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久一口氣憋在胸口,想爆發出來,卻硬生生被他堵住了出口。
「果然是人到中年了,」她說,「許蘇白,你要變成中年油膩大叔了。」
許蘇白被她氣笑:「我正值青壯年,怎麼就中年大叔了?雲六三,你用詞太不準確嚴謹了,這要是被二審三審揪出來,可是要罰你錢的。」
「……」好端端提什麼錢?雲棲久凶他,「許蘇白,談錢傷感情,你懂不懂?」
雲棲久把首飾盒打開,那枚銜尾蛇戒指赫然躺著,反射著瑩瑩亮光,細小的鱗片清晰可見。
她用食指挑起,拇指指腹沿著戒面來回摩挲。
「你真沒偷我東西?」
「你倒是說說,我偷你什麼了?」許蘇白這話底氣十足,仿若談判桌上,深諳博弈之道,拿了一手好牌的獵手。
雲棲久把戒指收起,泄氣了,「算了,我再找找。」
「嗯,不急,你慢慢找,我再多吃兩口。」許蘇白說。
剛剛那份外賣,分量小,她也沒扒拉幾口,現在一聽他這話,莫名有點餓了,「有那麼好吃?」
「是啊,需要我給你直播一下,我豐盛精美的午餐嗎?」
雲棲久咂咂嘴,肚子不爭氣地向她大腦傳遞飢餓感。
上一次,許蘇白給她直播他的下午茶。當時她這邊已經準備入睡了,卻被饞得半夜起來吃了碗泡麵。
她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這麼喜歡深夜放毒的人。
「不必,謝謝。」說完,不等許蘇白再開口,她果斷按下掛斷鍵。
後來幾天,她照常看醫生吃藥,也如期回到了工作單位。
周一上午,基本都用來開會和整理工作內容。
體育新聞編輯部除了雲棲久這個剛調來的老人,還來了兩個實習生。
一男一女,被他們部門主任調侃是「金童玉女」,為他們體育部注入了一股新鮮血液。
正說著,主任點名雲棲久,說她是他倆同校的學姐,當初是以筆試第一的成績入社的,還是從戰地載譽而歸的鏗鏘玫瑰,希望他們這對「金童玉女」能向她看齊。
雲棲久靦腆地笑著,謙遜地客套了幾句。
一個大會開完,她跟另外兩個體育部「老人」,以及兩個實習生,被安排去做體育部的融媒新欄目——《佳績》。
「萬事開頭難。」《佳績》主編丁峋,一個年近五十的老大哥,在給他們開小會時,如是說道,「但架不住我們欄目的配置好啊。」
丁峋向他們介紹坐他右側的男人:
「胡邱,工作經驗豐富,曾獲得多個攝影金獎,外面的榮譽榜上,就掛著他的作品和他的個人簡介,有多優秀,我就不贅述了。」
接著又介紹雲棲久:
「雲棲久,你們倆的師姐,剛剛主任也說過她的一些事跡,文字功底深厚,新聞嗅覺敏銳,角度犀利獨特,腦子厲害就算了,形象氣質還特別好。年紀輕輕,前途無量。」
說完,他想起什麼,問雲棲久:「在去戰地之前,你是負責哪一塊的?」
「時政,」雲棲久回答,音量不大不小,語速不緊不慢,「當時做的是《熱點熱評》周刊,但是現在紙媒式微,改成半月刊了。」
丁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簡單地就紙媒和融媒體發表了自己的看法,話題又轉到雲棲久身上:「從時政,到戰地,再到體育,跨度有點大啊。」
雲棲久把時通社今日新出的報紙,翻到體育板塊,邊笑說:「可不管怎麼跨,不還是沒有跨出新聞的圈子麼?」
丁峋對她的話表示贊同:「你啊,天生就是個新聞人。」
說完本社的「老油條」,丁峋和善可親地跟那兩個實習生說:
