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久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想讓余燈再說一遍。閱讀
余燈知道她聽到了,笑而不答,問何卿卿要了一支麥克風,跟徐婭合唱五月天的《溫柔》。
余燈音色低啞,沙沙的,唱出的每一個音都瀟瀟灑灑。
一句「不打擾/是我的溫柔」更是徹底將那些陳年往事,掩埋在鮮為人知的角落,再也無人問津。
直到回到荷宿市,雲棲久都還在琢磨余燈那一句話。
她下了徐婭的車,拖著小行李箱回公寓。
甫一推開門,暖色燈光便從屋裡泄出,和樓層過道的冷色燈光融為一體。
她站在交界處,神情恍惚。
公寓面積狹小,也沒隔斷,什麼都一覽無遺。
於是,她一下就看到了坐在地毯上的許蘇白。
他穿著藏青色家居服,手裡拿著一件小小的格子襯衫,在幫嘀嘟換衣服。
嘀嘟顯然很興奮,叫聲輕快,尾音上揚。
在它身下,四仰八叉地躺著一套剛換下的髒衣服。
衣服換到一半,嘀嘟還露著條胳膊在外面,應是聽到了她的動靜,許蘇白轉頭看過來。
暖黃光線柔和了他冷厲硬朗的面部輪廓。
四目相接的瞬間,他眸中漾開一抹笑意,眼下的臥蠶顯而易見。
雲棲久心頭一震。
身後的聲控燈霎時暗了下去,只餘下眼前這一副溫馨融暖的畫面。
許蘇白扳過嘀嘟的身體,讓它面向她,清朗嗓音如破冰流淌的潺潺春水:「嘀嘟,看看是誰回來了。」
「嘀嘟~」一見著她,半個膀子還露在外頭的嘀嘟,立即撲棱兩條小胳膊,一溜煙地滑到玄關處接她。
那雙LED顯示屏製成的眼睛,連她的身影都映不出來,卻活似擁有了人類的情感,在笑盈盈地看著她。
「嘀嘟~」它向她索要擁抱,跟個粘人的嬰孩沒什麼兩樣。
許蘇白一手撐著沙發,站起身,邁開步子,朝她走來。
見她傻愣在門口,他止步俯身,視線自下而上地打量她,笑說:「嘀嘟媽媽怎麼一動不動的?難不成是我思念成疾,出現了幻覺?」
雲棲久佯裝鎮定,順著他的話說:「是的,你思念成疾,出現幻覺了。」
許蘇白粲然一笑,直起上身,逗她道:「但是在我的幻覺里,雲六三可沒這麼冷淡。」
雲棲久眉骨細微地動了動,撩起眼皮看他的瞬間,他的渾話已經脫口而出了:
「她應該會熱烈地撲向我,跟我打個響亮的啵,說『老公,人家想死你了』。」
「……」雲棲久眼瞼一跳。
他一句話,叫她心中千迴百轉的柔情蕩然無存。
她吐槽:「你想得真美。」
打死她都不可能這麼矯揉造作。
「所以才說是幻覺嘛,」許蘇白松懶地倚靠著牆,頭向左歪斜,抵著牆,「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等到我美夢成真的這一天。」
雲棲久對上他那雙燦亮的眼眸,這次沒捨得打擊他,只說:「那你爭取活久一點。」
許蘇白再次被她逗樂,平直寬闊的肩輕微抖動,「都說禍害遺千年,我必須得等到這一天。」
雲棲久沒再接他話茬,蹲身幫嘀嘟把衣服穿好,話卻是對他說的:「也不知道你這個爸爸怎麼當的,連幫人穿件衣服都穿不好。」
「這不是看你回來了,我太激動嘛。」許蘇白說著,幫她把行李箱搬進來,「出去玩了兩天,感覺怎樣?」
雲棲久換了雙鞋,躬身抱起嘀嘟,走到沙發上坐下。
「感覺很好,太久沒見面了,大家好多話要說的。」她如實道,來回撫摸嘀嘟。
嘀嘟舒服地眯上眼,小腦袋一下下蹭著她的掌心。
許蘇白儼然主人姿態,去端了一杯熱水給她。
搪瓷杯杯底擱在茶几上,發出輕響。
雲棲久看著杯口氤氳的水汽,嘴角詭異地緩緩上揚,杏眼彎成兩道月牙,看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許蘇白,我這次出去,知道了你的一個小秘密。」
