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2024-09-06 21:05:44 作者: 扁平竹
  第七十二章

  下午江苑是在外面吃的飯, 沒有回家。

  因為周嘉茗來醫院找她了。

  都在北城,平時聚的也方便。

  周嘉茗如今很幸福, 小孩可愛, 丈夫溫柔,她對如今的生活是滿意的。

  面前一杯咖啡放涼,話題不知怎的轉到蘇御身上。

  江苑想, 大抵這才是她今天約自己出來的真正目的。

  「我也是聽他朋友講的, 他前些日子從家裡出來了,因為他母親的事。」

  賀輕舟平時很少和江苑講這些, 但圈子總共就這麼點大, 哪怕不特意去打聽, 也總有風聲漏過來。

  他母親半個月前去世了, 那時他被他爸以工作的名義騙去國外, 上周才得到消息。

  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喜劇的內核, 本就是一出無人述說的悲劇。

  蘇御平時看著沒個正形,大大咧咧,其實他是心思最細膩的那一個。

  江苑離開的那幾年, 也多虧了蘇御一直陪著賀輕舟, 才不至於讓他陷入完全消沉的狀態之中。

  「江苑, 你應該知道我和他在一起過。」

  周嘉茗眼裡是釋懷, 早已不見半分遺憾, 「分手是他提的,那個時候我很難過, 尤其是在看到他用那個嬉皮笑臉的態度和我說出這句話時。

  當時我在想, 他憑什麼啊。」

  還是後來才知道, 那天她走後,他喝了一晚上的酒。

  喝醉了也不鬧, 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一直小聲的說著對不起,也不知道在和說道歉。

  江苑瞧著她,欲言又止。

  周嘉茗笑笑:「我說這些,倒不是放不下他。

  我現在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很幸福。

  我只是出於朋友的立場,有點擔心他。」

  他這樣的人,其實才不讓人放心。

  什麼都藏在心裡,永遠以最樂觀的一面示人。

  情緒壓抑的久了,總會積鬱成疾。

  江苑讓她放心,蘇御那邊,他自己會調節好的,更何況還有賀輕舟在。

  提到賀輕舟,沉重的話題似乎都變得輕鬆許多。

  也包括周嘉茗的語氣:「以前我還一直好奇,你們兩個談戀愛會是什麼狀態。

  想不到和普通小情侶沒什麼區別。」

  江苑也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本來就是普通人,能有什麼區別。」

  大約是聊的時間久了些,賀輕舟打來電話,問她還有多久,他去接她。

  江苑說可能還有一會,她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不用這麼麻煩。

  賀輕舟卻說沒事,他不打擾她,就在旁邊安靜等著。

  她總拿他沒辦法,最後還是允了、

  電話掛斷後,周嘉茗調侃道:「他一直都這麼黏人?」

  江苑仔細想了想:「其實還好。」

  「這還好。

  你才出來一個小時。」

  江苑笑了笑:「他很怕孤獨的。」

  周嘉茗沉默幾秒。

  突然開始懷疑,江苑眼中的賀輕舟,和她眼中的那個陰冷話少,沒耐心的賀輕舟到底是不是同一個。

  賀輕舟來的倒快,周嘉茗很識趣,也就沒有繼續留下來礙眼,隨意找了個藉口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江苑和賀輕舟提起蘇御的事情,他讓她放心,這些事情他會處理好。

  江苑輕聲嘆氣,視線看著車窗外。

  不多時,他的手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今天累不累?」

  他掌心的溫度溫熱,她的思緒被拉回來:「還好,今天坐班,不怎麼累。」

  其實賀輕舟比她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忙起來時,空閒時間幾乎都是在飛機和車上度過的。

