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杉一臉無害,似乎不明白溫羨瑤什麼意思:「什麼故意的?」
「你說呢?」
向杉笑了笑:「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對啦,我剛剛看見你站在這裡很久了,你要進去看看嗎?裡面人很多,有很多可愛的學生,如果你覺得你那邊比較冷清,可以過來熱鬧熱鬧。」
溫羨瑤一口氣卡在胸腔里,只覺得向杉是句句致命。
向杉不就是諷刺她的展館沒什麼人麼?
諷刺到她心窩裡去了。
溫羨瑤看著向杉那張小白花臉,此刻,特別,想撕碎向杉臉上的白蓮面具。
真想給她一巴掌,教教她怎麼說話。
但溫羨瑤抑制住了自己這份衝動,很久之前阮茵茵就和她分析過,面對向杉這種又壞又白蓮的人,你越衝動就越中了她的計。
今天溫羨瑤在這裡收拾了向杉,明天向杉就能趁機草一個更悲慘的人設,什麼「草根少女被富家女欺負」「富家女嫉妒向杉才華在其展廳外大打出手」……然後向杉會特別無辜地在媒體面前說:「不是她的錯,是我說錯話了,才會惹她不開心。」
溫羨瑤想像了一下那副場景,生生壓抑住了自己,她深吸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等等,向杉同樣有弱點。
而向杉的弱點,是她的優勢。能被向杉激怒,其實是她段位不夠。
想明白這點以後,溫羨瑤忽地彎唇笑了一下。
溫羨瑤揚了揚唇,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向杉的衣服:「都這麼努力了,還不穿好點的衣服麼?難道這麼草人設,還沒過上你想過的生活?」
說完,溫羨瑤滿意地看到向杉的眸光閃了閃。
溫羨瑤繼續道:「我沒功夫搭理你,你也就別總跳到我面前找不痛快了,反正我們壓根不是一個水平,我也不太想和你這種水平的人有太多交集,你這樣何必呢?」
溫羨瑤的這個水平,當然不是繪畫水平,而是各方面的綜合水平。
就單是繪畫水平,向杉也是費了不少心機才能壓溫羨瑤一頭,而其他的方面,無論是家世、婚姻、容貌、生活質量,向杉通通沒辦法和溫羨瑤比。
溫羨瑤是天之驕女,向杉則是她光芒外黯淡無光的一顆星。
說完這句,溫羨瑤覺得格外解氣,她輕蔑地看了向杉一眼,正想離開,卻聽見向杉極小聲地說了一聲:「不一定吧。」
不一定?
這不是事實麼?
溫羨瑤好笑地看向向杉,但心裡隱隱有點不對勁,向杉這麼能偽裝的人,一般都能裝到最後。這次是被她的話氣急了麼,居然會說出自己的心裡話。
溫羨瑤的目光落到向杉身上時,向杉又換成了純良文靜的臉,一副怯弱的模樣,似乎剛才說出「不一定吧」這句話的人不是她一樣。
溫羨瑤正要收回目光,卻被向杉衣服上戴著的一枚徽章吸引了視線。
好眼熟,似乎在哪裡看過。
銀色徽章,上面印著墨綠色的樹木印記,十分小巧別致,樣式並不多見。
溫羨瑤見過杉木工作室的Logo,和這個還不太一樣,那個logo是銀色的樹狀輪廓,比這個簡單許多。
明顯,這個徽章應該是向杉特屬的。
溫羨瑤皺著眉,她不是第一次見過這個徽章,之前到底是在哪裡,她還見過?