許蘇白挨著她坐,兩條長腿敞著,撈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挑著頻道,「什麼秘密?」
「一個足夠我開心很久的小秘密。」雲棲久學他說話,把這句話奉還給他。
她放開嘀嘟,傾身,指尖貼著搪瓷杯,試了試溫度,捧在手裡暖手。
許蘇白挑了個體育頻道,漫不經心道:「這種小秘密多了去了,你指哪個?」
聞言,雲棲久扭頭看他,「什麼叫『這種小秘密多了去了』?許蘇白,我勸你老實交代。」
許蘇白傲嬌地「哼」了一聲,嘴巴嚴絲合縫地閉著,就是不告訴她。
雲棲久喝了口水,就放下杯子,小手揪著他的衣袖,晃了晃,跟他撒嬌:「你說嘛~」
他微抬下巴,眸光向下斜睨她,嘴角勾著不懷好意的笑:「叫聲『老公』聽聽。」
「不叫。」
許蘇白「嘖嘖」兩聲:「我總算明白,什麼叫做『提起褲子不認人』了。在床上叫『老公』叫得自然流暢、婉轉動聽的人,一下了床,就認不得自己的老公了。」
雲棲久臉一熱,撒手不碰他,挪遠了點,「我才沒叫呢。」
他伸手把她扯過來,「叫沒叫過,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雲棲久栽進他懷裡,被他摟抱著,他身上乾淨清爽的味道和溫熱的體溫,織成一張大網,籠住了她。
她小小地掙扎了一下,「我還沒洗澡呢,玩了一天,現在好累,只想好好睡一覺。」
許蘇白低頭親她耳廓,輕聲耳語:「這麼累啊,那老公幫你洗澡澡,哄你睡覺覺?」
雲棲久頭皮一麻,雞皮疙瘩瞬間起立,「許蘇白,你真是……」
她斟酌著措辭,生生擠出三個字:「不害臊!」
「你厭倦這樣的我了?」許蘇白的眼角眉梢仍掛著淺淡笑意,語氣卻故意帶了點嗔怨,顯得有點委屈。
雲棲久眨巴著眼,僵硬地轉移話題:「聽說,大一那年,你生日那天,帶了一束玫瑰,想跟我表白?」
這件事就這麼被她直白不留情面地挑出來,許蘇白既不尷尬窘迫,也不羞惱。
他捏著她的下巴,對上她的眼,悠然自得道:「是呀,要不是真把你放心上了,我哪會這麼氣你放我鴿子?」
雲棲久想起那些她曾錯過的重要時刻,眼眶有點酸澀,羞答答地說:「那……那次表白不成功,你也可以挑別的時候,跟我表白的……」
許蘇白就喜歡看她被他逗得面紅耳赤的模樣,當然,她被他氣得跳腳卻不知如何反駁的模樣,也很可愛。
他問:「我隨便挑個時間表白,你都會答應嗎?」
雲棲久一聽,支棱起來,拿喬道:「當然不是!」
「所以,我還是等你主動好了。」許蘇白低頭吻上她的唇,「因為,我的世界為你二十四小時營業,隨時恭候你的到來。」
回到荷宿市,意味著她又要接著當社畜了,也意味著她可以繼續跟許蘇白膩膩歪歪了。
許蘇白這人慣來不安分,動不動就鬧她。
也不知道今天他抽哪門子的瘋,傍晚來接她下班時,他看她的眼神時不時流露出一種難言的鄙夷,就差直接嗤笑出聲,明明白白地嘲諷她。
雲棲久坐在副駕,拿著手機刷新聞消息。
實在無法忽視他頻頻看來的熾熱視線,問:「你看我幹嘛?」
等她問了,許蘇白才紆尊降貴地開了金口:「我看到了一段跟你有關的採訪視頻。」
雲棲久乍一聽,沒什麼反應。
因為她採訪過的人物多了去了。
過了會兒,才恍然大悟:「哦,你是指採訪我的那個?那人是徐婭的朋友,說要採訪我,我就接了。她人挺好的。」
「她人好不好,跟我沒關係。」
雲棲久拇指抵著手機屏幕往下滑動,看下一則消息,「那我的戰地經歷,跟你也沒什麼關係啊。」
她這話,可能真是「打蛇打七寸」,正巧打在了許蘇白的致命點上,他竟然沒接上她的話,啞火了。
雲棲久狐疑地瞟他一眼。
只一眼,她沒來由亂了心神,趕緊放下手機,身體偏向他,蹙著眉,忐忑地問:「你是不是又背著我幹了什麼?」
許蘇白那股嘚瑟勁兒早就煙消雲散了,現在專心致志地開著車,仿若沒聽到她的話。