  忙得狠了,回來便抱著江苑,也不說話。

  不過身體雖然累了,但某些方面卻沒累。


  後半夜,也不知道自己被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多久。

  江苑側躺在床上,被人從身後摟抱。

  「阿苑,你別背對著我,讓我看看你。」

  現如今,她總是拒絕不了他的任何要求。

  江苑有時候覺得這樣挺不好的。

  賀輕舟這個人,就是這樣。

  你越是縱容著他,他就越是變本加厲。

  雖然這麼想,但江苑還是如他所願,轉過身去。

  賀輕舟便順勢將她抱在自己懷中,低下頭,貪婪的聞著她身上的香味。

  「以後生寶寶了,你會更愛他還是更愛我?」

  近來類似的問題他問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江苑每次都說:「一樣愛。」

  賀輕舟沒了平日裡的沉穩,倒像是個爭寵的小朋友:「人的感情是不可能平均分配的,所以你這個結論不成立。」

  江苑哪裡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笑了笑:「那就更愛他們的爸爸。」

  —————————

  關於七夕節的禮物,江苑問賀輕舟自己先前送他的巧克力好不好吃。

  他說他沒吃:「你難得送我禮物,吃完可就沒有了。」

  江苑聽了,無奈輕笑,怎麼感覺自己這麼摳門。

  「巧克力不吃就化了。」

  「那下次七夕節你還送我禮物嗎?」

  她說:「再送你一盒巧克力。」

  賀輕舟說:「怎麼還是巧克力。」

  從前沒在一起的時候,看到他這張臉倒是沒多大的感覺。

  哪怕時常聽周嘉茗說起他長的多好看,可自己卻並無察覺。

  在一起久了,日日看著,反而懂了周嘉茗為什麼總誇讚他的外表。

  她抬手摸摸他的臉:「不喜歡嗎?」

  賀輕舟乖順的低下頭,主動往她掌心蹭了幾下:「喜歡,你送的都喜歡。」

  晚上的時候,賀一舟打來電話,說要將賀京陽送來這邊寄養幾天。

  她有點事要出國一趟。

  「不用太久,差不多五天。」

  賀輕舟聲線慵懶:「五天還不久?

  都夠你兒子把我們這屋頂給掀了。」

  賀一舟也知道自己這個小兒子有多鬧騰,但實在是沒辦法。

  阿姨也拿他沒辦法。

  總不能讓他去吵爸媽。

  前幾日她爸生病,醫生說需要靜養。

  要是賀京陽去了,哪還有半點清淨。

  賀一舟最後還是在江苑這兒找尋的突破口。

  江苑很快就答應了,她喜歡小孩,倒也不覺得吵鬧。

  賀輕舟說他去再去找個耐心些的阿姨。

  江苑笑道:「五天而已,不必這麼麻煩。」

  「醫院事情那麼多,回來還要被他吵,萬一休息不好怎麼辦?」

  「我沒有你想的這麼嬌氣。」

  賀輕舟最後還是順了她的意,他開車去賀一舟那兒把賀京陽接過來,在路上提醒他:「這次過去給我安靜一點,不許煩你舅媽,知道嗎?」

  賀京陽抱著自己的書包,非常認真的點了點頭。

  那幾天,他也確實夠聽話,不像在家裡那般吵鬧。

  就是黏人。

  時時刻刻都黏著江苑,就連睡覺也要她陪著。

  飯桌上,賀輕舟以往的位置被占了,他看著賀京陽抱著江苑的胳膊,奶聲奶氣的撒嬌:「舅媽,我想喝湯。」

  江苑替他擦淨嘴邊的食物殘渣,又去給他盛湯,吹涼些了才放在他面前:「喝慢點,別嗆著。」

  他乖巧點頭,小口小口的喝著。

  江苑眉眼帶笑,看著他,自己倒沒怎麼吃。

  賀輕舟放下筷子,靠著椅背,閒散坐著。

  突然感覺自己反而成了多餘的那一個。

  把賀京陽哄睡下以後,江苑回到房間。


  賀輕舟不在裡面。

  她去書房,見他躺在沙發上,手上拿了本書在看。

  江苑走過去,問他這麼晚了怎麼不去睡覺。

  他冷笑一聲,將書翻頁:「大忙人親自過來關心我,受寵若驚啊。」

  這陰陽怪氣的語調,就差沒將生氣這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江苑問他怎麼了,為什麼生氣。

  他看著他手裡的書:「我沒生氣,挺好的。」

  江苑把書拿走,過去抱他:「還生氣嗎?」

  他不說話了,但是沒太大的反應。

  江苑便抱的更緊了點,稍久些後,他才動了動身子。

  聲音沉悶:「前幾天還說最愛我。」

  原來是因為這個。

  江苑輕笑:「你怎麼連小孩的醋都吃。」

  他倒也不否認:「我心眼很小。」

  江苑笑意更盛,眼中自然流露出幾分寵溺來:「嗯,小心眼的賀同學,能先消氣嗎,在沙發上睡覺容易感冒。」

  心眼很小的賀同學,被她一句話就哄好了。

  「我明天就打電話給賀一舟,讓她把孩子接回去。」

  江苑點頭,順他的意。

  「明天我放假,在家好好陪你。」

  如果說剛才是被哄好了,那現在便是被哄高興了。

  「真是難得啊,我們江醫生居然主動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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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賀輕舟倒是罕見的什麼都沒做。

