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與太皇太后分坐在高階的兩側,等發覺席間出了意外,太后有那麼一瞬間面如死灰。記住本站域名
她腦中嗡嗡作響,眼冒金星,扶住了一旁的嬤嬤,才好險沒有倒下去,釀成今日大婚宴上這更大的笑話。
「快,快將王老太爺請下去,再請宋太醫!」太后嘶聲道。
她此刻恨不能在面前掛起帘子來,以免被朝臣命婦們看出了她這一刻的狼狽。
太后身邊的幾個嬤嬤一下子也慌了手腳,顫聲問:「那今日這婚宴……」
太后用力閉了閉眼,冷聲道:「自然還得繼續下去,難不成真要叫人看皇家的笑話嗎?」「去,你去盯著王嫻,莫叫她慌了手腳,丟了皇家的臉面。再去兩個人,盯住王家的人。」
嬤嬤連聲應了。
太后咬著牙恨聲道:「今日之事必要徹查到底!」
其實眾人又哪裡真敢看皇家的笑話呢?他們只當做沒有聽見,依舊個個滿面笑容,頭也不回。
太皇太后身旁有嬤嬤忍不住出聲:「咱們……」
太皇太后掃了一眼太后的方向,道:「罷了,此事自有人去處理。」若是此刻插手得多了,只怕反要被兒媳疑心了。
成湘也在一旁問宋珩:「殿下,此事咱們可要插手?」
「王家丟他的人,與旁人何干。」宋珩吩咐了個宮女:「去向齊三姑娘傳個話,領她到寧壽宮花園等著。」
宮女應聲去了。
今日這宴上出了這般意外,指不准一會兒有誰按不住要發作,且先將齊春錦從中抽出去。
省得這些事煩著了她。
若有些蠢貨不識她身份,只因一時嫉妒給她下了絆子,她卻是無力應對的。
宮女很快便到了魏妙沁的跟前,將宋珩的吩咐一字一句說了。
齊春錦也確實想走了。
這婚宴上明明是喜樂的氛圍,卻叫人覺得彆扭得緊,沉悶悶的,喘不過氣一樣……齊春錦想了想,便問:「那我能同雲安一起去麼?」
宮女傻了眼。
這……這齊王殿下可未說,行與不行啊。
齊春錦問:「殿下說不許了嗎?」
宮女搖搖頭。
齊春錦:「哦,那就是許了。」
宮女:「……」這話倒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齊春錦又問了馮玉卿走不走,馮玉卿哪裡敢輕易離席?何況瞧那宮女的模樣,像是得了齊王殿下的吩咐,她就不便去湊熱鬧了。
馮玉卿搖頭婉拒了。
雲安還是年紀小,不懂得中間彎彎繞繞,哪裡知道她齊王叔根本不想見著她呢,當下高高興興地答應了,與齊春錦一塊兒悄然離了席。
走時,二人還沒忘記沖岳郗的方向擠擠眼。
殿內昏黃的燭光下,岳郗的面容看上去便只余了三分文弱病態,其餘瑕疵一概看不大清楚。坐在那裡,正是溫潤如玉的少年公子的模樣。
他微一頷首,隨即轉頭和岳王妃耳語了幾句。
高階之上。
小皇帝也有一分緊張,他問王嫻:「是出什麼事了?是你祖父怎麼了?」
王嫻渾身緊繃,她只一味盯著宴上的眾人,根本沒聽見小皇帝的話。
小皇帝得不到回應,心下暗暗嘆了口氣。興許是在擔憂難過呢吧。
想到這裡,小皇帝朝階下打量去。
多的是他不認識的面孔。
小皇帝只好看看齊春錦,再看看雲安……左右這兩個是他認識的。只是等看見齊春錦二人沖岳郗眨眼離去之後,小皇帝心底忍不住泛起了酸。
他這一成婚,她們都有新的朋友玩了。
再一瞧,連皇叔都走了。
做皇帝便是這點麻煩了些,要他說,若是親人朋友們聚作一堂,一起吃飯飲酒,豈不是更好麼?
如此倒顯得冷冰冰的,處處都是桎梏,就連他的新婚妻子王姑娘,也都不與他多說半句話。
等宴會過了大半,太后才先行離了席,匆匆就去看王老太爺的情況了。
宋太醫見太后來了,忙恭敬道:「並無大礙,只是受驚過度,才引起了驚厥……熬兩副藥吃了,再好生歇息,不吹冷風,不見天光,將養幾日就好了。」
太后聞言,臉色卻並未放鬆。
王老太爺在朝為官多年,在文人中聲名極好。如今怎麼經不起這樣的場面?雖說將女兒嫁與皇帝,是極了不得的事,可這王老太爺也太叫人失望了。
王老太爺此時悠悠轉醒,倒是又恢復了正常,他顫巍巍地朝太后跪地叩了頭,太后沉著臉,也沒有出聲叫他不必多禮。
「是老臣失態了……一時驚喜上頭,竟繃不住昏過去了。請太后恕老臣失態之罪。」
恕罪?