「現在融媒體是大方向,我們社裡一直在招人,你們努努力,爭取實習轉正,將來繼續留在我們社裡……我們社的福利待遇還是很好的。」
一大早,就喝了一大碗雞湯,雲棲久精神飽滿地投入了工作。
下午六點整,她剛提醒那兩位戰戰兢兢的實習生,現在可以下班了,就接到了許蘇白的電話。
她邊保存文檔,準備關機,邊接聽電話。
「你怎麼打電話過來了?」她問。
「我感應到你在想我,導致我也N次方地想你了,所以就打電話來問問你,在想我什麼?」許蘇白說話還是沒個正經,油腔滑調的。
雲棲久按下關機鍵,挎上包,起身關窗關燈關門,回他:「我忙著工作呢,哪有空想你。」
「現在還沒下班?」
「下班了,在等電梯。」
「那你再多等等吧。」
「嗯?」電梯轎廂已然停泊她所在的樓層,雲棲久傲嬌地「哼」了聲,「不等,我電梯到了,待會兒要沒信號了。」
許蘇白似乎有點苦惱:「這可太不湊巧了。」
雲棲久囁嚅著唇,剛要問怎麼不湊巧了,眼一抬,電梯門徐徐展開,裡面擠擠挨挨,已經站了不少人。
有幾個是時通社的同事,雲棲久踏入電梯,向他們微笑致意,算是打了個招呼。
電梯門一關,隔絕掉所有信號。
雲棲久想問的問題,還是沒有問出來。
下到一樓,許蘇白的電話已經被她掛斷。
她打算晚點再給他回撥過去。
現在已是九月上旬,荷宿市的氣溫仍舊居高不下。
傍晚六點的天空,還殘留一抹絢爛迷幻的橘粉,風一吹,薄雲散開,依稀可見淺淺的月影。
雲棲久走出玻璃旋轉門,腳下六公分高的鞋跟一駐,逗留在大廈門口。
周圍是來來往往的人群,不遠處是晚高峰時川流不息的馬路。
倦鳥發出清脆婉轉的叫聲,掠過樹梢,歸入巢中。
華燈初上,花錦世界。
沒來由的,在這種熱鬧熙攘、和洽輕鬆的氣氛中,她開始瘋狂思念許蘇白。
他們才剛確定關係沒多久,許蘇白就去了德國。
一別將近一個月,只能藉助冷冰冰的電子產品,看看對方的模樣,聽聽對方的聲音。
說句羞於啟齒的話,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是真的……覺得寂寞了。
想念他的氣味,想念他的體溫,想念他的觸感……想念他的一切,卻思而不得。
雲棲久撫順被風吹亂的長髮,走下台階,打算搭乘地鐵回公寓。
身旁的行人忽然倒吸一口氣,忙扯著同伴,低呼:「你猜那輛蘭博基尼要多少錢?」
蘭博基尼?
雲棲久腳步一頓,回頭看了眼。
風乍起,揚起她披在肩上的長髮,模糊了她的視野。
二十米不到的地方,一輛拉風的明黃色蘭博基尼,在轟鳴震天的聲浪中,呼嘯飛馳而來,招搖過市,引得行人目不轉睛地盯了一路。
距離迅速拉近,十五米,十米,五米……
一個剎車,跑車炫酷又穩當地停在路邊,距離她只有短短兩米。
車篷自動掀開,摺疊收入後備箱的騷氣操作,直接把逼格拉滿,激起不少人少見多怪的驚嘆。
大家抻長脖頸,去看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兒出來炫富拉仇恨。
只見主駕上的人,一頭利落短寸,襯衫領口開了兩粒扣,袖子挽到手肘出,露出遒勁緊實的小臂,左手掌著鑲嵌大牛車標的方向盤,腕上是一隻價格高昂的鑲鑽手錶。
無人乘坐的副駕上,擺了一枝嬌艷欲滴的紅玫瑰。
人頭攢動,他一眼鎖定雲棲久,輕佻地沖她吹了一記口哨,吊兒郎當道:「美女,上車兜個風?」
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形象,被他演繹得生動形象,淋漓盡致。
