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久捧著保溫杯,紅唇貼著杯沿,「呼呼」吹兩下,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怎樣?」許蘇白問道,手裡還抓著保溫杯的蓋子。
燈光下,少女的臉頰粉撲撲的,額前的碎發被微風吹拂著,在臉上落下淺色陰影。
聞言,她抬起眼睫看他,聲音又甜又軟:「很甜。」
許蘇白輕笑一聲,抬手,把她鬢邊滑下的頭髮,綰到耳後,「甜就行了,你不是喜歡甜的麼?」
他的手落下去,掠過她的耳尖。
雲棲久一個激靈,兩隻耳朵都紅了。
「嗯。」她銜著杯沿,羞答答地低頭。
怎麼說呢……
她再怎麼喜歡甜的,許蘇白也不能把紅糖當不要錢似的,拼命往裡加呀!
齁甜齁甜的,她快要受不了了。
超負荷工作的心臟,也要受不了了。
這麼想著,她又喝了一口,溫熱甜膩的液體流入腸胃,全身都暖洋洋的。
許蘇白拉開一旁的椅子,隨性坐下,拿起一串烤牛肉,咬了一口。
雲棲久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溫溫吞吞地喝著紅糖薑茶。
想起了什麼,她轉眸看向他。
「看我幹嘛?」許蘇白瞥她。
幾口吃完一串,他抽了張濕巾擦手,右胳膊搭在椅背上,身體轉向她,語氣輕佻放浪:「不會是,太過感動,於是想要跟我表白吧?」
雲棲久被嗆到,頭撇向側邊,捂嘴咳出了聲。
「不是!」她急紅了臉,把保溫杯放在桌上,欲蓋彌彰地補充一句,「我怎麼可能會跟你表白?」
許蘇白勾著嘴角,盯了她一會兒。
雲棲久感到侷促,唇瓣翕動,還想再開口。
許蘇白一句話,徹底堵住了她的嘴——
他笑著說:「不是就好。」
神色輕鬆,怡然自得。
他還是那個風流不羈的許蘇白。
「嘩啦——」
有東西碎了。
雲棲久身體僵直,臉上的表情也似被凍住了,眼神呆滯,只有那對挺秀濃密的長睫毛,還會上下扇動。
不遠處,余燈罵罵咧咧:「喬陸,叫你拿個盤子,你怎麼都拿不好呢?」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小的這就收拾乾淨。」喬陸連連道歉,去找掃把。
過了半晌,雲棲久從兵荒馬亂的心緒中,抽離出來。
她學著許蘇白的模樣,勉強揚起一個輕鬆的微笑,說:「我只是想去車上拿點東西。」
「哦,」許蘇白點點頭,「我陪你去?」
「不用,」雲棲久擺手,「你不是有車鑰匙嗎?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借我鑰匙,讓我自己去拿嗎?」
「行。」許蘇白瀟灑地從褲兜掏出車鑰匙。
她伸手去接。
許蘇白忽然又收了回去,鑰匙噹啷響了一聲,被他握在手裡。
他起身,笑容痞壞:「走吧,我陪你去拿。你個沒學過車的,我怕你連怎麼開後備箱都不知道。」
雲棲久:「……」
她不會,但她可以學!
兩人跟余燈、喬陸他倆打個招呼,就走出了院子。
這處別墅區的綠化很好,跟個公園似的。
就算現在入了秋,道路兩側也是奼紫嫣紅,望得遠一些,依稀能看到浩瀚江河。
月光混著路燈,灑了一地。
她和許蘇白的影子,一前一後地印在地面上。
雲棲久悄悄挪了兩步,影子與他相交,看著像是兩人在牽著手散步。
她問他:「剛剛那個,不是你家,而是余燈家?」
許蘇白回:「嗯,我家就在前面,你要跟我回去嗎?」
「啊?」她有點蒙。
「我家裡現在沒人,你……」許蘇白向前跨了一大步,與她並肩,側首,睨著她瓷白的小臉,咬字曖昧,「要跟我回去嗎?」
雲棲久愕然,沒留意腳下,左腳突然踩空,她一個趔趄,從路肩滑下去。
驚呼聲脫口而出,下一秒,手臂就被一隻大手箍緊,用力扯回去。
許蘇白的力氣很大,雲棲久像一隻脫線風箏,有點控制不住,險些跌進他懷裡。
她努力穩住身體,剎停在離他還有十公分的地方,寒毛卓豎,心臟狂跳,跟他道了聲「謝謝」。
許蘇白笑得沒心沒肺的,鬆開她的手,「你是怕了嗎?」
雲棲久還在為自己剛剛出糗而懊惱,腦子轉不過來,「怕什麼?」
「怕——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點出了她心中所想。
雲棲久沉默。
