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路燈在她臉上一晃而過。
雲棲久眨了下眼睛,端坐回去,不吱聲兒了。
空氣突然安靜,氣氛陡然轉冷。
許蘇白往她那兒掃了眼。
暗昧不明的燈光和月色下,她那張巴掌大的小臉,暈著可疑的紅暈,耳廓則是完全燒紅了,連白皙秀頎的脖子都不能倖免,通紅一片。
她脊背僵硬,挺得筆直,兩條胳膊收緊,小手抓著包帶,指甲有一下沒一下地摳著,明明白白地把「局促不安」四個字寫在身上。
許蘇白被路燈晃得眯眼,莫名覺得喉嚨發緊,有點癢,像是菸癮上來了。
他回正視線,嘴角不可抑制地揚起一個微妙的弧度。
吃了頓飯,兩人去購物廣場附近轉了轉,雲棲久忽然提出要去超市買東西。
兩人搭乘扶梯下樓。
雲棲久問起許蘇白公司的事。
許蘇白跟她聊了幾句,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不急不緩地說:
「以前我從不在意這些。我爸這人,是個私生活混亂的偽君子,也是個標準的商人和工作狂,有他在,根本用不著擔心許家會垮。
「但他走了。現在,許家的擔子壓在了我身上。一邊是許家的產業,一邊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我兩頭都得顧著,不論做什麼,都得考慮錢投出去後,能收回多少。畢竟……」
他笑了聲,一收成熟穩重的正經表情,抬起眼睫看她,食指輕佻地挑了下她的下巴。
「我要努力賺錢,養家餬口,不能讓我老婆覺得,是她眼瞎了,才跟了我。」
不管跟他處了多久,雲棲久還是經不起逗,他隨便撩她一下,她就能漲紅一張臉,心跳加速。
她拍開他的手,身子側向另一邊,嘀嘀咕咕:「這話跟你老婆說去。」
許蘇白傾身俯首,湊近她道:「當然啊,不然我在跟誰說話?」
「我哪兒知道?」雲棲久含含糊糊地說著,走下扶梯,去拉了一輛購物車過來。
入了夜,客流量激增。
這種大型超市為了處理掉一些生鮮和臨期品,會搞各種促銷活動,無疑又吸引了一大批人。
雲棲久推著車,避開人群,步入超市。
許蘇白單手插兜,在她身後慢悠悠地踱步,「那你臉紅個什麼勁兒?」
她答:「超市裡面人多,感覺比較熱。」
許蘇白鄙夷道:「覺得熱,不知道要脫衣服嗎?還是說,你捨不得脫掉?」
經他一提醒,雲棲久才記起自己襯衫外的那件,是他給她穿上的西服外套。
「難怪我覺得熱。」雲棲久把外套脫下,丟給他,「喏,外套還你。」
「連句『謝謝』都不說,」許蘇白接住外套,掛在臂彎上,打趣她,「這麼沒禮貌。」
「謝——謝——」雲棲久冰冷機械地說著,就近拿起一碗公仔麵,抬頭瞧了眼價格。
十塊錢四碗,會員還有會員價。
她一下掃了八碗,丟進購物車裡,打算當作宵夜吃。
許蘇白閒得無聊,拿起來看,看完日期,看配料,看完配料,算卡路里,最後輕輕「嘖」了一聲。
雲棲久一言不發地伸手奪走他手裡的公仔麵,丟回購物車裡,推著購物車穿過貨架,去買其他東西。
許蘇白看著她曼妙婀娜的背影,無聲地笑著,抬腿跟上。
經過水果區的時候,看著架子上,壘得整整齊齊的紅澄澄的柿子,雲棲久想起往事,趁許蘇白挑橙子的空當,飛快地問:
「許蘇白,是柿子好吃,還是我更好吃?」
手中的橙子骨碌碌地滾進購物袋裡,許蘇白回身看她,她跟個沒事人似的,一溜煙奔回去挑柿子。
他攏上購物袋袋口,放進購物車裡,打算待會兒一起打稱。
他欺近她,學她剛剛的「惡作劇」,出其不意地在她耳邊低語:「柿子。」
簡簡單單兩個字,換來雲棲久嬌嗔地瞪他一眼。
許蘇白笑得蔫壞,「看樣子,你不太滿意這個答案。」
直覺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她趕忙道:「滿意!非常滿意!」