眾人紛紛向雲棲久投去暗昧的目光。
有探究的,有嫉妒的,還夾雜著幾道鄙夷。
雲棲久被許蘇白騷了一把,人都傻了。
許蘇白挑了下眉。
她的神識立馬回籠,沒敢多猶豫,硬著頭皮打開副駕車門。
與眾不同的剪刀門一開,又是此起彼伏的驚呼。
雲棲久迅速拾起副駕的紅玫瑰,捏在指間,上車,關車門,系好安全帶,動作一氣呵成,大大縮短了丟人現眼的時間。
許蘇白一腳油門踩下去,跑車飛竄出去,引擎聲震得她心臟撲通撲通地跳,精神恍惚。
雲棲久緊捏鮮艷的玫瑰話,按捺不住心間悸動,問他:「你怎麼回來了?」
許蘇白抽空瞥她一眼,嘴角一揚,壞壞地笑著:「怕某人獨守空閨,寂寞太久,會去找別的野男人。」
「我沒有。」
「嗯,我知道你這輩子只愛我一個。」
雲棲久故作冷淡:「……我沒覺得寂寞。」
許蘇白乜斜著眼覷她,意味深長。
看得她心都虛了,臉上的紅暈也蔓延到了耳廓上,「你回來怎麼不早跟我說一聲?」
「說了,不就沒有驚喜了?」
「既然都準備驚喜了,怎麼還是一朵玫瑰?」雲棲久輕撫柔軟的花瓣,嗅到了玫瑰清淡旖旎的香味,「我就沒見你送過我一束花。」
許蘇白「哎喲」一聲,戲謔道:
「雲六三,我能及時在你公司樓下接到你,都是天公作美,沒捨得刁難我,讓我多等幾個紅燈了。等我搞完一束花,追到你家裡,估計你連宵夜都快吃完了。」
「哼~」雲棲久把玫瑰花,斜斜地插在手提包拉鏈的縫隙里,「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為了熱烈慶祝雲棲久同志,回歸苦逼的社畜生活,」許蘇白刻意拿捏著激昂的腔調,「今晚七點,本人於照雪樓設宴,盛情邀請雲棲久同志共赴晚餐。」
雲棲久又好氣又好笑:「當社畜有什麼好慶祝的?以前看你上台演講,都沒這麼抑揚頓挫。」
「能繼續從事自己喜歡並擅長的工作,應該高興才對。」
許蘇白騰手,抽出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遞給她。
「你今晚想喝什麼湯,隨便點,你好虛弱,得提前補補。」
雲棲久接住他送來的水,兀自擰開,還在腹誹他身為男友怎麼這麼不自覺。
結果聽到他後面那句,一個不留神,「咔」一下擰開瓶蓋,握著瓶身的左手一使力,水被擠出來,灑在她的煙管褲上。
淺駝色的布料,登時洇出一塊顯眼的水跡。
許蘇白抽了幾張紙巾給她,似笑非笑道:「請你喝一盅湯而已,這麼激動?」
「只是單純地喝一盅湯而已?」雲棲久臊得不行,小臉發燙。
他坦然道:「是啊,不然呢?你想做什麼?」
雲棲久連罵他「人模狗樣」都懶得,把濕掉的紙巾用小塑膠袋裝好,打算下車時扔掉。
她抿了口水,降降陡然升高的體溫。
前方路段發生追尾事故,導致車流擁堵。
許蘇白放慢車速,冷不丁嗆她:「你喝我水幹嘛?」
雲棲久一口水含在嘴裡,差點噴出來。
她用拇指揩掉唇角的水漬,「你給我,不就是讓我喝的嗎?」
許蘇白搖頭嘆息:「雲六三,你太讓我失望了。」
「?」
「我給你是想說,我忙著開車,沒辦法擰瓶蓋,讓你幫忙擰一下而已。你怎麼一點兒都不懂我呢?」
「……」
「我大老遠從德國回來,一口水都沒顧得上喝,就馬不停蹄地過來接你了。」
慢悠悠地說完,許蘇白長長地「唉」了一聲,再次表達他的失望之意。
雲棲久眼瞼跳了一跳。
不就一口水麼?他戲怎麼這麼多?