向杉注意到溫羨瑤的視線後,慌亂地捂住了胸前的徽章,向杉的臉色明顯變了些,她維持住神色:「那個,我展廳那邊還在忙,有什麼事你可以微信聯繫我,我先過去啦。」
說完,向杉轉身先走了,只留在溫羨瑤在原處莫名其妙。
向杉剛才的反應也好奇怪……很慌。
溫羨瑤愈發疑惑,她往自己的展廳走,努力回憶著,回到展廳後,聞怡叫住她:「我看你……剛才站在隔壁那邊,你看到了?」
「恩。」
聞怡看溫羨瑤神色不好看,嘆了口氣:「我早就發現了,隔壁居然是杉木工作室的展,擔心你心裡不舒服,就沒提前告訴你。你說陸澤也是的,這環城廣場不是他的產業麼?他怎麼還把杉木工作室安排在旁邊了?向杉還特意選的今天,說是巧合我都不信……」
電光石火間,溫羨瑤驀地想起來了——
她確實見過一模一樣的徽章,是在陸澤的辦公室里。
當時她把文件落在陸澤那裡,去他辦公室等他時,無意間發現了這個徽章,它被放在文件架的角落裡,不仔細看壓根不會發現。
再想到聞怡剛才說的,對啊,陸澤為什麼讓杉木工作室入駐,又為什麼是今天。
聯想種種,只有一種可能,陸澤一開始就是和向杉勾結在一起的。
聞怡只看到溫羨瑤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嚇了一跳:「你沒事吧?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難看?」
溫羨瑤往日裡經常會生氣,因為各種或大或小的事,但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生氣到渾身發抖。
她用力捏著自己的黑裙裙角,儘量讓自己看上去正常:「別和我說話,讓我一個人待會。」
聞怡哪裡敢再張口,連忙把溫羨瑤領到展廳後面的休息室,再把其他工作人員都趕走,瞬間,休息室里只剩下了溫羨瑤一個人。
溫羨瑤這才露出自己的情緒,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她扶著牆喘著氣,眼圈發紅,黑裙的裙角都快被她捏壞了。
如果一旦接受了陸澤和向杉勾結在一起這個可能,好像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為什麼陸澤剛回國時還對她態度那麼差,後來忽然就翻篇了,說對她無情無愛,現在看來,這根本就是假的。
陸澤應該早早和向杉搞在了一起,先騙她結婚,之後再在合適的時機告訴她真相,到時候陸澤會和向杉手牽著手在她面前,羞辱她,將她的尊嚴踩在腳下,讓她成為圈子裡的笑柄。
溫羨瑤之前看那些狗血小說時還想不到,小說里的情節真的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陸澤帶著他的小白花情人來報復她,那個小情人,還是她的死敵向杉。
噁心透了。
溫羨瑤不知道為什麼,眼眶越來越酸,有什麼東西落了下來,砸在了地上。
是她的眼淚。
淚水仿佛不受控制了一樣,大滴大滴地掉了下來,溫羨瑤胡亂地抹著淚水,告訴自己,不值得,這兩個人不配她落淚。
可還是不行,她眼眶酸澀,只覺得心尖也難受得要死了,像要窒息一樣。
到了這個時刻,溫羨瑤的頭腦反而變得清晰起來,她從最開始理了一遍邏輯,這才發現,其實一切都是有端倪的。
向杉從高中時就暗戀陸澤,估計在她和陸澤分手之後就和陸澤搞在了一起。後來陸澤混好了回國,一方面是為了向杉,一方面也是為了報復溫羨瑤。
陸澤那麼黑心的性子,所有欠下的,他果然都要討回來。
他們應該一直看她像個笑話一樣吧,看她被蒙在鼓裡,看她像個跳樑小丑一樣,怪不得剛才向杉會說那句「不一定吧。」
當然不一定,向杉有了陸澤,什麼都有可能,到那個時候,向杉才是天之驕女。
溫羨瑤在這個瞬間,又想起來了婚禮那天,她和陸澤去婚禮現場時,看到的一個人影。
個子嬌小的女生,戴著黑色漁夫帽和口罩,探頭探腦又鬼鬼祟祟,那時候溫羨瑤就覺得眼熟,原來是向杉。
溫羨瑤記得,陸澤當時也注意到了那個人影,他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向杉立刻走開了。
這算什麼?因為計劃還沒成,所以陸澤警告向杉不要來搗亂嗎?而向杉不想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娶別的女人,所以那天特意過來看一眼?