見她要躲,他偏要勾著她的肩膀,狎昵地在她耳邊說:「柿子再好吃,我一年也吃不了幾個,但你,我可是每天都想品嘗你的滋味。」
雲棲久臊紅了臉,聳起肩膀,搓了搓手臂,「許蘇白,你好肉麻。」
許蘇白在她側頰上,輕快地親了一下,「明明是你先挑逗我的。」
親完說完,發現有人狐疑地看過來,他輕輕捏了下雲棲久的胳膊,就放下手,轉而幫她挑柿子。
東西挑選得差不多,兩人推著購物車去埋單。
迎面一個小男孩走過來,在玩新買的玩具槍,槍口一通亂掃,懟著雲棲久「突突」了兩下。
槍口的紅光一陣閃爍。
頃刻間,雲棲久瞳孔震了一震,大腦都沒反應過來,身體就率先做出了反應。
她抱頭下蹲,躬身閃躲到貨架後方,纖細嬌小的身軀蜷縮著,精神高度戒備,手心冒出虛汗。
盛卓的臉在她眼前逐漸清晰。
她還記得血液迸濺到臉上時,那種黏膩濕熱的感覺,也記得盛卓生前與她所經歷的種種驚心動魄的瞬間。
她明明有在遵守醫囑,按時看病吃藥。
可事實證明,她還未痊癒,仍需要時間去撫平心靈創傷。
那小孩見狀,覺得好玩,興奮地扛著玩具槍追趕上前。
不僅是那把玩具槍在「突突」地響,他也嘟著嘴「突突」地念叨。
許蘇白皺眉,單手猛地攥住小孩的後衣領。
領口一勒,小孩被迫剎車,不爽地轉身抬起槍口,對準他。
然,猛一撞上許蘇白森然陰鷙的眼神,他就被唬住了,身體僵直,眼睛瞪得提溜圓,忘了呼吸。
沒再聽到玩具槍的「突突」聲,雲棲久小心翼翼地探頭向外看。
距離不到兩米的地方,許蘇白背對著她的方向,俯身睥睨被他擒住的小孩
她聽不到許蘇白跟那小孩說了什麼。
只見那小孩委屈巴巴地抱著玩具槍,眼眶都紅了,畏畏縮縮地瞧了眼許蘇白,又癟著嘴,畏畏縮縮地低垂眼睛。
許蘇白鬆了那小孩的衣領,拍了拍他的肩。
他讓開一步,小男孩就跟中了蠱似的,拖著步子,慢騰騰地挪到她跟前。
他早沒了先前的神氣,蔫頭巴腦的,左臂箍著熄了火的玩具槍,兩隻小手絞著,囁囁嚅嚅道:「對不起,姐姐,我錯了,請你原諒我。」
雲棲久看著他,唇色還有點蒼白。
她呼出一口氣,輕聲道:「姐姐這一次可以原諒你,但是,以後在街上,不要隨便拿槍指著別人,這樣不禮貌,知道嗎?」
小男孩點頭如搗蒜,側首飛快瞧了許蘇白一眼,見他點頭了,他就火速溜了。
好似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般。
雲棲久緩了兩秒,雙手摁在膝上,準備起身。
一隻大手攤在她眼前。
她怔怔地順著那隻手往上看。
許蘇白彎腰站在她跟前,睨了眼自己的手,跟她打了個眼色。
雲棲久把手搭在他手上,借力起身。
他拉起她,沒有多言,也無需多言,只是胳膊搭在她肩上,將她攬在懷裡,繼續推著購物車,去收銀台結帳。
雲棲久嗅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心緒平靜下來,跟他道了聲「謝謝」。
這回倒是很有禮貌,畢竟是發自內心地感謝他。
感謝他幫她出頭,也感謝他的知而不言,沒讓她感到尷尬難堪,更感謝他將溫暖的懷抱分享給她。
對上她水盈盈的眼,許蘇白回她兩個字:「傻的。」
「……」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突然沒那麼感動了。
「你剛剛怎麼跟那小孩兒說的?」她好奇道。
許蘇白壞笑:「我說——哥哥身上帶了搶,你要是不跟姐姐道歉,哥哥就一槍把你腦袋炸開花。」
「……」雲棲久傻眼,「你也太血腥暴力了吧?」
許蘇白捏她臉蛋,「雲六三,你是真的傻得可愛。」
他擺明是在逗她玩。
雲棲久猛吸一口氣,鼓起腮幫子,叫他捏不住她臉上的小肉肉。
哪知許蘇白轉而張開虎口,掐住她的兩頰,也掐掉了她嘴裡含著的那口氣。
他睨著她嘟起的金魚嘴,心軟得一塌糊塗,趁周邊沒人,低頭親上去,「你怎麼能這麼可愛?」
雲棲久眼睛亂瞄,羞得不好意思看他。