許蘇白聳聳肩,「所以,還是帶你去余燈家安全點。」
他摁下車鑰匙的按鍵,打開後備箱,「你要拿什麼?」
雲棲久跟他打商量:「你能不看麼?」
「OK,我不看。」許蘇白轉過身去,懶洋洋地靠著車,從褲兜里摸出一把打火機把玩。
雲棲久拿出一片衛生巾,打算待會兒回去換。
一蓋上後備箱,就瞧見了他手裡的打火機。
「這個是……」她的。
許蘇白好似剛發現般,懶懶地「啊」了一聲,「又拿錯了。」
「你還我!」雲棲久伸手去搶。
他忽地抻長手臂,舉高了打火機,不讓她碰,「我說了,下周一晚上再還你。」
雲棲久不干,氣鼓鼓地瞪他,「為什麼?」
許蘇白虛眯著眼,低頭凝視她的水眸,嗓音低沉,邪魅惑人:「因為,這是我定的規則。」
所以,她想要從他那裡拿回東西,只能遵守他的規則。
雲棲久忍了忍,馬尾辮一甩,不再理會他,氣悶地走回別墅,去洗手間換了片乾淨的衛生巾。
再折回小院子,只見余燈坐在桌邊,吃著烤串喝著酒,美得不行。
許蘇白則坐在她對面,單手支頤,左手捏著一聽可樂,食指無聊地摩挲著可樂罐的邊緣。
余燈把一瓶酒往許蘇白面前一杵,啤酒泡沫灑出來,打濕了她的手。
「喝啊!」她高聲說,「哥,我他媽還是第一次見你吃燒烤配汽水的!這不行啊,一點都不爺們兒。」
「今天就不喝酒了,」許蘇白緩聲道,抬眼,視線越過余燈的頭頂,定格在她身後的雲棲久身上,「我說了,會把你平安送回去的。」
「什麼啊?」余燈應該是喝多了,音調拉高,右手用力揮了揮,嗤笑,「你搞笑呢?我在家裡好好的,回哪兒去?」
許蘇白被逗笑,音色被可樂一浸,變得沙沙的:
「回學校啊,明天得上課了。你喝得爛醉,在家裡也沒人照顧你,不如跟雲棲久回宿舍,好歹明早還有人叫你起床去上課。」
余燈「嗷」了一聲:「一點都不想上學……老子最他媽討厭上學了!也最他媽討厭機械工程,都他媽什麼鬼玩意兒……」
喬陸抓住一把剛烤好的肉串,邊吃邊走過來,頭臉發紅,身上一股酒氣,往許蘇白身旁一坐,說:
「又沒人逼你來機械工程,是你自己想不開,非得跟著我倆。」
「是麼?」余燈打了個酒嗝,「我填志願那天,腦子一定是被驢踢了。」
「醒醒,踢你,驢都嫌髒了蹄子。」喬陸懟她。
余燈二話不說,直接送他一記無影腳。
雲棲久莞爾一笑,在余燈旁邊坐下,擰開保溫杯,喝一口潤潤嗓子,提醒她:
「你已經轉到新聞專業了,不用學機械工程了。」
余燈一頓,眼珠轉了轉,腦子遲鈍地想起了這茬事,「對哦,我不學機械工程了,我要學新聞,以後要去當一個優秀的戰地記者。」
雲棲久還是第一次聽她這麼說,納罕道:「你轉新聞專業,就是想成為戰地記者?」
余燈醉眼朦朧地看著她,右手握著一支啤酒,狠灌一口,大放豪言:「對,戰地記者!」
「為什麼?」雲棲久問。
余燈愣住,眼睛眨了一下,囁嚅著唇,遲遲不作答。
許蘇白把一盤烤肉,挪到斜對面,擺在雲棲久面前,強行轉移話題:
「看余燈醉成這樣,估計沒辦法讓她幫你拎東西了。」
雲棲久多少有點眼力見,拿起一串烤雞翅,說:
「沒關係,那些我自己可以拿的……估計室友們也回來了,讓她們幫忙也行。」
在余燈家裡吃完一頓燒烤,已經快夜間十點了,距離宿舍門禁還有一個小時。
許蘇白開車,送雲棲久和余燈到宿舍樓下。
雲棲久打電話,讓徐婭和另一位室友下樓幫忙。
然後,她攙扶著醉得一塌糊塗的余燈,從后座下來。
徐婭跟另一位室友見余燈醉成這樣,有些詫異,連忙上前架住她,把她往宿舍樓裡帶。
許蘇白下車,從後備箱搬出雲棲久的東西。
「你真能拎回去?要不,我跟宿管說一聲,幫你……」
「不要!」雲棲久拒絕,「我們樓里那麼多女生,要是你上樓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影響多不好!」
「行。」許蘇白把那箱旺仔牛奶交給她。
雲棲接住。
許蘇白卻沒完全鬆手。
他躬身,湊到她耳邊,神秘兮兮地說,「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哦~」
約定?雲棲久糾結了一秒,支支吾吾的:「嗯,記得的。」
許蘇白在她耳畔低笑,呼吸聲輕輕淺淺地吹入她耳朵。
「那就……晚安,雲六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