  除了抱著她時,手仍舊不太安分以外。

  江苑睡不著,轉過身,躺在他懷裡:「餓了。」

  他點頭:「我給隔壁房間的賀京陽打個電話,讓他起床給你做宵夜。」

  江苑笑著打了他一下:「你有毛病。」

  他捂著被她打過的地方,輕聲控訴她:「你這就是無事夏迎春,有事鍾無艷的昏君做派。」

  江苑抱著他的腰:「賀哥哥,我餓了。」

  這個稱呼殺傷力實在太大,昏君直接從江苑變成了賀輕舟。

  「想吃什麼?」

  她倒是貪心:「什麼都想吃。」

  他誘哄著她:「再喊一聲。

  給你做一桌滿漢全席。」

  「賀哥哥。」

  賀輕舟原本想稍微收斂下的,但顴骨笑的早遮掩不住。

  承諾過的滿漢全席,在江苑的要求下,最終改成了麵條。

  他的廚藝確實不錯,哪怕只是一碗簡單的麵條,都能做出不同的花樣來。

  江苑接過他手裡的筷子,還沒沒來得及開動,旁邊的房門開了。

  賀京陽揉著惺忪睡眼出來:「舅媽,我也想吃。」

  ......

  江苑把自己那碗推到他面前,讓他等涼些了再吃,不要燙著了。

  賀輕舟倒是忘了,他這個一聞到香味,哪怕睡的再死都能瞬間秒醒的能力。

  只能進廚房,給江苑再煮一碗。

  還不忘提醒賀京陽,吃完了記得刷牙。

  再次躺回床上,賀輕舟不依不饒,非要讓江苑多叫他幾聲賀哥哥。

  叫到他起反應,江苑累到說不出話,眼神迷離的看著天花板。

  原來再理智的人,在這種事情上,也會回歸野獸本性。

  ————————————

  賀一舟回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賀京陽給接走。

  後者在她媽媽的肩膀上哭的泣不成聲,不願意離開舅媽。

  賀輕舟一身休閒打扮,單手插著褲袋,靠牆站著,目送他們遠去。

  面對他的失聲痛哭也能做到無動於衷的冷眼旁觀。

  甚至還在心裡慶幸,終於把這個電燈泡送走了。

  雨是中午開始下的,雨滴砸落在窗戶上的聲音嘈雜且沒規律。


  哪怕時間尚早,但天也黑了大半。

  碎花窗簾被拉上,屋子裡開了燈。

  茶几上放著兩杯冒著熱氣的花茶,電視裡正播放一部挺老的片子。

  江苑對這種有些年代感的電影總是格外偏好。

  屋外是吵鬧寒冷的大雨天,屋內卻溫暖安靜。

  江苑靠在賀輕舟的懷裡看著電視。

  偶爾和他討論下劇情,但他看的並不認真。

  他好像對這些娛樂消遣的東西沒太大興趣。

  江苑說人在逐漸變老的過程中,最先體現的,就是對很多事情的不在意。

  賀輕舟笑了笑:「心老了,身體還沒老。」

  然後,江苑便體會到什麼叫自食其果。

  他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讓她切身感受,他的後半句話,是真是假。

  所處的位置,早就從客廳的沙發到了臥室的床上。

  江苑做了一個夢。

  噩夢。

  她很久沒有做過噩夢了,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她仍舊感到後怕。

  身上冒冷汗,呼吸也急促。

  賀輕舟抱著她,手輕慢的拍打著她的後背,柔聲哄著:「做噩夢了?」

  直到此刻,她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他的懷抱讓她感到安心,噩夢帶來的恐懼也被磋磨大半。

  「我夢到我留在了那個地方,再也回不來了。」

  她問他,「賀輕舟,你有想過嗎,萬一我不回來了呢。」

  當初出國,她確實做好了不回來的打算。

  哪怕後來回國了,也的確沒有想過要去找他、

  還是後來得知,這麼多年,賀輕舟一直在等著她。

  是因為知道,他總有一天會等到她嗎?