她把水瓶往他那兒一送,「喏。」
許蘇白目視前方,雙手牢牢把住方向盤,「我開著車呢,你餵我。」
磁性嗓音揉在輕柔的風裡,刮過她的耳朵,心尖兒一酥,總覺得他像是在跟她撒嬌。
雲棲久側過身來。
見車流再前面一點,恰好亮起了紅燈。
她欺近他,把瓶口貼到他唇邊。
湊得近了,他身上的氣味乘風撲到她臉上。
清冽的木質香勾兌了某種香料的辛辣,又被菸草味一糅雜,滿滿的雄性荷爾蒙氣息,透著強烈的侵略性。
他轉過臉來看她,黑眸深邃發亮。
那張形狀漂亮、特別會哄人接吻的紅潤薄唇,擦著瓶口的圓弧滑動,微微啟開一條縫,探出軟舌,抵著瓶口。
雲棲久心跳驀地加快,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他用唇舌弄她的模樣,以及,那種銷魂蝕骨的感覺。
她咽了咽唾沫,全身燒起了一層淺淡的粉色,呼吸都不通暢了。
「你喝不喝?」她催他,聲音帶了不自知的啞。
許蘇白挑眉,頭一歪,猝不及防地親在了她的唇上。
她受寵若驚地眨了下眼。
與此同時,手中的礦泉水瓶被奪走。
這個吻如蜻蜓點水,一觸即分,卻激醒了她體內所有躁動不安的細胞。
許蘇白攪亂了她這潭渾水,卻自顧自瀟灑抽身,後背靠上椅背,仰頭喝了一口水,渾然不知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好事般:
「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餵水跟遞話筒似的。」
他唇瓣的溫軟觸感還留在她唇上。
雲棲久舔了下唇,默不作聲地坐回去,右腿輕輕交疊在左腿上。
心湖還在蕩漾著漣漪,散不去。
許蘇白用微涼的水瓶,碰她紅彤彤的面頰,揶揄她:「發什麼呆?」
雲棲久瞬時回神,囁嚅著唇,欲言又止。
他把礦泉水瓶塞回她手裡,金屬質感的低磁嗓音輕響,含著若有似無地挑逗:「癢了?」
她舉起礦泉水瓶,想喝一口潤潤乾燥的口舌,含混道:「什麼?」
車子終於駛離事故發生的路段,許蘇白踩下油門提速,不輕不重,咬字清晰地撂下一個字:「逼。」
雲棲久還沒喝上水,就被慣性甩進椅背里。
手中的水瓶劇烈搖晃,幸好所剩的水不多,沒有灑她一身,只是濺到了她的手上。
「流氓!」她把瓶蓋一擰,放在杯槽上,閉上眼,雙手捂耳,想要徹底屏蔽掉他的干擾。
但他的笑聲,還是或多或少地鑽進了她的耳朵。
雲棲久乾脆開了車載音響。
第一首就是LinkinPark的《NobodyCanSaveMe》。
旋律響起,盪在秋風和車鳴中,跟今晚星星點點的夜幕,特別合襯。
「I'mdancingwithmydemons
(我正與心魔周旋)
I'mhangingofftheedge
(我正徘徊在涯際邊緣)
……
Causenobodycansaveme
(因為沒有人能拯救我)
……」
雲棲久跟著輕聲哼哼,忽然喚他:「許蘇白。」
許蘇白應了聲「嗯」。
他等了會兒,沒等到後續,還以為她只是叫著他玩兒。
直到副歌的「Causenobodycansaveme」又重複一遍。
她這次的音量大了點,喊他:「許蘇白。」
他再遲鈍也該頓悟了,笑她:「你傻不傻?別人看著呢。」
「哪有?」雲棲久扭頭,車窗外,是一輛跟他們並駕齊驅的黑色轎車。
主駕車窗早已降下,她看過去時,對方正巧心虛地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人家明明是在看你的豪車。」她說。