她拉開他的手,牽在手裡,咕噥著:「趕緊結帳回家吧,今天好累,想早點休息。」
「行~」
兩人排隊結帳,然後,去到停車場,許蘇白開車,載她回到公寓。
一進門,他「啪」地拍開吸頂燈,房間登時亮如白晝。
他拎著東西進屋,擱在茶几上,把袋子拆開,拿出一樣樣物品,分門別類地擺放好,比上門女婿還殷勤。
雲棲久給門掛好防盜鏈後,跟著走進屋。
見他這熟門熟路的模樣,她抿了抿唇,話到嘴邊,不吐不快:「許蘇白,你對我家,很熟啊。」
許蘇白取下牆上沒電的掛鍾,拆出裡面舊電池,換上新電池,重新把鍾掛上去,「都說一回生,二回熟。」
他左看右看,稍微調整了一下,確保掛鐘擺正了,回頭看她一眼,意味深長道:「你那條道,我第二次進入時,表現不也比第一次要好麼?」
雲棲久起初沒get到他的意思,過了會兒,才回過味來。
她掄起一個抱枕砸向他。
許蘇白穩穩接住,聽到她罵他「流氓」,笑得更狂妄放肆了。
兩人依次去洗手間洗澡。
雲棲久趁他洗澡的工夫,趕緊翻出那本相冊和玻璃罐,重新找地方藏起來。
可她這間公寓太小,藏哪兒都容易被找到。
許蘇白擰開門把手出來時,剛好看到她慌慌張張地關上衣櫃門。
他只在腰間圍了一條白色浴巾,無所顧忌地在她面前展露精壯漂亮的肌理。
雲棲久看著他迤迤然走來,嘴角帶笑,薄唇翕張:「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藏了野男人呢。」
「野男人是指你嗎?」她跟他拌嘴。
「不會真藏了人吧?」許蘇白杵在她跟前,手越過她身側,摸到了櫃門的把手,正要用力一拉,雲棲久一把摁住他的手,使足了勁。
「沒有。」她說。
「哦。」他平平淡淡地應了聲,手下卻還在發力拉櫃門,「我想要打開衣櫃,拿套睡衣。」
雲棲久半信半疑地瞧他。
許蘇白俯首,視線與她齊平,黑曜石般的眼眸,噙著笑意,定定地盯著她,無聲無息地放電。
只是被他看著,她就不由自主地亂了呼吸節奏,分泌出大量多巴胺和腎上腺素。
他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裡,緩慢地眨了眨眼,說話拖腔拉調的:「還是說,你更喜歡我不穿衣服的樣子?」
「才不是。」雲棲久想讓開,轉念一想,總覺得他葫蘆里賣的是別的藥,於是又不肯讓了,跟他拉扯著,「你等等,我幫你拿衣服。」
許蘇白樂了,索性就著這姿勢,把她圈在懷裡,「你再怎麼藏也沒用了,該看的,不該看的,我早就看完了。」
周身浮動著他的雄性荷爾蒙氣息,叫她燥熱難安。
她雙手抵著他的肩,想推開他,嬌嗔道:「你怎麼能偷看別人的小秘密呢?」
他不動如山,甚至還變本加厲地欺近幾分,「每一頁都是我,怎麼我就不能看呢?」
雲棲久受不了他這樣,左閃右躲,想鑽出去。
偏偏腰身被他胳膊一箍,逃不掉了。
許蘇白騰出一隻手,扳正她的臉,目光沉沉地凝視她,「知道嗎?你覺得害羞,不能見人的小秘密,足夠我開心很久。」
雲棲久徐徐抬眸,回視他。
他們貼得太緊,呼吸勾著呼吸,心跳緊接下一次心跳。
她的手還搭在他寬闊的肩上,觸感溫熱滑膩。
許蘇白輕撫她發燙的面頰,啞聲呢喃:「真想和你來一場助眠的睡前運動,然後與你相擁而眠,直至斗轉星移,天光大亮。」
「許蘇白。」她喚他。
「嗯?」他應了聲。
忽地,她雙臂勾住他的脖頸,仰頭獻上一記纏綿悱惻的深吻。
他像個壞人。
在她的世界裡,放了一把火,恣意妄為地燒毀一切,連空氣里的水汽都被燒乾。
他又像個好人,
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施以恩澤,予以溫存。
終歸,她希望他是值得她託付終身的良人。
翌日去到通訊社,得益於徐婭跟劉舒雅的大力宣傳,整個通訊社的人都知道,她跟許蘇白談戀愛的事了。
正兒八經談戀愛的那種。
於是乎,大家又開始關心起另一個問題——
他們什麼時候結婚?
