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煜說是送行,便真的是送行。他帶著衛隊一百餘人,跟在中山國眾人的後面,往東而去。
因著戰亂之事,睿華不敢耽擱,每日抓緊趕路。初華擔心他的身體,時不時去他車上看看,幸而這馬車是特製過的,較之別的車廂更舒適不說,裡面的各色物什亦是一應俱全。
初華十分驚訝,連連讚嘆,睿華卻笑笑,道,「這都是曹女史準備的。」
「曹女史?」初華訝然。
「就是曹太傅的孫女。」睿華道,「暮珠離開後,我身邊缺人,她便入宮做了女史。」
初華明白過來。先前奪國,曹湛是第一功臣,長子卻不幸為馮暨所殺,睿華復位之後,對曹家尤其厚待。這些,初華都是知曉的。看到睿華身邊諸事妥當,她的心安下不少。
雖然是在路上,元煜除了趕路,正事也沒有消停過。一路上,中原來的密報不斷,初華騎馬去看元煜的時候,常常見到他在車中拿著密函沉思。
兩天之後,連睿華也親自向元煜問起戰事。
「叛軍分兩路圍攻京畿,一路以梁、楚、吳、越為主,目前正攻洛陽;常山國、趙國周圍,亦有十數小國宣布反叛,在洛陽北方,與梁楚等成夾擊之勢。」元煜指著地圖,道,「冀州、青州、兗州之中,十萬戶以上的王國,只有中山國與齊國未反。」
睿華看著地圖,眉間發沉。
「常山國與趙國拉攏周邊諸國,早有圖謀。」過了會,他說,「只是孤未想到,他們竟一哄而起,盡皆反叛。孤從國中出來時,諸國尚無動靜。」
「這消息是五日前的,如今說不定又多了幾個。」元煜道,「朝廷削藩,好些侯國亦是不滿。」
睿華訝然。
「五日?」他有些不可思議,「那邊離此可有幾千里。」
元煜沒有回答,繼續道,「諸國都是有備而來,洛陽雖有高城深池,但抵擋不得多久。」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睿華一眼,「大王先前所言,有一句說對了。目前而言,中山國尚可自保,因為他們的目的是洛陽。」
他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是睿華已經明白。中山國可自保的原因,是叛軍無心來戰,而待得洛陽攻下,中山國要麼同流,要麼死戰,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孤不會讓中山人陷入無謂的戰亂。」睿華淡淡道。
「孤亦是此願」元煜唇角勾了勾,未幾,補充道,「為了初華。」
睿華盯著他,目光不定。
元煜回視,神色平靜,「現在,你我可算得是同一邊?」
眾人一路緊趕,初華和元煜雖然離得近,見面的時候卻不多。一來她對睿華心懷內疚,二來她知道睿華不同意自己與元煜在一起,雖然每每望見元煜的身影都心痒痒的,但是初華還是按捺著,時常到了晚上才能抽出身來,到元煜的帳中去看看他。
「你真的要跟我去中山國?」初華忍不住問他,「那戰事似乎十分緊張。」
「正是緊張才要去。」元煜摸摸她的頭,笑容溫和,「你一個人去那邊,我不放心。」
雖然初華知道元煜跟她走,必然不是閒著沒事做,但心裡還是甜滋滋的。
睿華曾經指出過,元煜幫人不會白幫,比如,他從前救她,明確是有條件的;比如,他就算是去西域救她,也不曾耽誤會盟。
但是初華並沒有覺得難過。她雖然不乏人愛護,但這世上的艱難和無助之事,自己也曾體會過許多。她從不奢求能夠從別人那裡得到不求回報的幫助,而即使是與元煜相互交心之後,她也明白,元煜身上背負的比她想像中多得多,他在儘自己的力對她好,這一切,在經歷了西域的變故之後,更是寶貴。
「你若是要做什麼,可不許丟開我自己去。」初華環著他的腰,嘟噥道。
「嗯?」元煜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你是指去看大饅頭麼?」
初華用力擰他的腰,元煜抓住她的手將她按下。
營帳里,傳來一兩聲低呼,未幾,像被什麼堵住,只有燈火橘黃的微光仍舊透亮。
一行人長途趕路,沿著邊緣越過荒漠,四周的景色慢慢變換,數日後,終於到達五原。
見到元煜回來,文欽一個高懸的心放下,即刻將中原來的各類密報堆滿了他的案頭。
暮珠見到睿華和初華回來,亦是激動萬分,對睿華滿面愧色;對初華則瞪起眼睛,恨不得將她一口吞下去。
「別生氣了,」初華拉著她的手,賠笑乞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還有下次?!」暮珠怒道。
「沒有了沒有了!就這一回!」初華連忙保證。
暮珠看著她,一臉惱恨,直到初華將安色伽送的珠寶拿出來,暮珠看著那滿匣子金燦燦的物什,臉上的神色才好轉起來。
「那個馬販子,這麼有錢?」她將一顆碩大的綠寶石指環戴在手指上,咋舌道。
「算是吧。」初華忙添油加醋,「那馬販子足足送了十幾箱呢,還有一隻鸚鵡。可惜那時元煜要趕路,不能帶輜重,都留在了姑墨,姑墨王說他會派人送過來。」
「哦?」暮珠眼睛閃了閃,睨著她,「他送你那麼多,朔北王沒說什麼?」
「又不是我想要的,他能說什麼。」初華不以為意。
暮珠看著她,輕輕嘆口氣。
「你啊……」她搖頭,「等朔北王得了天下,你這沒心沒肺的性子,還真得改一改。」
「得天下?」初華訝然。
「是啊。」暮珠點點她的額頭,「你看不出來麼,為何中原開戰,朔北王卻是按兵不動?鶴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出手時,這天下才叫真的變天。」
初華看著她,若有所思。
「洛陽以北的叛軍,以常山國、趙國為首。如今他們圍攻洛陽,國內兵力空虛,殿下若要出手,先攻常山國乃是上策。」大將軍府的前堂,眾將領謀士得了元煜召喚,齊聚一堂,議論紛紛。
「我以為不可出兵。我等將士在邊關戍衛,乃是保家衛國,朝廷卻恨不得削弱朔北軍,剋扣糧餉,如今遇到叛亂,可倒是想起朔北軍了。殿下不若繼續靜觀其變,誰占了上風幫誰。」
「這是什麼話!殿下已經被誣有反叛之心,如今若坐視不理,只怕謠言更甚,望殿三思!」
「反叛又如何,殿下獨力支撐朔北多年,天下誰人不服……」
眾人的意見不一,沒多久,吵成一片。
元煜沒有表態,散會後,卻將文欽留了下來。
「你如何看?」元煜問。
文欽道:「小人附議,首攻常山國。」
他只提首攻,不提是否出兵,元煜會意一笑。
「常山國和趙國……」他修長的手指叩在地圖上,片刻,淡淡道,「此二國皆為虎作倀,其餘諸國則更是,打他們太費力氣,且打下之後,用處不大,還是攻心為上。」
「攻心?」文欽訝然。
元煜看著地圖,目光深遠,「不錯,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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