現在時機差不多到了,所以陸澤開始縱容向杉了?特意給向杉批了個隔壁的展區,向杉還故意選的今天,只為了羞辱她麼?
陸澤還有和向杉的同款徽章,剛才向杉那麼慌,可能是怕被她發現吧,畢竟,現在可能還沒到時候,陸澤早上還在裝恩愛給她準備三明治呢。
陸澤大概在等,等到把她家的產業蠶食盡的時候,再和向杉一起出現在她面前,看她被踐踏得卑微而無助,他們一定很得意吧。
溫羨瑤不想哭,可是生理反應她控制不住,她的眼淚仿佛怎麼抹都抹不盡一樣,溫羨瑤難受得捂著嘴,不想讓自己哭出聲。
她恨他們。
恨陸澤欺騙她,恨陸澤和向杉搞在一起,恨陸澤這樣處心積慮地算計她,虧她最近還覺得陸澤越來越好了……
她做錯了什麼,不就是當年甩了陸澤嗎,陸澤至於這麼對她麼?
溫羨瑤的情緒實在控制不住,外面的聞怡給她發了幾條消息,說有客人對溫羨瑤的畫感興趣,溫羨瑤完全沒有心情再辦畫展了。
她語氣冷冰冰地回復聞怡:「我有點急事,要回家,下午畫展我不在,你全權決定。」
聞怡吃了一驚:「不是,什麼急事連畫展都不能在了,這是你的畫展……」
溫羨瑤深吸口氣:「我難受,特別難受,待不下去了。」
是真的難受。
像是胸腔里擠滿了帶刺的藤蔓,把她的心臟扭曲地包圍,帶刺的荊棘狠狠地插入心臟里,溢出一片鮮血淋漓,痛得喘不過氣來。
聞怡擔憂道:「你這是怎麼了?要不要去醫院,或者聯繫下陸澤?」
「不用!」
打完這句話,溫羨瑤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激,她又緩和了語氣:「我走了,別告訴別人。下午有人來問,就說我有事不在。」
聞怡那邊只好回覆:「好,那你好好休息。」
溫羨瑤關了手機以後,倉促地抹抹眼淚,轉身便往展館外面走,怕別人看到她狼狽的神色,一路上她都沒抬頭。
只有在路過向杉的展時,溫羨瑤才站住,靜靜地看了會展廳里向杉文靜溫順的臉。
剛才向杉說,不一定吧。
確實不一定,沒到最後一刻,什麼都不一定。
……
暗色的夜幕逐漸籠罩了這座城市,窗外的霓虹燈光漸次亮起,城市一如既往地繁華,溫羨瑤卻只覺得內心一片荒蕪。
她此刻正在家裡的臥室寫離婚協議書。
冷靜了一下午,溫羨瑤現在的情緒已經好多了,也能靜下心來思考了,她一定要和陸澤離婚的,而且她還要占先機。
最讓人溫羨瑤感到心酸的是,她現在的處境不能和任何人說。
阮茵茵還在家裡關禁閉,告訴她也沒用,幫不上忙還會拖她下水;爸媽就更不能說了,當初是溫羨瑤和陸澤假結婚騙的爸媽,有現在這個結果也是她自作自受。
溫羨瑤不能讓陸澤得逞。
下午她試探性地給爸爸打了個電話,問他和陸澤合作的怎麼樣,溫爸爸語氣和煦,話里話外都對陸澤非常滿意,溫羨瑤也不敢多說,只用她一貫的口吻說:「對了,爸,咱家的產業最好還是要和陸澤的產業分開吧,別讓陸澤覺得我占他便宜,我也不想他占咱家便宜,愛情和事業還是要分開的。」
溫爸爸在那邊笑道:「放心吧,我們只是合作而已,不過陸澤這個孩子是真不錯,公司的業績蒸蒸日上……」
溫爸爸又開始夸陸澤了,溫羨瑤不想聽,找個藉口匆匆掛掉。掛完之後,她稍微鬆了口氣,看來陸澤在事業那邊還沒開始搞大動作。
溫羨瑤想,那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找到陸澤和向杉在一起的證據,她這裡還有結婚前簽的協議,陸澤違反得徹底,到時候溫羨瑤找到證據以後,先發制人,和陸澤離婚。
