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嗲？」
楊漾漾聽見他輕輕嘆了一聲,呼吸粗而沉，怪撩人的。
電光火石之間，她記起了剛才好不容易才被清掃出腦海里那少兒不宜的畫面,隨即紅了耳根。
電話一頭安靜著。
隨致閉著眼都能想像出小姑娘這會害羞的可愛模樣,他莫名想笑。
金屬打火機在瘦削手指間轉了一圈,他無意識將它一開一合，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響。
夜色很沉。
酒桌上推杯換盞間亦是無形的刀光劍影，戴著面具久了,總有些疲憊。
此刻,在隨致心頭湧上了一種說不清的焦躁與衝動。
褲兜里揣著煙盒，他並不想打開。
這感覺並不像是菸癮，更像是另一種欲望。
在濃稠黑夜裡沸騰開來。
男人漫不經心地摸了摸下巴。
他有點想他的姑娘了。
也許戀愛便是如此,能把向來冷靜自持的男人,也變成沒有頭腦的傻瓜。
兩人都不說話，只聽著對方的呼吸聲。
楊漾漾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他們彼此之間流淌著。
越來越濃。
半晌,隨致先開了口:「崽崽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正在——」
楊漾漾的心因他這一句猛然提了起來,生怕自己躲在被窩裡偷偷看黃色小電影的事被他發現。
好在,他頓了一秒，放低了聲音:「想我？」
她翻了個身，嘟囔了句:「才沒有呢……」
聲音卻是弱弱的,欲蓋彌彰。
他笑，「不是在想我，怎麼聲音這麼軟？」
楊漾漾踢了踢被子,突然就還真有那麼一點想他了。
想他嚴肅時緊抿的唇。
想他壞笑時黑亮的眼。
想他抱著她時,雙臂的力量感和溫度……
她小小聲:「想你,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奇怪。
暗戀他時，她想著只要能多看著他就夠了。
得到他的回應時，她又貪心得更多，渴望能一直黏在他身邊。
好像無論多近的距離，都不夠。
電話另一頭，隨致眼神很是溫柔:「快了，再過陣子解決了這邊的事情，回去多陪陪我們小羊。」
沒想到的是，他的這個「快了」居然拖到了一個多月後。
元旦放了三天假，隨致正好在這時候才回了清源。他要辦的事情終於塵埃落定，可以喘口氣休息幾天了。
楊漾漾提前做了不少的約會計劃——
比如，窩在一起看一部感人的愛情電影。
再比如，一起晚飯後散步。
……
理想很美滿，現實也很骨感
這些計劃都被打亂了。
假期第一天，兩人待在房間裡，楊漾漾用手機播放了岩井俊二的《情書》，可還沒看到一半，身旁的男人就不知不覺睡著過去。
至於她腦補的，兩人看完電影後感情升溫抱在一起親親啃啃的情節，當然更沒有發生了。
到了傍晚，吃過晚飯後，外邊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她的散步計劃也隨之擱淺了。
洗了個熱水澡後，楊漾漾趴在棉被上，整個人有點蔫蔫的。
她所期盼的充滿浪漫色彩的約會完全沒有實現，和隨致待在一起的這一整天，似乎和他倆沒談戀愛那會也沒多大區別。
門沒關，小姑娘唉聲嘆氣的聲音傳來，隨致心念一動，起身走了過去。
她剛洗過澡，頭髮半干未乾披在肩頭，身上穿了件寬鬆的毛茸茸粉色睡裙，露出的小腿肌膚也泛著被熱汽熏出來的粉。
水靈靈的，柔軟到不可思議。
他舔了舔牙，伸腿勾了張凳子坐下，長腿大喇喇敞著。
楊漾漾聽見凳子腿劃拉過地板發出的刺耳聲響，扭過頭來。
那雙漆黑清寂的眼盯住她的唇，「怎麼不用吹風機？」
楊漾漾覺得用這個姿勢對著他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對勁，她爬了起來，跪坐著面對隨致。
「不想動，多麻煩呀……」
說話間，又一滴水珠從發梢往下滴落，消失在睡裙領口下。
小姑娘絞著頭髮絲，小臉白淨通透。
特別的純。
男人眸色微暗，低聲嘆:「……嬌氣。」
他起身去抽屜里拿吹風機，在床頭插上電源，沖她招了招手。
「過來。」
有人願意伺候，楊漾漾自然不會拒絕。
她很快爬了過去，在他大腿上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把頭靠上去。
隨致身上總有一種很讓她安心的氣息，叫楊漾漾恨不得一直掛在他身上才好。
他的手指瘦而長，很輕柔地穿過髮絲間，在熱風下，一下一下慢慢摩挲著她的頭皮，讓她整個人連靈魂都放鬆下來。
在為她吹乾頭髮的同時，隨致也會不時用拇指輕輕撓一下她的下巴，跟在逗小貓似的。
楊漾漾想，如果她真是一隻貓，這會肯定已經舒服得忍不住喵喵叫了。