太后心頭都氣極了。
只是她也知道,眼下大婚,又怎麼能真降罪王家?她罰王家,打的便是自己的臉。她不僅不能罰,還得將王家高高捧起來,給足王家臉面。
太后這才擠出了笑容:「老太爺身體有恙,如何算失態之罪?來人。將哀家帶的人參取來……」
除此外,太后還又賞了些東西。只是終究怕王老太爺一會兒又昏過去,便還是將人留在了這裡,請他好生歇息,不必再往前頭。
王老太爺倒也沒有不滿,只是笑著懇求道:「勞煩太后將我那長子喚來,好叫他伺候在我身側。」
這樣的小條件,太后自然不會拒絕。
等太后離去後沒多久,老太爺的長子也就被傳來了。
「父親,父親可有恙?」王家的大老爺王嵐匆匆上前來扶住老太爺,問。
王老太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道:「我有話與你說。」
王嵐見父親神色肅穆,便轉頭將宮人們都請了出去,只餘下父子二人。
「今日坐在那雲安郡主身旁的是誰?」王老太爺問。
王嵐哪裡記得這個?宴上只顧著看自己的女兒,如今的皇后了。
「應當……應當是鳳陽郡主吧。」
「不是。」王老太爺面露惱色,「你若不知,那便去打探!」
王嵐著實想不通:「父親,您……您就為了這樁事,便在宴上暈了過去?您怎麼今日反倒分不清輕重了呢?您可是嫻兒的祖父啊!」
王老太爺冷冷看著他,厲聲道:「何為輕何為重?我告訴你,今日丟臉事小。旁人無論如何都不敢議論皇家的事。而且嫻兒做了皇后,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你做你的國丈,也無人敢在你跟前放肆。」
「可若是我交代你的事,你沒有仔細查探清楚……莫說是做國丈,做皇后了。榮華富貴、身家性命弄不好都要丟個一乾二淨!」
王嵐從未見過王老太爺這般口吻,心下一凌,也不敢怠慢了。
那廂宴會終於散了去。
宋珩在花園中見到了齊春錦,和她的朋友們。
宋珩:……
而另一頭的王嫻,思來想去,都始終覺得不大安心。在她看來,祖父並非是那般沉不住氣的人,會有今日表現,要麼就是祖父病重了,要麼就是出了什麼大事……無論是哪一個,都叫王嫻坐立難安。
她方才得封皇后,祖父怎能倒下?
只是她又不好提出來要去探望祖父……她是皇后了,事事都要循規蹈矩。
且忍一忍吧,家裡總會想辦法遞消息來的。
小皇帝此時卻是走到太皇太后與太后跟前,道:「祖母,母后,皇后的祖父在宴上病倒了,朕思來想去,覺得都應當陪皇后去探望一眼,之後再叫人送祖父出宮去。請祖母和母后准許……」
太后皺眉,心有不快。
皇帝娶王嫻,納的是王老太爺在文人中備受推崇的地位。哪裡是要以九五之尊,放下身段真將王家人視作長輩呢?
太皇太后倒是先開了口:「去吧。」
王嫻一愣,隨即鬆了口氣。
但她還是沒立即動,而是先看向了太后。
太后不好明面上逆了太皇太后的意,便也道了一聲:「去吧。」不過望見王嫻等著自己示意的模樣,太后心下倒也沒那麼惱怒了。
小皇帝與王嫻便換下了禮服,而後才往王老太爺歇息的偏殿去了。
小皇帝還沒忘記叫宮人從自己的私庫里取些東西出來,一會兒賞賜給老太爺。
王嫻見狀,心下也滿意了許多。
皇帝肯給她做臉就好。
等到了偏殿,王老太爺等人自然起身恭敬見了禮,小皇帝見他們一個個拘謹得厲害,自己本是來探望,別弄到最後,反叫王家的老太爺行禮行昏過去……
小皇帝只好道:「想必你們還有許多話要說,朕便去不遠處等皇后吧。」
此言正合了王老太爺和王嫻的意,眾人自是又一番行禮謝過。
小皇帝倍覺無趣,推門出去,自個兒走到遠處的亭子裡去待著了。
他暗自嘀咕了兩句:「也不知齊春錦他們走了沒有……」說罷,小皇帝又扭頭問那宮人:「你是當真看真切了,齊姑娘和雲安郡主去了寧壽宮花園?」
宮人答:「是。」
而這廂王老太爺也終於從王嫻的口中,得知了那人的身份。
「你說她是齊家的三姑娘?」
「是。」王嫻聞聲起疑,「祖父為何無端問起她來?」
王嫻心底多少有些不快。
今日本該是她受萬人矚目……為何連祖父也突兀地問起了齊春錦?
