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慧被他冷厲的目光一震,臉色頓時白了幾分,心中生出一絲懼意,但隨即又被不甘所掩蓋。
她狠狠咬唇,想要再說些什麼,卻終究在顧硯之的冰冷目光下不敢出聲。
顧硯之不再看她,轉身繼續向場外走去,懷中緊抱著林穗瑾,步伐毫不遲疑,仿佛懷中之人是他要竭力守護的珍寶。
四周圍觀的人竊竊私語,滿是猜測與震驚,但卻無人敢再上前阻攔。
顧家內堂,賓客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氣氛熱鬧祥和,夫人們輕聲聊著各家公子的婚配,時不時對各家姑娘的品貌進行一番點評。
侯夫人也坐在堂內,正與幾位貴夫人聊得盡興。
她神情和藹,目光卻透著一絲精明,不時附和幾句,眼中對未來兒媳的標準一目了然:門第清白、家教嚴明、性情溫婉端莊,最重要的是,要識大體、懂規矩。
「我瞧著劉家的姑娘不錯,性情和順,平日裡行事端莊,才德俱佳,倒是個做正頭娘子的合適人選。」一位身穿錦緞的夫人說道,含笑瞥了侯夫人一眼,語氣中帶著幾分暗示。
侯夫人微微頷首,輕聲道:「劉家姑娘確實不錯,禮數周全,家風又好。若硯之成婚,的確需要這樣識大體的良配。」
話音剛落,一位貼身女使匆匆而來,低聲在侯夫人耳邊稟報導:「夫人,剛才在馬球場上,世子抱著林姑娘離開了。」
侯夫人臉色倏地一沉,目光冷厲了幾分,心中不由得一陣怒火。
她的兒子居然當著眾人面,去抱那個早已退婚的林穗瑾,這不是讓整個顧家都蒙羞嗎!
侯夫人強忍住心中的怒意,依舊保持著端莊的神情,輕輕抿了口茶,卻握緊了杯柄,指節微微泛白。
她身旁的幾位貴夫人聽到消息,紛紛露出憤慨之色。
「硯之他怎麼能這樣?明知林家退婚在前,如今還與那林家女牽扯不清,簡直是丟了咱們顧家的臉!」二房夫人氣憤地說道,目光中透出一絲不悅,「這要是傳了出去,咱們顧家得成什麼樣的笑話?」
「正是!這種品行不端的女子,居然還勾引著世子,實在可惡。」另一位夫人搖頭冷笑,眼中帶著輕蔑,「侯夫人,您可得管管了。若真讓世子娶了那樣的人,怕是整個顧家都會被她毀了。」
侯夫人臉色鐵青,氣憤地將茶杯重重放下,冷哼一聲:「林家姑娘那等品性,顧家豈會接納?我兒子身負家族榮譽,絕不能被那林家姑娘耽誤!只不過今日馬球會事多,待會兒再與硯之好好談談,定要讓他清醒。」
幾位夫人聞言,紛紛點頭稱是。
侯夫人勉強平息心中的怒意,重新帶起一抹淡淡的笑,朝眾人道:「我顧家,絕不會容忍這樣無禮的事發生。」
醫館內,藥香瀰漫。
大夫一臉嚴肅地為林穗瑾把脈,時不時皺眉搖頭,語氣中滿是責備:「這夫君是怎麼當的?高燒這麼嚴重,竟拖到此時才送來!娘子的脈象虛弱,若再遲些時辰,恐怕會燒糊塗成痴傻小兒!」
顧硯之聽著大夫的斥責,臉上沒有一絲反駁,眼神中滿是懊悔。
他只是默默點頭,聽大夫一一交代注意事項,將每句話都牢牢記在心裡。
大夫細細叮囑了一番藥方和護理方法,冷哼一聲才走出了房間。
顧硯之坐在床邊,凝視著昏睡中的林穗瑾,心中翻湧起複雜。
他從未見她這般虛弱蒼白,往日那個倔強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這樣一副令人心痛的模樣。
他的目光落在她緊皺的眉間,心中升起一絲懷疑:林穗瑾是何等堅韌之人,竟會病成這般虛弱不堪?
他隱隱覺得,這次高燒絕非尋常。
想到這裡,顧硯之眼神一沉,當即喚來惜星和惜月。
兩人恭敬地站在門外,聽到顧硯之的召喚後不安地走進房間,看到昏睡中的林穗瑾時,眼中滿是擔憂。
顧硯之深深地看了她們一眼,開門見山道:「我不想聽藉口,只想知道真相。穗瑾為何會如此嚴重的高燒?」
惜星低垂著頭,微微顫抖,不敢隱瞞,緩緩道:「世子,不是姑娘想病成這樣,而是她實在沒有辦法……」
她抬起頭,眼中滿是淚意,將林穗瑾受的委屈和痛苦一一道來,「姑娘心裡清楚林家退婚的事已成定局,您和她之間再難恢復如初,她不想讓您左右為難,所以……她並不抱任何奢望。」
「得知顧家馬球會的消息時,姑娘便想拒絕,不料主君和大娘子竟硬逼著她前來,為了不參加……姑娘只能用涼水淋了自己一夜。」
惜月接著哽咽道:「可主君和大娘子絲毫不顧她的身子,一心想著光耀門楣,不惜讓姑娘帶病上場。就連她高燒至此,也只是為了勉強出席,不想讓林家丟臉罷了。」
聽著二人的敘述,顧硯之的心口一陣鈍痛,臉色也越來越陰沉。
顧硯之看著昏睡中的林穗瑾,心中酸澀,竟覺得眼前的情景像一場不可解的夢。
這一切明明不是她的錯,卻落得這樣淒涼的境地,甚至要獨自承受退婚的屈辱與來自林家的冷待。
他父母的態度又冰冷堅決,他一時無力回天,心中滿是無奈。
他無數次回憶起他們初識時的美好,那時她的眼神是那般明亮、從容,儼然一抹清冷的光。
而如今,這光芒卻漸漸被傷痛所掩蓋,他甚至感到窒息,究竟為何事情走到了這般地步?
就在此時,林穗瑾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雙眼,眼神還帶著些迷濛。
她抬眼看到顧硯之時微微一愣,似乎不敢相信,片刻才問道:「世子?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顧硯之定定地看著她,眼中閃爍著複雜,他握緊她的手,低聲問道:「穗瑾,若有機會……你可願意與我一同面對未來的風雨?」
林穗瑾微微怔住,似乎沒聽明白他的話,錯愕地望著他,「什麼意思?」
顧硯之輕輕嘆了口氣,放開了她的手,聲音充滿真摯:「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努力說服父母接受你。只是,若我們成婚,顧家可能會有很多閒言碎語、指指點點,你是否真的願意承擔這些?」
林穗瑾低頭沉默了片刻,旋即抬眸,眼中掠過一抹淡淡的冷意,帶著幾分苦澀的笑,緩緩道:「世子,成婚的事不必再提了。雖然林家先退婚是理虧,可自始至終,你從來都沒有真正相信過我,不是嗎?」
顧硯之被她的目光刺痛,想要辯解卻無從開口。
林穗瑾看著他無言以對,眼底閃過一抹失望,她輕聲笑道:「世子,不必再努力了。從大局上來說你可以不告訴我,但你不告訴我,就任由我這樣擔驚受怕,擔心的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她自嘲的笑了笑:「這也只能說明我活該,現在想來,我何嘗不是你利用的一環。」
顧硯之聞言,心中如刀割一般,他看著她眼中的絕望與冷然,竟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