的弧線,驟然與穿雲箭相撞。

  但兩支箭材質天差地別,頃刻間,鵰翎箭從中破開,銀箭卻不曾停頓分毫,直指不死鳥而去。

  然而,又是「咻咻——」兩聲。

  兩支接踵而至的鵰翎箭,擋在穿雲箭前面。

  不僅如此,眾人看見兩箭過後,還有十來支鵰翎箭踏空而來。

  「咻咻咻咻咻——」的聲音不絕於耳。

  穿雲箭最終寡不敵眾,一縷銀光墜落。

  「鐺」的一下砸落在堅硬地面。

  練武場內外陷入一片靜寂。

  金迭殤臉色鐵青,握住長弓的手氣到發抖,青筋暴突,猙獰的目光朝廣場外一處角落望去。

  眾人順他視線,看見一個斜倚在樹的少年。

  身著白袍,袖口衣擺繡有金絲梅花,腳邊,倒著先前去撿箭的西陽宗弟子。

  手中弓箭,顯然是從對方身上拿來的。

  察覺到視線。

  沈流響細白長指轉了下鵰翎箭,抬起似笑非笑的眼眸,搭弓射箭,散著寒芒的箭尖直指被西陽弟子簇擁著的金迭殤。

  「要不,我也射你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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