他越是這樣,雲棲久越是懷疑他。
她沒有咄咄逼人地問他,就這麼定定地盯著他,靜心凝神地等,等他開口。
終於,許蘇白嘆了口氣:「我臉皮薄,經不起你這麼盯著看,都能把我臉皮燒出倆洞來了。」
「……」雲棲久無語,「你臉皮要是薄的話,世界上就沒人厚臉皮了。」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許蘇白抽空點了根煙,吸了一口。
見雲棲久的耐心被他一點一點耗盡,面色越來越差,他才摘下煙,呼出煙圈的同時,眯起眼,笑了:
「還醫學生呢,雲六三,你怎麼這麼能意淫呢?」
雲棲久心一緊,那些被她強行鎮壓在記憶深處的猜測,此時因他一句調侃,不可遏制地瘋狂湧出,占據了她的頭腦。
許蘇白撣了撣菸灰,接著道:「就不能是,在研究醫療機器人的博士生?」
這一句話,為她那些遺留在異國他鄉、已不可考的往事,提供了最強有力的證據。
一眨眼的短暫時間裡,她明了他那句「你是我搭上性命,也要去見一面的人」的深意。
他不是跟她說笑的。
他是真的穿越硝煙戰火,搭上了性命,就為了去見她一面。
於是,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今年夏天與他重逢時,他的種種表現,會那麼詭異奇怪。
從一開始,他就是抱著跟她複合的想法接近她的。
而她被蒙在鼓裡,像個傻子一樣,各種揣測他的心思,還被他擺了好幾道。
難怪他會說,她曾說過,她愛他愛得要死。
也難怪他那時會開玩笑,說她家怎麼沒有浴缸。
她醍醐灌頂,從未覺得大腦能如此通透清明,仿佛一下頓悟了浩瀚俗世的種種因果。
紅燈在倒數,只剩最後三個數。
許蘇白又抽了一口煙,掐滅,丟掉沒抽完的半根煙,重新握住方向盤。
一腳油門,炫酷拉風的蘭博基尼就飛竄了出去。
雲棲久錯過了和他說話的好時候,囁嚅著唇瓣,最後還是一言不發地坐了回去。
許蘇白沒等到她發火,以為自己躲過一劫。
哪知,一到吃飯地點,車子熄了火,雲棲久就爆發了。
不是那種驚天動地的撒潑暴怒,而是紅著眼睛,咬牙切齒,把所有翻湧情緒都努力壓在心底的、沉悶的爆發。
她抓緊他的手腕,力氣很大,手背青筋盡顯,說話帶了鼻音:「你怎麼不早告訴我,你就是BOSS?」
其實,再怎麼生氣,她也就氣那麼一會兒,更多的是後怕。
她清楚地記得那段時間,卡倫庫發生了什麼,她又和BOSS經歷過什麼。
此時此刻,她甚至無比慶幸,自己誤打誤撞擁有一支生理鹽水,還可以讓給他。
沒讓他在那麼絕望困苦的時刻,對她感到失望。
許蘇白單手解開安全帶,坐得離她近了點。
沒被她鉗制住的手,輕輕撫摸她的發頂,他輕聲細語:「我想見你啊。」
雲棲久喉嚨一哽,呼吸都凝滯了。
「費盡心思,跋山涉水,哪怕是在炮火連天的地方,也都想要去看看你。我好不容易來一趟,倘若你認出我了,肯定是要叫我回去的。我不想那麼快就離開……能在你身邊,哪怕只是多待一分鐘,一秒鐘,也好。」
許蘇白把話說得溫柔繾綣,情真意切。
但她從字裡行間,竟聽出了一絲絲卑微。
她眼裡不禁盈滿淚水,鴉睫一顫,淚珠不住滾落。
「怎麼哭了呢?」許蘇白抽了兩張紙巾,幫她擦拭眼淚,把她攬進懷裡,輕聲哄她。
雲棲久埋在他胸前,抽抽搭搭地哭著,眼淚沾濕了他的襯衫,洇開斑駁的水痕。
哭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止住抽泣,眼眶鼻頭都還是紅的。
她想問問他,為什麼突然想到要來看她。
後來一想到,那個煎熬的漫漫長夜,BOSS曾說:「她說她想我了,想要跟我複合……所以,我決定要繼續跟她在一起。」
所以,是因為她給他發的那條仿佛石沉大海,等不到任何回應的簡訊嗎?
