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問她為什麼跑到高中部來,也沒有告訴她自己叫什麼名字。
楊漾漾放下褲腿,正準備鼓起勇氣再問他一次時,卻發現對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
為什麼走那麼快呢?
她悵然若失,總覺得,剛才應該再多說點什麼的。
還能再見到他嗎?
下次見面,一定要問清楚他的名字。
楊漾漾一瘸一拐地順著樓梯往下,又開始苦惱起來,自己消失了這麼久,也不知道周幼那邊怎麼樣了。
她找到那個喜歡的人了嗎?
楊漾漾很快就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剛到達一樓,她便看到周幼背靠著宣傳欄的玻璃,垂頭喪氣地站著。
楊漾漾眨了眨眼:「?」
周幼嘆了口氣,幫她提起書包:「我想回去了。」
看對方這副模樣,想來是沒見到想見的人。楊漾漾猶豫了下,便沒有多問。
兩人走了幾步路,周幼才發現楊漾漾走路姿勢有點不對勁。
「你怎麼了?」
楊漾漾笑眯眯:「剛才跑得太快,摔倒了。」
一看周幼一臉愧疚,她趕緊補了句:「都怪那個老師,太嚇人了。」
周幼見她笑得沒心沒肺,像是半點也不疼,這才放下心來。
「是挺嚇人的。」周幼頓了下,「以後再也不來了。」
「咦?」楊漾漾不知怎的還有些失落,「真的再也不來了嗎?」
她還沒問到那個哥哥的名字呢……
周幼很是堅定地點頭:「嗯。」
楊漾漾長嘆了一口氣,轉而又想起了她們這一趟的目的。
「你找到他了?」
周幼垂下眼睫:「……算是吧。」
人是見到了,可還不如不要看見呢。
怕楊漾漾追問,她隨意扯了個話題,便把這事敷衍過去了。
*
翌日一早,楊漾漾剛到班裡,便看到課桌上放著的蛋黃包和盒裝牛奶。
周幼托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麼,對上楊漾漾疑惑的目光,她指了指身後隨禮的座位,小聲道:「他給你買的。」
楊漾漾扭過頭,隨禮的書包被粗暴塞在桌肚,他人倒是不見了。
奇怪,這一向喜歡遲到的人居然也有這麼早到學校的時候。
不過他今天又是發的什麼瘋?
給她送的早餐,他不會在裡邊偷偷下了毒吧?
楊漾漾搖了搖頭,捏起那個蛋黃包外包裝的一角,神情嫌棄地放回了隨禮的桌面。
剩下的牛奶、小糖果也被她一一放了回去。
做完這一切,楊漾漾放下書包拿出課本認真地看了起來。
第一節課快下課時,隨禮才偷偷從教室後門溜了進來。
看清桌上放的那一堆吃的,他瞪了何壯一眼,這傢伙不是說楊漾漾最喜歡蛋黃包,她怎麼一樣都沒拿?
情報有誤啊。
何壯攤了攤手:「我已經盡力了……」
據他這幾天的觀察,楊漾漾是個標準的小吃貨,面對周幼的投餵她幾乎從不拒絕。尤其是蛋黃包,每天吃也不見她膩。
正因為如此,何壯才想了這麼個「投其所好」的方法。
沒曾想出師不利,居然失敗了,他撓了撓頭,總覺得問題並不出在自己的情報上。
偷偷看了一旁的隨禮一眼,何壯心中突然就有了答案——還不是他們禮哥之前欺負楊漾漾欺負得太狠了。
「禮哥,要想讓人家原諒你,你態度得再放低一點。」
剛從外邊跑了一圈回來,隨禮這會滿頭大汗,毫無形象岔開雙腿坐著,聽見這話他下意識皺眉:「啥玩意?」
隨禮的五官更像他爸多一點,粗獷板正,不及他哥那張臉來得精緻,一蹙眉頭時看著就有些兇狠了。
再加上隨禮平日裡又仗著他哥在六中的威名無法無天,從不把老師放在眼裡,見誰不順眼就揍人家一頓,在女生中名聲就更差了。
要何壯來看,他們禮哥這輩子想追上像楊漾漾這樣的姑娘,怕是難咯。
絲毫不知道何壯內心戲的隨禮往嘴裡灌了大半瓶水,一手扇著風,另一手也沒閒下,又開始去揪楊漾漾的馬尾辮。
「喂!」
如願以償看到前邊的女孩轉過頭來鼓著臉瞪他,隨禮笑得更開心了:「你戴這玩意看著好傻啊。」
楊漾漾知道,他說的是她頭上別著的那枚黃色小花發卡。
其實她也很久沒有戴過這種發卡了,班裡女生並不怎麼打扮,大家都是梳著最簡單的高馬尾,在這種情況下,她再每天換著髮型、佩戴髮飾,便會有些與她們格格不入了。
因此,進入六班以來,楊漾漾就把自己那一鐵盒的發卡都鎖到柜子里了。
可今天出門的時候,不知怎的,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鬼使神差就又跑回去拿了一個發卡別在頭髮上。
這枚發卡是媽媽的朋友伍阿姨送給楊漾漾的,她們都說小羊戴這個看著很可愛討喜。
楊漾漾出門的時候還在想,如果見到了那個哥哥,他會不會也覺得自己有一點點可愛呢?