許蘇白笑:「我以為他在看我車上的美女。」
雲棲久被他哄得心花怒放,連菜都多點了兩道,飯也多吃了半碗。
吃飽喝足,她坐在座位上犯懶,慢悠悠地喝著湯,連起身離席都要許蘇白叫上半天。
「起來,還有一個局在等著。」許蘇白拉她胳膊。
「誰攢的局?」
「喬陸跟小喬也回國了,叫了一幫人來玩。」
雲棲久工作了一天,還吃飽喝足了,對玩樂的興趣不大,只想回公寓洗個澡睡一覺。
但一聽「小喬」二字,她的好奇心被吊起來了。
太久沒見過這個妹妹,也不知道女大十八變,她現在變成了什麼樣。
兩人上車,前往酒吧。
還隔著一段距離,雲棲久就聽到了怦怦震耳的DJ鼓點。
酒吧偌大的招牌閃著五顏六色的光,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極具誘惑力。
許蘇白挑了個地方停車。
雲棲久下車,一股夜店獨有的香味漫過來,有些刺鼻。
她左右看了一圈,發現左邊停的是法拉利,右邊停的是邁凱倫,此外,附近還停了不少豪車,這裡堪比一個大型豪車車展。
不少人圍著車子在拍照,還有幾個網紅在對著鏡頭擺pose。
雲棲久跟許蘇白來的時間比較晚,場子已經熱起來了。
五顏六色的氛圍燈閃得人眼花撩亂,音樂震得耳朵嗡嗡響,氣氛很燥,饒是再怎麼木訥寡言的一個人,來到這兒,也會感到血脈僨張。
他們在燈紅酒綠中尋找卡座。
周圍一圈衣著清涼的女人,見到許蘇白那張臉,視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盯了他許久。
嘈雜的環境中,雲棲久甚至聽到有人露骨地說:「真他媽想睡他。」
她攥緊了許蘇白的手。
他狐疑地側首看了她一眼。
隨即,就聽到了一聲清亮高亢的喊聲:「蘇白哥!久久姐!」
循聲看去,一個扎著雙馬尾的粉發女孩,穿著無袖短款上衣和熱褲,搭配一雙AJ,站在不遠處蹦著,雙手高舉,交叉擺動,在向他們打信號。
喬樂安的變化真的很大,現在妥妥一個辣妹。
但云棲久就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抬起手,剛要跟她打招呼,另一隻手卻被許蘇白一拉,給拉到了一處卡座邊。
雲棲久把頭掉過去的同時,此起彼伏的口哨聲和歡呼聲不絕於耳,大家把茶几、沙發拍震天響。
「蘇白哥還真把嫂子帶過來了!」
「哇!大美女!」
「遲到要罰三杯!」
聲音一股腦塞進耳朵里,雲棲久感到腦闊有點疼。
他們慫恿他倆喝酒。
許蘇白拉著雲棲久往沙發一坐,拿過一隻空杯,加了塊冰球,倒滿一杯威士忌,二話不說,一口飲下。
喉結上下滾動,都不帶停的。
雲棲久離他最近,仿佛能聽到他的吞咽聲。
一杯喝完,玻璃杯伴著一聲脆響,置在茶几上。
杯中只剩一顆晶瑩剔透的冰球,反射著五彩斑斕的光。
許蘇白拿起那瓶威士忌,又倒了一杯,繼續喝。
一連喝了六杯,把罰在雲棲久身上的酒也給喝了。
雲棲久擔憂地看著他,「你沒事吧?」
許蘇白胳膊一抬,直接攬住她臂膀,用力一帶,拉進他懷裡。
他附耳低語:「我看起來像是沒事的樣子?」
雲棲久:「……」
挺像的,都還能繼續跟她耍流氓呢。
「姐姐!」喬樂安喊她,挨著喬陸坐在她對面,「好久不見啦~你還記不記得我是誰呀~」
「喬樂安,小喬。」雲棲久回。
喬樂安也喝了些酒,看著有點亢奮,屁顛屁顛地湊到她這邊,方便跟她繼續聊天。
雲棲久跟許蘇白那些哥們兒不熟,也跟他哥們兒的女人們不熟,自然是聊不到一塊兒的。
也就喬樂安這個鄰家妹妹,還算跟她有共同話題——她們都喜歡街舞。
