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璡跪在地上,遭遇父親暴風驟雨般的痛斥。
今天的朝會表面上是牛仙客挑戰李琇失敗,但實際上是攝政王一系的潰敗,李林甫只是象徵性地問一問,韓休更是一言不發。
最後導致牛仙客被李隆基趁機停了相權半年。
這個時候,應該是李璡站出來,據理力爭,可以從別的方面重罰牛仙客,唯獨不能停止相權。
偏偏李璡沒有這樣做,也沒有帶領李林甫和韓休反擊,眼睜睜看著政事堂的格局被改變。
這讓李成器怎麼能不生氣。
從洛陽案之後,李隆基便一直想在政事堂上打開局面,先是提出平相制,也就是雙方相位一致,但被李成器以不符合祖制反對。
李隆基緊接著又提出七相制,還是被李成器反對,在目前李隆基占據上風的情況下,貿然改變政事堂格局,一定是自己吃大虧。
但李成器做夢也沒有想到,李隆基還是從世子這裡打開了缺口,成功停掉了牛仙客的相權,五相變成四相。
一旦決議在政事堂無法達成共識,就要召開軍政議事,而李隆基在軍政議事會中占據上風,最終便是李隆基掌握了政事堂的大權。
這就是李成器死活不肯答應平相制的原因。
「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無能的兒子!」
李成器痛心疾首斥罵道:「你為什麼不站出來反對?這種小事情最多只是牛仙客被人欺騙,哪有停止相權的道理?你知道停止相權意味著什麼嗎?從此政事堂就要被李隆基控制,你這個攝政王還有什麼用?」
李璡戰戰兢兢道:「父親息怒,這件事的根本原因是牛仙客私下勾結李瑁,他沒有和我們商量,我們根本就沒有任何準備,所以被打得措手不及。」
「你不要給我解釋,政事堂四比三的格局一直維持了十五年,保證了攝政王在朝廷中占據上風,一旦這個格局被破,以後軍政議事就會天天召開,你覺得我們還有機會?」
「如果父親不同意停相,也可以以孩兒不知規矩而反對,退一步說,停相也只有半年,並非是永久停相。」
旁邊興慶宮總管劉奉廷也勸道:「王爺不可動怒,要保重身體!」
李成器也感覺到自己頭暈目眩,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連忙克制住內心的怒火,對劉奉廷道:「你去把高力士請來,就說我有重要事情。」
「老奴遵命!」
劉奉廷走了,李成器又對李璡道:「等會兒高力士過來,你就告訴我,可以用別的方式懲罰牛仙客,但停相權不行,這會影響政事堂的運轉,就說我堅決反對!」
牛仙客滿腔怒火回到府中,立刻命人把王昆找來。
不多時,王昆被帶到中庭,牛仙客站在台階上指著他怒斥道:「你這個混蛋,竟然敢欺騙我,你想害死我嗎?」
王昆嚇得跪下,戰戰兢兢道:「小人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欺騙相國啊!」
「你沒欺騙我?你告訴我,你叔父急著離開洛陽,才便宜甩賣酒樓,讓李琇撿了大便宜,但你怎麼不說,你叔父為何急著離開洛陽?」
「我叔父說,他得罪了洛陽豪強羅英。」
「放屁!」牛仙客怒斥道:「是因為薛王要低價強買京白酒樓,你叔父低價賣也沒有人敢接手,你為什麼不說?」
「我我知道的情況也不是很多。」
牛仙客一把揪住他衣襟,惡狠狠問道:「你敢說你不知道?」
王昆確實知道,要是薛王不死,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來討要酒樓,就是因為薛王死了,羅英也死了,死無對證,他才敢跑來討要酒樓,就算酒樓要不回來,李琇會補償幾萬貫的差價。
否則二十萬貫的酒樓三萬貫就賣掉了,這口氣他實在咽不下。
王昆嚇得臉色都變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牛仙客怒火高熾,他重重將王昆貫倒在地,冷冷下令道:「打斷他的兩條腿,拉出城去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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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昆拼命磕頭,哀求道:「相國饒命,饒過小人吧!」