  頭頂安靜很久,只能聽見還算平穩的呼吸聲。

  然後,他稍顯低沉暗啞的嗓音,便緩慢落入她耳中。

  「江苑,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答非所問。

  但又明確的給出了答案。

  他當然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但他還是盲目的堅持,漫無目的的等下去。

  與其說是在等她回來,不如說是在守著回憶。

  守著江苑留給他的回憶。

  江苑嘆息一聲:「怎麼這麼傻。」

  他卻笑著去牽她的手:「至少我等到了。」

  他的前半生,所有的一腔孤勇都用在江苑身上了。

  不求結果,只顧當下。

  也正是因為他的孤勇與真誠,將江苑從一個看不見底的深淵裡拉了出來。

  以他一己之力,徒手拯救了江苑。

  泰戈爾說過:那想做好人的,在門外敲著門。

  那愛人的,看見門敞開著。

  江苑的人生中,前後遇到過很多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人。

  但他們的愛有衡量,有退縮。

  他們覺得自己推不開那扇門。

  可在賀輕舟眼中,那扇門是不存在的。

  他滿腔熱忱,不畏險阻,只剩下愛她。

  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賀輕舟,謝謝你。」

  「謝我什麼?」

  她說:「謝謝你愛我。」

  他輕笑:「那我是不是也應該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愛你。」

  ————————

  這場雨下了整整一周,大抵是突然的降溫,感冒成了常態。

  醫院這些天總是人滿為患。

  難得的休息時間,幾個醫生在科室里討論待會下班了要去哪裡吃飯。

  有人問江苑:「上次聽劉醫生說江醫生快結婚了,最近不忙嗎?」

  江苑笑道:「應該還算忙,但這些都是他在處理,我也不怎麼清楚。」


  那個醫生一臉羨慕:「江醫生的未婚夫不光長得帥,還這麼體貼,現在這樣的好男人可不多見了。

  江醫生真是命好啊。」

  旁邊有人不滿的打斷她:「什麼叫江醫生命好,我看是那男的命好。

  我要是個男的,有江醫生這樣的老婆,我能比他還體貼。」

  江苑平時很少參與她們這種類似的話題討論,想不到今天的話題中心竟然成了自己。

  她只能輕聲笑笑,也算是給過回應。

  下班前她去病房查看了下阿囡的情況,她爸爸今天也在,正拿著一本書,讀給她聽。

  瞧見江苑了,她笑的高興:「江醫生。」

  江苑笑著走過來,問她今天感覺怎麼樣。

  阿囡爸爸合上書,放在一旁,站起身:「今天狀態很好,飯量也比以前大。」

  江苑替她把輸液的速度調慢些,誇她:「阿囡真棒。」

  阿囡像是受到鼓舞一樣,說自己明天要吃三碗。

  江苑笑道:「也不能吃太多,當心消化不良。」

  今天天氣難得見晴,江苑建議許承澤多帶她出去散散步,呼吸下新鮮空氣。

  這樣有助於情緒的調節。

  阿囡卻說要賀醫生也一起。

  許承澤想起前些天見到的那一幕,剛準備讓阿囡別胡鬧時,她卻點頭同意了。

  許承澤給阿囡戴上帽子和圍巾,生怕她受了一點冷風。

  這才推著輪椅出去。

  樓下散步的家屬和病患很多,阿囡很快就和其他同齡的病人玩到一起了。

  江苑和許承澤站在一旁,看著她。

  「江醫生,其實阿囡的手術,成功率不大,對吧?」

  他帶著阿囡求醫這麼多年,她的身體狀況,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如今不過是續著一條命罷了。

  「阿囡爸爸......」

  許承澤笑了笑:「江醫生,您不需要安慰我,其實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只是當這一天真的要到來的時候,還是會難過。」

  遠處,小孩的笑聲傳來。

  她低垂下頭,那種無力感再次涌了上來。

  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想著盡最大的努力。

  無非是在祈求萬分之一的奇蹟。

  在國外的那些年,她見慣了生死。

  那裡的死亡經常是一個家庭的覆滅。

  但她還是沒有強大到面對死亡也面不改色。

  夜色深了。

  「賀輕舟。」

  他在工作,讓江苑先睡,她卻失眠了。

  拿著枕頭和被子來了書房。

  他見她臉色不太好看,放下手頭上的工作過來:「怎麼了?」

  她搖搖頭,把枕頭放在沙發上,人躺上去:「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失眠了?」

  「嗯。

  我看不到你睡不著。」

  賀輕舟抱起她:「回房睡吧,這些工作明天再做。」

  江苑卻說:「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反正我在哪都可以睡,我在醫院的時候,還坐在椅子上睡過。」