即便只有短短的「對不起」這三個字,他也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他知道她想他了,知道她想繼續跟他在一起了。
於是,他來了。
是了,一直都是這樣的。
許蘇白不知哪來的魔力,總能透過現象看本質,一眼就洞悉她。
他總會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及時出現在她身邊,撫慰她,指點她,陪伴她,執著專一,沉穩牢靠。
她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情不自禁的,她又淚目了。
許蘇白「哎喲」一聲,調笑道:「再哭下去,我們都不用吃晚飯了,直接吃宵夜好了。」
到底還是沒把晚飯當宵夜吃。
雲棲久哭得差不多了,跟許蘇白下車。
他自然而然地牽著她的手往前走。
他的手溫暖寬大,骨節堅硬,牽得很牢。
有什麼東西在她腦海中轉瞬即逝。
雲棲久細想一遍,另一隻手猛地扯住許蘇白的袖子,「許蘇白,你看到我戒指了,是不是?」
許蘇白滿面春風,不答她,算是默認了。
「許蘇白!」雲棲久急得臉紅脖子粗,掌心攤在他面前,「就說是你偷我東西嘛,你趕緊把戒指還我!」
他抓下她的手,語氣很欠揍:「不還~」
「你留著也沒用啊!」
「怎麼沒用?」許蘇白意味深長地睨著她,「雲六三,哪有人自己給自己戴婚戒的?你又不是喪偶。」
「……」
戒指到底還是沒能要回來。
飯吃到一半,雲棲久在601宿舍群里,看到了余燈發出的消息。
她在國內的事情辦得差不多了,想在酒吧組個局,問她們來不來。
何卿卿因為在省外,距離太遠,所以來不了。
徐婭爽快應下。
雲棲久自然也應了。
有了上次的經驗,她這次特地回家換了套衣服,改了妝容,在眼下貼了閃閃發亮的亮片。
一件短款衛衣,搭配工裝褲,再套上一雙馬丁靴。
青春洋溢,充滿活力,還帶著點兒小酷。
她跟許蘇白抵達酒吧時,酒吧在搞電音節,請了百大DJ前來助陣。
現場氣氛燃炸。
金紙紛紛揚揚灑了滿場,勁爆的DJ音樂震耳欲聾,迷幻的鐳射燈閃爍晃動。
香水味混著菸酒味,濃得散不開。
迪廳里人頭攢動,人們擠擠挨挨,尖叫狂歡,放浪形骸。
一踏進這裡,雲棲久就心跳加速,精神亢奮。
她跟許蘇白找到卡座,挨著他坐下,依次看到了徐婭、余燈、喬陸,還有辣妹小喬喬樂安。
此外,還有幾個眼熟的面孔,都是他們這圈子裡的人。
喬樂安見著她,吹了個口哨,沖她比「LOVE」的手勢,「久久姐,今天一起蹦迪啊!」
雲棲久回她一個「OK」的手勢。
徐婭直接上前勾住雲棲久的手臂,想拉她起來,興奮地嚷著:「走啊!」
「我連一口水都還沒喝上呢!」雲棲久說道。
奈何現場鼓譟,她那點聲音一下就沒淹沒掉。
「你說什麼?」徐婭大聲喊著。
「我口渴!」雲棲久也加大音量,吼得嗓子都有點疼了。
話音剛落,一隻杯子就湊到了她唇邊。
她駭然抬眼,見是許蘇白遞給她的,這才放下心來,接住杯子,抿了一口果汁。
潤了潤乾燥的嗓,雲棲久湊到許蘇白耳邊,脆生生地跟他說:「我要去玩啦,不准背著我跟其他女人勾勾搭搭的,聽到沒?」
許蘇白偏頭,在她嬌艷的唇上親了一下,嘗到了淡淡的甜香。
他說:「不准背著我跟其他男人勾勾搭搭的,聽到沒?」
雲棲久回吻他作為應答。
旋即,在眾人曖昧又狂浪的起鬨聲中,她起身跟徐婭和喬樂安去迪廳,混進躁動的人潮中。
許蘇白跟他們一行人玩鬧,吞雲吐霧,觥籌交錯,很襯這醉生夢死、烏煙瘴氣的氛圍。