「給我拖下去,打!」
幾名家丁凶神惡煞般將王昆拖了下去,不多時便傳來王昆的哀嚎聲,牛仙客這才惱火萬分地返回大堂。
一刻鐘後,一輛馬車駛出了牛府,裴旻一招手,幾名手下紛紛上馬,遠遠地跟著馬車。
馬車駛出了城外,來到一個無人之處,將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扔下馬車,隨即掉頭便走。
待馬車走遠,裴旻翻身下馬,看了看田埂上的男子,只見他渾身是血,已經氣息奄奄,眼看活不成了。
「你說什麼?」
王昆氣息極為微弱,喉嚨咕嚕嚕說出了兩個字,『高朋!』
他的目光漸漸渙散了。
裴旻當即立斷道:「追上馬車,扣押馬車和車上的人!」
他又找了兩名路人去向官府報案,他自己則帶著手下向馬車方向追去。
大半個時辰後,萬年縣令崔暢率領大批衙役趕到了出事地點,周圍站滿了看熱鬧的百姓,王昆已經咽氣了,他的屍體被一床蓆子包裹,放在田埂上。
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兩名家丁模樣男子和車夫被雙手反綁,頭被布口袋罩住,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
崔暢走上前,一名武士躬身道:「啟稟縣君,馬車和拋屍之人都被我們當場抓住。」
崔暢心中頗為複雜,其實他也想到牛仙客會嚴懲王昆,只是他沒有李琇那麼敏感,派人監視牛仙客府邸,但李琇卻做到了。
牛仙客打殺普通平民,人證物證俱在,這下牛仙客麻煩大了。
「辛苦各位了!」
崔暢一揮手,對手下令道:「把案犯和馬車統統帶回縣衙!」
衙役們上前接管了三名被捆綁的案犯,連同馬車和屍體一起帶回了縣衙。
李琇進入了忙碌期,重新恢復王爵,他有千頭萬緒的事情要做。
儘管很多事情不用他親自跑腿,比如吏部、宗正寺的各種手續等等,但還是有不少事情需要他親力親為。
比如皇宮,他要去向天子謝恩,這是第一重要之事。
李隆基在御書房接見了這個兒子。
李隆基的心情也很複雜,按理父親都喜歡小兒子,但他卻一直不太喜歡這個兒子,他更喜歡李瑁,李琇從小比較笨,又不愛讀書,練武也不行,又貪財,可以說一無是處。
相反,十八郎李瑁從小聰明伶俐,讀書也有天賦,而且很會討好人,深得李隆基的喜愛。
但現在卻反過來了,李瑁目光短淺,頭腦簡單,非但不能幫助自己,反而惹禍不斷,損害自己的利益,以至於李隆基越來越不喜歡他。
原本不看好的小兒子李琇卻越來越讓李隆基刮目相看,可以說自己今年以來的大突破,完全都是小兒子的功勞,這麼多年,自己居然沒有看出來。
「琇兒,酒樓之事雖然無可非議,但這種容易讓人誤會的事情還是儘量少做,畢竟普通人很難理解這種事情,只會以訛傳訛,影響名聲。」
「兒臣明白了,經過這次事件,以後兒臣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你明白就好,這次你恢復王爵,對你既是一種獎賞,但同時也是對過去錯誤的一種糾正,該給你的東西都會給你,但朕不希望你從此就失去了鬥志,開始躺在爵位上享受,朕希望你還是和從前一樣,皇兒明白朕的意思嗎?」
「兒臣心如明鏡!」
李隆基滿意地點點頭,他沉吟一下道:「這段時間你皇伯父身體很不好,有時間你去探望一下,畢竟你是晚輩!」
李琇何等精明,一下子便明白了,這才是父皇召見自己的真正原因,元家的事情結束了,又把自己拉回來,繼續對付攝政王。
李琇沒有多說什麼,點點頭道:「兒臣明天就去探望皇伯父,如果父皇沒有別的事情,兒臣告退了!」
「去吧!有時間多去看看你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