她現在還要裝,裝作什麼也沒發現,好讓陸澤放鬆警惕,以便她找到證據。
溫羨瑤還打算再聯繫私家偵探也尋找陸澤的蛛絲馬跡,只是陸澤太謹慎,如果被他發現就前功盡棄了……
正在溫羨瑤想在一團亂麻中強行理出思緒時,臥室的門傳來兩聲輕扣,陸澤的聲音忽地從外面傳來,他低聲問:「溫羨瑤?」
溫羨瑤一驚,連忙把桌面上的離婚協議書隨手藏到了抽屜里,她儘量鎮定,告訴自己不要露陷,整理了心情以後,才去臥室開門。
她語氣不耐:「幹什麼?」
不得不承認,就算她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看到陸澤的剎那,心裡的恨意和火氣都壓抑不住地涌了上來。
陸澤應該是剛到家,只脫了西裝外套,他看出溫羨瑤心情不好,低聲問:「你下午沒在畫展?」
他處理完手頭邊上的事情去環城廣場以後,溫羨瑤已經走了,聞怡說她有急事,陸澤當時就覺得不對。
現在回來一看,果然,溫羨瑤臉色難看,面色蒼白,眼睛也有些腫。
「出什麼事了?」
陸澤下意識地伸手想碰碰她的眼睛,他很久沒見過溫羨瑤這幅模樣了,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挫折一樣。
是畫展賣得不好?
陸澤想,早知如此,他應該提前準備一些人來買溫羨瑤的畫,免得她這麼傷心。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溫羨瑤眼睛的剎那,溫羨瑤實在忍不住,她移開臉,眸中是明晃晃的厭惡:「別碰我。」
裝不下去了。
溫羨瑤一想到陸澤這雙手抱過向杉,現在又想來碰她,就覺得反胃,她腦海里控制不住地想陸澤和向杉在一起的模樣,又想自己也曾和他發生過關係,更加受不了。
而陸澤,只讀到了溫羨瑤眼裡的厭惡。
仿佛他是什麼唯恐避之不及的髒東西一樣,碰一下就會死掉。
她這個眼神,成功傷到陸澤了。
陸澤的臉色也冷了下來。
似乎前幾天,溫羨瑤還會主動給他遞水喝,早上溫羨瑤還在三明治上用口紅寫了「thanks」來感謝他,而現在,她看他卻仿佛在看什麼骯髒的蛆蟲一樣。
她總是這樣,情緒瞬息萬變,態度忽遠忽近。
這麼難以討好的一個人,你永遠不知道你又哪裡惹她不高興,她只會用這種眼神看你,似乎在告訴你,無論你怎麼做,我都不會愛你。哪怕他已經竭盡全力了。
而陸澤對她的態度,一向只取決於她對他的態度。
下一秒,陸澤也收了他溫文爾雅的模樣,他眸子一沉,直接把溫羨瑤從臥室門口扯出來,重重地摔到走廊里的牆壁上。
溫羨瑤只覺得後背一疼,隨後,男人的身影便欺近,籠罩了她整個人,他的手就這樣覆了上來。
陸澤輕輕觸摸她的眼睫,聲音染上冷意——
「別拿那種眼神看我。」
作者有話要說:狗澤一發現對她好不管用
就會炸毛
也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
誤會很快就會解開的!這是個real重要的情節點你們要的坦開心扉環節就快到遼
然後就是超級多的對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