一個男人跟許蘇白碰杯,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那三個女人身上,問許蘇白:「哥,你不管管嫂子嗎?」
許蘇白喝了口酒,磁嗓浸潤在低醇的酒精里:「管什麼?」
「我看她挺受歡迎的,不少人跟她搭訕。」
「是麼?」許蘇白靠進黑色皮質沙發里,側首看向雲棲久所在的方向,深邃漆黑的眼,攏聚著亮光。
對他的注視,雲棲久渾然不知。
她跟那兩個小姐妹,肆無忌憚地笑著,蹦著,在喧鬧中掙脫了束縛,無所顧忌地釋放自己。
她有一頭烏黑濃密的長捲髮,和一身白膩如薄胎瓷的肌膚。
笑起來,眉眼彎彎,眼中有他嚮往的星辰大海。
身材曲線曼妙,纖穠合度,雙臂高舉時,衛衣向上縮起一截,微微露出一點纖細柳腰。
腰間那一小片晃人眼球的白,輕而易舉勾動每個男人浮躁的欲望。
她是吸引人的。
不僅僅是因為出色的皮相,還有過往經歷帶給她的思想上的感悟與升華,以及她在摸爬滾打中,磨練出的與眾不同的氣質。
光影交匯,迷迷蕩蕩。
他恍惚忘了自己當初是因什麼契機而愛上她。
只知道在這一刻,他瘋狂心動。
「她很美,對吧?」許蘇白說,帶了幾分引以為豪的炫耀成分在裡面。
他用的是「美」,而不是粗淺的「漂亮」。
杯中的酒被他一飲而盡,只剩冰塊反射點點光芒。
酒杯附著的寒氣,在他指尖凝成一顆顆小水珠。
在這喧囂浮華中,那個男人,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許蘇白的聲音,仿若一束光,劈開了漫無邊際的混濁晦暗。
他說:「需要管束的,是不懷好意,而不是美麗。」
雲棲久蹦累了,身上出了一層薄汗。
她們三人回到卡座。
雲棲久一坐下,就找水喝。
許蘇白給她遞果汁,拿紙巾幫她擦汗,又給她披上外套,怕她感冒。
雲棲久的氣還沒喘順,胸口起起伏伏,喉嚨幹得不行,猛灌了一口果汁。
不小心灌得狠了,被嗆了一下,幾滴果汁好巧不巧掉到許蘇白的胳膊上。
她邊咳嗽,邊連連道歉。
「沒事。」許蘇白毫不在意。
雲棲久拿紙巾要幫他擦,在看到他右手臂的剎那,動作頓住了。
許蘇白今晚一直沒捋起過袖子,也就剛剛喝酒,身體發熱了,他才把袖口卷至手肘,露出小臂。
昏暗中,可能看不太清。
但云棲久離他近,聚精會神,能把他小臂上的文身,看得一清二楚。
她沒想到,許蘇白竟然真把「已有家室,勿擾」這六個字,文在了身上。
此外,還有不少其他字符,各式各樣的,組成一條花臂。
他應該是今天去文身的,刺青周邊看著還有一點點泛紅。
她看到了一串英文字符,大意是「離我遠點,我很愛我老婆」。
至於其他的,她看不懂。
估計都是同一個意思。
不過,她看懂了一個牙印——那是他今早鬧她,硬要她咬上去的。
雲棲久艱澀地咽著唾沫,心湖激盪,難以平息,憂心忡忡地問他:「疼不疼?」
「疼。」他撂下一個字。
她呼呼地吹了吹他的胳膊,好像這樣,他就能不疼了般。
許蘇白啞然失笑。
喬樂安離他們不遠,眼尖地看到了許蘇白的花臂,咋咋呼呼地湊過來,瞪大眼睛觀察他的文身,恨不得打個光,再拿個放大鏡。
「蘇白哥,你這也太……」喬樂安搜腸刮肚,奈何詞窮,竟找不出合適的詞彙來形容。
「這是什麼?」喬樂安問。
許蘇白的胳膊還被雲棲久抓著,她聽喬樂安這麼問,便也看過去。
就在她牙印那一塊,有一串德語花體字。
喬樂安翻譯出聲:「別脫我褲子,我老婆會咬人。」
會咬人的雲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