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時,楚、梁等十國聯合反叛,元煜出其不意,幫助中山王歸國,使得諸國驟失一臂。諸國忌憚元煜,又逢水災,按兵不動。之後,元煜則忙著應付西北,無暇南顧。朝廷夾在中間舉棋不定,與朔北、諸國分治,頗有鼎足之勢。
而如今,元煜安頓了武威,平定了匈奴,勢力大增。諸國認為元煜既要固守西北,又不服朝廷,必然不會出手。於是,由楚國牽頭,梁國為前陣,再聯合了百越,諸國終於舉兵,由東到南,連成一線,全面進攻京畿。
急報從京城傳來,夜裡,元煜與田彬等將官簡單地商討了一番,命令將士抓緊歇息,第二日寅時剛到,天還沉黑,大軍已經開拔上路,朝宜禾急行而去。
初華自從知道了睿華在宜禾,一顆心就沒平靜過。她一會恨不得馬上見到睿華,一會又擔心中山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再過一會,又操心起該如何將她和元煜的事說出來……當元煜問她要不要跟著她先走,她立刻答應下來。
元煜領著親衛百餘人,將大隊拋在身後,馬不停蹄,太陽還沒到頭頂,宜禾已經出現在前方。
金色的城牆聳立湛藍的天空下,城樓高聳。遠處,雪山如屏障一般,橫亘於天地之間。
還沒到城門,初華就看到一輛馬車從城中飛馳而出,上面端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初華又驚又喜地叫了一聲,策馬飛馳上前。
睿華看著那馬上的人,臉上的笑意早已揚起,驅散了連日來的擔憂。還未等馬停穩,初華就跳了下來,睿華心一提,想叫她小心,初華卻來到車前,拉住他的手,雙目亮晶晶地望著他,「睿……睿華!」
她的聲音帶著激動和歡喜,許是一路被風吹得厲害,有些干啞。
「初華!」睿華看著那張臉,心頭一軟,先前盤算的那些教訓的話也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他將她端詳著,陽光下,眉間含著深深的笑意。
「瘦了。」他皺皺眉。
初華赧然,不好意思地說,「沒有瘦……」說著,亦將他打量,只見睿華的氣色看起來比從前好了許多,身體雖然仍顯單薄,卻似乎已經拔高了些許。還有那面龐,不再是白皙得近乎透明,大概因為時常出門,帶上了微微的麥色。
「你怎麼來了?」初華忙問,「是不是中山國出事了?」說著,好像擔心他受傷似的,將他上下打量。
「中山國無事。」睿華莞爾,「我是來尋人的。」
「尋人?」初華訝然。
「正是。」睿華,看著她,意味深長,「尋一個總不給我回信的人,我在國中等得擔心,便一路追著過來,看看她是不是已經把我忘了。」
初華訕然,看著他,陡然面紅愧疚。
「睿華……那個……」她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是事出有因,我不是故意不給你回信……」
睿華看著她,片刻,卻忽而看向她身後,笑容斂起些許。
初華順著他瞅著的方向望去,只見元煜也到了近前。他下馬,微笑地走上前,行禮道,「未知中山王駕臨,有失遠迎。」
他堪堪挨著初華,看上去好像很親密的樣子,初華連忙閃開些。
元煜瞥瞥她,眉梢微抬。
「朔北王。」睿華還禮,看著他,仍舊不卑不亢。
「未知中山王來到此地,所為何事?」元煜道。
「無他。」睿華緩緩道,「特為接吾妹回中山國而來。」
初華的心一提,正要說話,卻聽元煜道,「原來如此。」他看著睿華,面含淺笑,吩咐左右,「來人,令府中設宴,孤要與中山王一聚。」
宜禾城是個軍鎮,並不十分大。初華第一次來,四下里看去,只見房屋都是夯土築起,看著十分結實,卻並不精細。就算是元煜的官署,也不過比別的房子大些罷了。
睿華在此處已經住了兩三日,反而能給初華指點此城布局的奧妙,聽得初華又是驚訝又是佩服,「睿華真厲害!」
他莞爾,餘光瞥了瞥元煜,只見那臉上無波無瀾,似無所覺。
徐衡這幾日一直小心翼翼地招待著睿華,唯恐這位嬌弱的中山王水土不服脾氣不順,如今見元煜回來了,一顆高高吊起的心終於落回原位。
宜禾城地處偏遠,最拿得出手的也不過是羊肉。徐衡放開手來操辦,讓庖廚的軍士做了一隻整羊,各式羊肉擺在案上,香味撲鼻。