「我覺得快了。」徐婭邊開車,邊跟副駕的雲棲久閒扯,「我甚至強烈地感覺到,你們可能會比卿卿更早領證。」
「開什麼玩笑?」雲棲久刷著手機,瞧了眼日期。
最近跟許蘇白過得膩膩歪歪的,不知不覺間,就到了九月底。
難得放兩天假,她跟徐婭去往隔壁省,參加何卿卿的單身趴。
「我真不覺得是玩笑。」徐婭說,「你跟許蘇白在一起時可瘋了,我真不覺得有什麼是你倆做不出來的。」
「距離卿卿結婚領證,還有半個月的時間,」雲棲久道,「許蘇白都沒跟我求婚呢,我們怎麼就到結婚這一步了?」
徐婭搖搖頭,對她的話不以為然,「如果許蘇白突然興起,跟你說,『要不我們去領個證吧』,你鐵定腦子一熱就答應他了。」
「不會的。」雲棲久還挺自信。
時隔三年,601宿舍的四人,非常難得地聚在一起,吃了一頓飯。
「上次見面,還是久久跟徐婭碩士畢業那會兒。」何卿卿說道。
三年過去,她的變化不大,仍是一股子文雅的書生氣。
「時間怎麼就過得這麼快呢?一見到你們,我就覺得,我好像還沒大學畢業似的。」
「我也還記得,我第一次進601時的情景。」余燈笑說,「簡直歷歷在目。」
雲棲久和徐婭想起那天的烏龍,也忍不住笑。
「那天怎麼了?」何卿卿問。
余燈說:「她倆把我當成男生,要把我趕出去,雲棲久都去抄掃把了!」
雲棲久夾排骨夾到一半,愣住,「你看到了?」
余燈:「我眼又沒瞎。」
徐婭忙著剝蝦殼,頭也不抬,「誰讓你偏偏在我換衣服的時候,突然闖進來?而且,你那中性打扮,真的很容易引起誤會。」
余燈但笑不語。
雲棲久往余燈那兒多看了一眼,說:「你跟那會兒比,變了好多。」
髒橘色的短髮,變成了白金色的中發,發頂取了一束紮成丸子頭。高挺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一身精明幹練的天藍色休閒西裝,襯出幾分禁慾感。
余燈頂著這張雌雄莫辨的臉,往街上一站,又A又颯,輕易掰彎一眾小女生。
余燈還幹著模特的活兒,要控制身材,所以吃得不多。
她放下筷子,抿了口熱茶,視線在對面的徐婭和雲棲久身上掃了個來回,最後下結論:「雲棲久,你的變化也很大。」
雲棲久指著自己,「我?」
「嗯嗯。」徐婭點點頭,咽下嘴裡的蝦肉,跟她說,「你最近跟許蘇白在一起,是不是過得太滋潤了點?」
雲棲久剛夾了一塊雞肉,這會兒不知該吃還是不該吃,訕訕問:「我胖了很多嗎?」
「也就比你瘦脫相那時要胖那麼一點點,現在這樣剛剛好。」徐婭說,「你現在一看就是被愛情滋潤的女人,blingbling的。」
何卿卿突然「誒」了聲,轉頭問余燈:「你現在還有在談戀愛嗎?」
余燈搖頭,「空窗好一段時間了。」
徐婭好奇:「那是有多久?」
余燈瞧她一眼,重新給自己斟了杯茶,「半年前。」
何卿卿又問徐婭:「徐婭你呢?最近有新情況嗎?」
徐婭又剝了一隻蝦,「隨緣吧,談戀愛哪有搞錢重要?」
吃完飯,何卿卿在KTV定了個包廂。
余燈點了些酒水和果盤零食。
雲棲久還在吃藥,所以沒跟她們一起喝酒,而是喝礦泉水。
音樂聲在包廂響起,是陳奕迅的《十年》。
「哦嗚!會唱的朋友,跟我一起唱好嗎!」
徐婭手持麥克風,站在包廂一角的小舞台上,舉高左手,手臂帶動身體左右搖擺。
「十年之前
我不認識你
你不屬於我