抱著這樣的心情,她一路哼著歌,即使今天有三節數學課,她仍是十分雀躍。
但現在,楊漾漾的好心情全毀了。
隨禮說她傻。
他這麼一個傻大個,居然說她傻。
楊漾漾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狠狠給了隨禮一記眼刀:「不要你管!」
剛一說完,隨禮已經手快一步扯下她頭上那枚發卡。
他將那小小精緻的玩意捏在手心,臉上掛著欠扁的笑:「咩咩咩,你好幼稚啊,這麼大了還戴這個。」
這東西不都是幼稚園小女生才喜歡的嗎?
楊漾漾伸長了手想把發卡搶回來,無奈隨禮速度太快,她根本來不及反應,那枚小花發卡就被他揣進褲兜。
「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還你。」
隨禮挑了挑眉:「怎麼樣?」
搶了她的東西,還一臉無所謂的模樣,這人怎麼臉皮這麼厚!
楊漾漾咬牙切齒:「你又想怎樣?」
何壯忍不住插了一嘴:「他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
他這大嗓門一出,其他同學一下子都看了過來。
所有目光齊刷刷盯在自己後背,楊漾漾臉一下燒了起來。
隨禮喜歡她?哪有人是這麼表達喜歡的?
她白了何壯一眼,正要讓他別再胡說八道,下一秒隨禮卻接過話:「咩咩咩,做我對象唄。」
他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神情沒有半點認真,只是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落,隨禮攥緊早已被汗濕潤的手心。
「你有病啊?」楊漾漾脫口而出,在大家的起鬨聲中,她氣得頭頂冒煙,轉過身去再也不看隨禮一眼。
不到一節課的時間,整個年級就傳遍了他倆的緋聞。
這件事情並沒有在楊漾漾心中激起太大的波動,實際上,她腦海里一直記掛著另一件事——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再遇到他呢?
唉,如果昨天問到他的名字就好了。
一整天心不在焉的,並不只有楊漾漾一個。周幼也是格外反常,平日裡總是待在座位上做著各種練習冊的她,今天破天荒主動參與進前桌几個女孩的聊天中。
「你們剛剛說的是裴學姐嗎?」
周幼突然插了一句,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一個女生點了點頭,神神秘秘地說道:「我看,她就是喜歡隨致學長。」
想起昨天見到那般配的兩人,周幼心下泛起酸澀,垂下眼睫不再說話。
她們嘴裡的裴學姐是公認的校花,還和三中兩大風雲人物岑宣與隨致都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係。
一聽到隨致這人的名字,楊漾漾就沒興趣往下聽了。但她難得觀察力敏銳了一次,注意到每次其他人提起隨致,周幼的神情便十分不自然。
原來,周幼喜歡的人是隨禮他哥。
楊漾漾嘟著嘴,心道:周幼哪裡都好,就是這看人的眼光不行。
隨禮那王八蛋格外讓人討厭,他的哥哥又能是什麼好人?
她轉而又想,還是昨天那個幫自己貼創可貼的哥哥比較好。
人長得好看,雖然表面看著凶,但其實心腸一點也不壞,還有點溫柔呢。
她想著想著,不自覺傻笑出聲。
昨天晚上洗澡的時候,她都沒捨得把膝蓋上的創可貼撕下來換新的。
就連睡覺前,她抱著小熊玩偶,腦袋裡想的也全是他低著頭給自己貼創可貼時的神情。
這是楊漾漾十五年以來從未有過的新奇感受,懵懂之中,她又隱約有些明白,關於那個哥哥的事情,是連對媽媽都不可以說的秘密。
在莫名興奮和忐忑不安中,楊漾漾的心躁動得厲害。
就像是,一隻小麻雀鑽進她的心臟裡頭,嘰嘰喳喳,拼命想要跳出來。
她拼命壓抑著,卻還是會忍不住傻笑,無端對每一個明天都充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