王老太爺嘆了一聲,道:「你既為皇后,如今便已是咱們家中最尊貴的人了。」
王嫻聞言面上也難免浮現了一絲笑意。
王老太爺肅聲道:「你們都出去……」王老太爺的幾個兒子、媳婦都困惑莫名,但還是乖乖出去了。只留下了王嫻。
半炷香後,王嫻推門走了出來。
她的陪嫁丫鬟見她神色,當下驚了好大一跳:「娘娘,您這是……」
其餘王家人也不由圍上來:「娘娘臉色怎麼這樣難看?」
王嫻抬頭就看見了不遠處的小皇帝,她抬手抹了把臉,冷聲道:「無事。」
隨即王嫻主動走到了小皇帝跟前去。
王家人自然也不敢跟上去。
「皇上……」王嫻喚了一聲。
小皇帝問:「可有大礙?」
王嫻道:「無大礙。」
「那便好。……你臉色怎麼了?可是站得累了?」小皇帝問。
王嫻急聲道:「不。臣妾很好。」
小皇帝愣了下。
王嫻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因為心亂而失了態,不該,不該……王嫻露出了一點笑容:「臣妾真的無事。」
小皇帝卻覺得有些怪異。
罷了,也不是什麼緊要的事……小皇帝當下揚起笑臉,道:「趁著此時出來四下走走,朕便帶你去見幾個朋友罷。」
皇上的朋友,該是什麼王公貴族,少年將軍……王嫻自然不會推拒,點頭應下了。
然後王嫻便見到了花園裡的雲安,一個陌生少年,還有一個……齊春錦!
王嫻的面色差點立即就沉下去。
此時小皇帝弱弱喊了一聲:「皇叔!」「原來皇叔也在這裡?」
王嫻的神情這才及時斂住了。
只是心下還是仿佛扎滿了刺,說不出的不痛快……她已是皇后,就算未做皇后前,她也是王家嫡女,得鳳陽郡主親近,眾貴女也願與她交好……那時她可以高高在上地忽視齊春錦,如今自然也一樣……
可是……
齊春錦見了小皇帝,忙道:「這是岳王世子。」說罷,將岳郗引見了給小皇帝。
小皇帝心下酸酸道,知道了,是你們的新朋友。
岳郗朝小皇帝見了禮。
小皇帝見他一身書卷氣,不由多問了幾句平日裡是不是讀了很多書,讀的什麼書呀。岳郗一一答了,小皇帝聽完佩服得很。
王嫻朝宋珩見禮後,便不動聲色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可是如今圍繞在齊春錦身旁的,又是雲安郡主,又是岳王世子,更有齊王。便連小皇帝,都念著來見她。
王嫻如同吞了一塊冰坨,心下又冷又刺痛得厲害。
瞧這齊三姑娘,一張臉生得如何嬌艷……齊王都對她另眼相待。
那可是齊王啊……
齊王怎會如此膚淺,對這樣一個怯弱,毫無氣度的小門小戶的女子有所偏愛呢?
王嫻腦中一下又閃過了祖父的聲音。
「此事我不與你父親說,只與你說。一則,此事若是不可挽回,你是頭一個要失了如今地位的;二則,你雖為女子,但機敏,什麼手段都敢使得,勝過你父親。」
「依你所言,齊春錦母親姓王,人稱王氏。那便沒錯了。齊春錦是王磬的外孫女。」
王嫻驚聲道:「王磬?不是祖父的名諱麼?她……她是……」
「不是。」王老太爺面色越發地冷,他沉聲道:「王磬應是她祖父的名字,其人乃是始元年間的狀元,自幼家境殷實,祖上是赫赫有名的豐州王家。始元三十四年,王磬領旨攜家帶口上任泉州。途中搭救一落難人家……這戶人家姓萬,這戶人家的男主人與王磬年紀相當,身形相當。他與王磬同吃住,隨後殺王磬一家三十一口,頂而替之。」
「她才是王家人,你我皆不是。你我與她有著血海深仇……我不知為何王家遺漏了她們這股血脈。但你須得想法子殺了她,連同她母親王氏。此事不能有一人知曉。否則……王家萬劫不復!」
王嫻捏了捏指尖,只覺得渾身更冷了。
殺了……齊春錦。
她抬眸,眼底不經意地泄漏出了一絲憤恨。
她怎會不是王家的嫡女?
他們怎麼會不是豐州王家的後人?
他們家族的富貴權勢竟是從齊春錦的外祖父那裡偷來的……這不是可笑嗎?
「皇后盯著齊三姑娘目露恨色是作什麼?」齊王冰冷的聲音驟然在她身後響起。
王嫻驚得魂兒都差點從喉嚨里跳出去。
而在聽見了齊王的聲音後,一時間小皇帝等人紛紛回頭來盯住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鋪墊完了!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