  她越說,賀輕舟便越心疼。

  「那我把電腦拿過來,在哪工作都一樣。」

  她摟著他的脖子,臉埋在他肩上,聲音沉悶:「賀輕舟。」

  「嗯?」

  「我今天,有點難過。」

  他掀開被子,將她放上去,自己也躺坐上去,為了讓她靠著舒服些,便脫了外套。

  「怎麼了?」

  她和他講了。

  覺得自己很沒用,當了醫生卻不能給病人和病人的家屬帶去希望。

  賀輕舟聽完以後,告訴她:「你是醫生,不是起死回生的神仙。」


  「可是他們都說,相信我。」

  「我也相信你。

  我相信在你的能力範圍內,你一定能做到比任何人都好。

  但這麼多年,醫學史都沒能攻克的難關,不是你一個人,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他抱著她,「江苑,盡你所能就行。」

  懷中人安靜下來,只余平穩的呼吸聲。

  賀輕舟垂眸,看見她的柔和的睡顏,輕聲笑笑。

  ——————

  手術成功的機率其實不高,但還是圓滿結束。

  比之前的預測要好。

  阿囡目前下不了床,整天躺在病床上。

  許承澤請了長假,每天都在醫院陪她,讀書給她聽。

  雖然這個病沒有被徹底醫治好,但看術後的恢復情況,再過一個月差不多就能出院了。

  許承澤說了很多句謝謝,原來再溫柔的男人,在面對這種事情上,也會紅了眼眶。

  他說找個時間,想請她吃頓飯,做為答謝。

  被江苑拒絕了。

  醫治病人,是她的職責。

  再者。

  她笑了笑:「我老公心眼很小,醋勁也大。

  要是讓他知道我和其他男人吃飯,估計兩盒巧克力都哄不好。」

  許承澤愣了一下,也笑了。

  「是我考慮不周,疏忽了。」

  不忙的時候,江苑會把婚戒戴上。

  賀輕舟雖然嘴上沒說,但是給她送飯的時候無意間看見,眼底的笑意倒是盛滿,掩飾不住。

  江苑故意問他,怎麼這麼開心。

  他笑著握起她的手:「戒指真好看。」

  江苑說他不要臉。

  戒指是他選的,哪有人自己夸自己。

  公司里的那些項目已經過了需要他親自坐鎮的階段,近來時間也閒散。

  婚禮大大小小的事項也全都準備的差不多了。

  賀輕舟一開始想的是旅遊結婚,他對那些形/式/主/義沒興趣,只想和江苑單獨待在一起。

  但因為江苑的工作性質,以及她骨子裡對婚禮傳統的嚮往,最終還是放棄了這一決定。

  她請了幾天假,回了趟老家。

  小的時候總聽老人說,房子太久沒住人,缺少人氣,是會逐漸腐敗的。

  近幾年的脫貧政策,村里人都修了樓房。

  唯獨只有這間破敗的小瓦房,如同一個異類般。

  五歲便被接走,江苑對這裡的記憶已經不剩多少了。

  更別談這裡的人了。

  熱熱鬧鬧的村落,家禽寵物幾乎都是散養,隨處可見的小狗小貓。

  江苑看著面前這個,屋頂殘破,露出房梁的房子。

  門前不知是誰家的柴垛,擋住了門。

  江苑僅有的那點回憶湧現上來。

  她告訴賀輕舟,那個時候她就是在這個地方,第一次看到那個男人的。

  她所謂的父親。

  「我以前一直在想,如果我沒有被他接走,之後的一切應該都不會再發生。」

  她看著他,「可現在我不這麼想了。

  因為如果他不帶走我,我就沒辦法認識你。」

  具體也說不上此刻是什麼感受,只是心口軟得一塌糊塗。

  他抱著她,最後才理解,這種感覺,是在被愛著。

  有她這句話,他十六年的堅持,好像都不算什麼。

  他們去給姥姥上了墳,然後才下山,在鎮上的旅館住了一夜。

  因為時間太晚,已經沒有去市裡的班車了。

  鎮上的旅館自然比不上他平時住的星級酒店。

  牆上貼著的白色瓷磚甚至都有些泛黃。

  賀輕舟皺眉坐在椅子上,他有潔癖,明顯是對此刻的環境難以忍受。

  江苑勸他先將就著住一晚:「這已經是這裡最好的旅館了。」

  雖然旅館有浴巾和牙刷,但賀輕舟還是自己下樓重新買了兩套。

  他又嫌酒店床單不乾淨,把自己的毛衣脫了,墊在江苑身下。

  「這種地方,一看就沒有認真消過毒。

  你皮膚敏感,還是多注意些。」

  江苑無奈輕笑:「我直接趴你身上睡算了。」

  原本是覺得他過於誇張,而隨口說的一句玩笑話。

  卻讓他當了真:「好啊。」

  他靠過來,氣音低沉,帶幾分暗啞笑意,「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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