……」
何卿卿也拿了一支麥克風,跟徐婭一起引吭高歌。
雲棲久跟著她們倆輕聲哼唱。
視線一偏,看到另一邊,余燈靠著沙發椅背,左手捏著一罐啤酒,慢悠悠地喝著,眼眸被五顏六色的燈光照得明明暗暗。
她在看徐婭,又好像沒在看徐婭。
發覺雲棲久在看她,她便也看向她。
目光在空中交匯了一剎,雲棲久挪位,坐到她旁邊。
兩人都沒急著開口。
雲棲久用小叉子插了一塊雪梨,慢慢吃著。
「我已經把文身洗掉了。」余燈說。
雲棲久不動聲色。
「真的洗掉了。」她又說了一遍。
雲棲久這下有了反應,淡淡道:「挺好的。」
余燈灌了口酒,說:「你了解我家的情況的。我爸走得早,我媽忙於工作,儘管家裡有傭人,但我總覺得家裡空蕩蕩的。所以,我不喜歡待在家裡。我喜歡有人氣的地方,比如學校,比如我們那間吵吵鬧鬧的宿舍。」
雲棲久聽到「吵吵鬧鬧」四個字,不禁勾唇笑了,又吃了一塊蘋果。
「她是我們班的班長,性格活潑開朗,還有點社交牛逼症,」余燈笑說,「她很擅長照顧人,大學那會兒,除了你,她最常照顧我了。」
就算余燈不說出名字,雲棲久也知道,她指的是徐婭。
余燈扶了下金絲眼鏡,「其實,以前我不太樂意讓你跟許蘇白在一起,你知道為什麼嗎?」
雲棲久搖頭。
「因為我喜歡她。」余燈說。
明知嘈雜的音樂,能把「徐婭」二字完完全全蓋住,但她還是怕「我喜歡徐婭」這五個字,被某個人聽見。
「而她跟你的關係偏偏是最好的。許蘇白是個不管怎麼看,都像個渣男的傢伙。我怕許蘇白跟你在一起沒多久,你倆掰了,然後,她作為你的朋友,會遷怒到許蘇白的髮小,也就是我身上。」
「不會的。」雲棲久說,「她不是這種人。」
「對啊,後來我才發現,是我杞人憂天了。」余燈灌完最後一口酒,把空罐子擲向垃圾桶,俯身又拿出一罐啤酒來。
她「咔」地拉開拉環,「你跟許蘇白能在一起這麼久,挺讓我意外的。」
雲棲久丟掉小叉子,「我們分過手,中間得砍掉五年。」
「也很久了。」余燈的眼鏡又滑下一截,她索性取下,隨手丟在茶几上,「這一點,我很佩服你跟許蘇白。我就做不到你們這麼長情,或者說,是堅持。我太容易動搖了,一會兒一個想法。」
雲棲久猜到她要說什麼了,果然……
她說:「我想繼續跟許蘇白、喬陸他倆混一塊兒,所以選了機械工程。不想學高數,想搞點刺激冒險有奉獻精神的,就說要去當戰地記者。結果,到頭來,發現還是當模特和繼承家業,最適合我。」
音樂接近尾聲,徐婭在唱最後一段,聲音帶了細微的哽咽:
「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
才明白我的眼淚
不是為你而流
也為別人而流
……」
余燈不躲不避地看著她,眼神晦澀。
「就連喜歡一個人,我也喜歡不到最後。」
這話,叫雲棲久聽了,心裡五味陳雜。
一曲結束,又續上另一首歌。
余燈嘬著啤酒,緩了會兒情緒,重新掛上笑臉,「雲棲久,跟你說件事兒。」
音樂聲太大,雲棲久離她近了點,疑惑地問:「什麼?」
「其實,大一那年,許蘇白生日的時候……」
余燈故意拉長腔調,吊她胃口。
「為了跟你表白,他親自準備了一束玫瑰花,帶到了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