隨致就是她的魔法師，待在他身邊時，她的一顆心才能安定下來。
可以不用懂事，可以肆無忌憚。
可以，一直做小孩。
隨致關掉吹風機，耳邊刺耳的聲響瞬間平息，與此同時，楊漾漾的手機震動了幾下。
男人沒捨得把小姑娘的腦袋從自己大腿上挪開，哪怕這會已經被她壓得有些麻了。
他啞聲問:「信息來了，不看嗎？」
楊漾漾把頭轉了個方向，對著他的腹部，手指也開始不老實起來，偷摸著將那灰色薄毛衣往上掀。
她嘴上哼哼唧唧著:「唔…哥哥你幫我看看。」
小懶蟲。
隨致輕嗤了聲，伸手撈起床墊上那小巧的蘋果機。
手機沒設密碼，他一下就劃開了。
跳入眼帘的，是一個用著可愛貓咪頭像的人發來的連番轟炸:
【蘇小羽:呼叫小羊！呼叫小羊！】
【蘇小羽:快跟組織匯報，本壘打了沒有？現在進度如何？】
【蘇小羽:體驗感好嗎？大嗎？持久嗎？】
【蘇小羽:我想起來我還有幾部剛出的片，等著，馬上發你。】
體驗感？
大？
持久？
男人眉心一跳，正準備放下手機，對方的消息再次彈了出來。
即使沒有點開，光看那□□裸的標題，隨致自然也明白了那些視頻的內容不可能正經到哪裡去。
他盯著那個貓咪頭像，狀若無意問:「蘇小羽？是你的室友？」
楊漾漾還沒想起什麼，目光一直停留在他露出的一截腰腹上，「對啊，我室友。」
下一秒，她的腦門猝不及防被男人的手指猛地彈了一下。
楊漾漾「嘶」了一聲，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回過味來——
剛才的震動，是蘇小羽發來的消息？
她立馬坐了起身，急急忙忙從隨致手裡將手機搶了過來。
完了。
蘇小羽這人楊漾漾還能不了解嗎？
嘴上從沒個把門的，想到什麼說什麼。
該不會，她說了什麼少兒不宜的東西恰好被隨致看到了吧？
楊漾漾心存著最後一絲僥倖打開手機，在看清屏幕的一瞬，表情瞬間石化了。
「你、你聽我解釋……」她張了張口，對上隨致似笑非笑的神情。
人證物證俱在，她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解釋什麼？」
他舌尖頂了一下左臉頰，「你說，我在聽。」
「我、我——」楊漾漾急得差點咬到舌頭，磕磕巴巴找些理由:「這都是教學，就、我想先學習一下、怎麼談戀愛……」
這理由太過荒謬，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但楊漾漾轉念一想，還不是因為他總是不夠主動，害得她只能偷偷找影像資料學習……
「對，反正就是這樣！」理不直氣也壯，楊漾漾刻意抬高音量，「誰讓你、你也不懂怎麼談戀愛！」
聽她說了半天，最後居然還順理成章把鍋扣到了他的頭上。
隨致擰了擰眉心，仔細想了想，小姑娘長大了，對這些事情有所好奇也是很正常的。
或許他沒必要太過緊張。
楊漾漾一邊說一邊重重點頭:「沒錯，說到底，就是哥哥你的錯！」
小姑娘這一臉正經的表情，總讓他覺得對面坐著的還是那個沒長大的小孩。
就讓他，特別的有罪惡感。
隨致撩起眼皮斜睨著她，「哥哥的確不懂怎麼談戀愛，那崽崽教教我，嗯？」
嗯？
楊漾漾心一顫，從耳根紅到脖子。
「下、下次吧。」她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不說了，我、我想睡了。」
這次隨致很輕易就放過了她。
他拿著吹風機起身離開，關門的一瞬，落下一句很輕很低的「晚安」。
晚安。
楊漾漾摟緊了懷裡的心形抱枕，在心裡默默念了一句。
失去意識以前，她迷迷糊糊想著，其實，就算不能跟其他情侶那樣黏糊糊的，一直像現在這樣和隨致在一起，也挺好的。
*
原以為日子會一直像現在這樣很平淡過下去，沒曾想寒假裡，又發生了一件事。
學校放了假，楊漾漾跟家裡說要在清源市這邊和室友多玩幾天，實則悄悄搬到了隨致那裡住了十來天，拖到媽媽一直催她回家，才不得不坐上回越城的飛機。
好在臨近春節的時候，隨致終於也放下手上的事情回到這座小城。
那天和平常沒什麼兩樣，楊漾漾找了個藉口溜出門，在明月橋上和隨致碰面。
路兩旁的樹枝上都掛了晶瑩剔透的雪，空氣里夾裹著刺骨的冷意。
楊漾漾走了一會就嚷嚷著冷，卻不肯回家，隨致沒辦法，只能拉開身上的黑色繭型外套，把小姑娘摟進自己懷裡。
沒想到就是這一幕，恰好被下樓買煙的楊爸爸撞見。
他一開始並沒有認出自己的女兒，還笑道:如今的小年輕真是膩歪，大冷天還在樓下這麼摟摟抱抱的。
直到楊漾漾轉過頭來，巴掌大的一張小臉被黑色外套遮著，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笑眼。
四目相對的一瞬，楊爸爸只覺得有一道雷重重劈到自己頭頂，叫他差點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