「我今年都大三了,你說時間過得快不快?」
喬樂安說,端起一杯雞尾酒,有一下沒一下地喝著。
「蘇白哥也博士畢業了……就我哥,太不爭氣了,估計我博士畢業了,他都還沒畢業呢。」
雲棲久瞧了眼斜對面,跟人搖骰子喝酒的喬陸,「不至於吧……」
喬樂安瘋狂搖頭,清澈的雙眼滿滿都是對她哥的鄙夷,「至於,非常至於!」
「……」
「去蹦迪嗎?」喬樂安站起來,另一手還拉著雲棲久的手,「這場子是他們的,一般不會有人亂來,還挺安全。」
這裡的「他們」,指的是許蘇白、喬陸他倆的哥們兒,具體是指哪一個,就不曉得了。
許蘇白會帶她來這場子,就說明這場子的安保好,他喝得再多,玩得再嗨,肯定也會看著她,不讓人欺負她。
太亂的場子,許蘇白是不會帶她去的,說是不利於乖乖女友的身心健康。
她好奇到底能有多亂。
許蘇白守口如瓶。
「久久姐~」喬樂安搖著她的手,向她撒嬌。
「其實我也挺想去蹦的,」雲棲久略感遺憾,「但我穿成這樣,不太方便。早知道來之前,就先回去換身衣服了。」
喬樂安垂頭嘆氣,只好去找另一個人陪她蹦迪。
許蘇白在跟人閒聊,雲棲久在旁邊剝橘子吃。
一個不留神,餘光里就多了一隻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
對方將一張房卡摁在茶几上。
雲棲久丟掉橘子皮,掰開一瓣橘子叼在嘴裡,抬起頭。
那個超短裙女人已經搖著纖細腰肢,在迷離光影中離開了。
許蘇白搶走她手中剩餘的橘子,慢悠悠地吃著,「人家都當著你的面兒,勾搭你老公了,你還有心情吃橘子?」
「又不是一次兩次了。」雲棲久出其不意地湊近他,頭一低,嫩紅的舌頭一卷,勾走他兩指間最後一瓣橘子。
舌尖狀似不經意舔過他的指尖,留下濕熱的曖昧感覺。
許蘇白眸色一暗,在晦暗不明的環境中,愈發危險懾人。
他笑:「你是對我太有信心,還是對你自己太有自信?」
薄薄的一層皮被利齒咬破,酸甜汁水迸了滿嘴,連她的唇都濕濕亮亮的。
她不疾不徐地說:「太主動的女人,沒辦法激起你的征服欲,你不屑搭理。太保守的女人,不解風情沒情趣,你愛答不理。」
他向她貼近,高大硬實的身軀罩著她,在她耳畔說話,呼出的氣息搔著她的耳道:「那你呢?」
雲棲久學他的說話方式,也在他耳邊輕輕呼氣:「我是你教出來的,又乖又騷,水分足,酸甜度正好。」
他鼻間哼出一聲輕笑,歪著頭,垂眼睨她。
距離太近,她能感受到他每一次的呼吸,也能看清他眼中閃爍的光影。
她咽了口唾沫,喉嚨又干又癢,心臟也癢,被細小絨毛來回拂掃似的,很難受。
他的視線在她的眼眸和唇瓣之間,緩慢上下移動,比劃著名「V」字,聲音低啞:「你知道,我現在想做什麼嗎?」
她不甘示弱地回視他,心跳聲比DJ鼓點還密集震撼,「知道。」
他猛地扣住她的後頸,側身將她壓進沙發。
她惴惴不安地閉眼,睫毛輕顫,等待他的深吻。
然,他只是舔去她嘴角的一粒果肉。
就被其他人給叫住了,問他還玩不玩。
氣氛被人破壞,許蘇白磨了磨後槽牙,在她細腰上掐了一把,直起上半身,點了根煙,隨便就喊了「開」。
雲棲久把散亂的碎發綰到耳後,靜靜看他。
知道許蘇白最討人厭的地方是什麼嗎?
他總能輕而易舉就惹起她一身的火,叫她心癢難耐,躁動不安,卻又故意吊著她,不及時滿足她,逼得她主動索求。
此時此刻,一向以乖巧溫婉形象示人的雲棲久,很想爆粗,說上一句——真他媽想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