初華連著許多天都是跟著大隊人馬嚼糗糧,吃野菜,偶爾有肉乾,已經是無上的美味。如今見得這般宴席,胃口大開。一邊用著膳,一邊還不忘給睿華推薦菜色。
「睿華,吃這個……」
「這個也好吃……」
睿華看著自己盤中那堆得滿滿的菜,有些無奈。這個小女子,似乎忘了她才是剛剛遠道歸來,卻儼然半個主人似的招呼起了他。
初華見他吃得慢,突然想起他在中山國的膳食是何等精緻,忙道,「這些肉太大塊了,我給你切碎些!」說罷,便要去拿刀。
睿華哭笑不得,忙拉住她,「不必,這樣挺好,我能吃,你不必顧我。」
初華看他提起筷子,將一塊羊肉放入口中,這才放下心來。
「你慢慢吃。」她又忍不住道,赧然,「我給你太多了……」
元煜坐在上首,看著初華那殷勤的模樣,再看看自己的盤子,頗有些不爽快。
這隻小獸,可從來沒見她對自己那麼好過啊……
「孤在返回途中,接到急報。」膳後,侍從們撤下食器,元煜對睿華說,「諸國已經舉兵,中山國臨近常山國與趙國,未知如何?」
「孤從國中出來之前,風聲已經十分緊張。」睿華答道,「不過,中山國之力,已經足以自衛。」
「哦?」元煜笑笑。
睿華接著道:「不過事態多變,孤打算明日便帶著王妹回中山國去。」
初華正在喝水,幾乎嗆住。
「孤早前與殿下相約,吾妹為殿下鑽研火器,事成即歸。」睿華神色鎮定,「如今,孤聽聞殿下的火器營揚威四方,亦大破匈奴,吾妹功成,當回中山國。」
元煜聽他說完,神色不改。
「火器營之事,大王說得不錯,」他緩緩道,停了停,「不過,初華還不能回去。」
睿華目光驟然凝起。
「為何?」他問。
元煜瞥瞥初華,毫不意外地看到她一個勁朝自己使眼色。
「不為何,」元煜道,「孤以為,初華目前所為,還未算得功成。」
睿華皺眉,正要說話,初華突然咳嗽起來,猛地咳個不停。睿華吃驚,將她扶住,「怎麼了?」
「無事……咳咳……」初華可憐兮兮道,「睿華,我不太舒服,你帶我去後院吧……」
睿華目光閃了閃,隨即對元煜道,「吾妹身體不適,還請殿下准我等暫且退下。」
元煜看著那個眼睛求饒一樣瞥著他的人,嘴角微不可見地癟了癟。
「中山王自便。」他似笑非笑,淡淡道。
進了後院,初華的咳嗽就好了。
睿華看著她,有些無奈。
「不難受了?」他問。
初華點點頭。
「那我再去與朔北王說說帶你走的事。」睿華說罷,便又要往前堂去,初華連忙將他拉住。
「睿華,」初華急道,「我有重要的事與你說。」
睿華看著她:「何事?」
初華紅著臉:「你聽了可不許生氣。」
「何事?」
初華望著他,小聲說,「我喜歡上了朔北王,他也喜歡我,他想娶我……」
睿華面色一變。
「睿華,」初華連忙道,「朔北王是個很好的人,你看,他救過我,救過你,也救過中山國……」
「那是因為他一直算計著你。」睿華眉頭蹙起,道,「他也說過,幫人不是白幫。他救我和中山國,是為了對付楚王他們,救你,是為了讓你給他幫忙。初華,你太單純,帝王之家,連血親都能瞬間反目,談何真情。」
「元煜不是那樣的人,」初華道,「睿華,不瞞你說,此番若沒有元煜捨身相救,我或許在西域就回不來了!」
睿華目光一寒。
「初華,」他語氣低沉,「他曾經保證,不會讓你遇險。若不是因為他,你不會到匈奴,也不會到西域。」說罷,他意味深長,「你說朔北王捨身救你,可他不是也沒耽誤與西域諸國會盟麼?」
初華一愣,正要辯解,一個聲音忽而傳來,「孤到西域,就是為了救初華,軍中司馬記下了每日行程,中山王一看便知。」
二人看去,卻見元煜不知何時來到。
初華愣愣地看著他走到自己和睿華的面前。
睿華看著他,目光沉沉,四目相對,如同暗藏著什麼,交鋒即將到來……
「兄長。」元煜忽而道。
睿華一愣。
初華亦是懵然,眨眨眼。
卻見元煜自信地一笑,昂首道,「孤無論出身、名望、權勢、資財,當世皆無出其右,對初華的心意,亦天地可鑑,大王所慮者,大約只剩下了輩分。」
說罷,他神色慨然,摟過初華的肩頭,「孤願隨初華一道奉大王為兄長,請大王接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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