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物呼扇著翅膀,而後慢慢把身體拖拽而起。
它飛得還有些不穩,在半空中搖搖晃晃。
劉壯實咬著牙,握緊了手中的刀。
他想去帶著芸洛先撤退。
可被他打翻的那兩名隊員已經沖了上來。
「帶他離開。」
芸洛氣息有些微弱地背對著幾人說了一句。
「我他媽是會長!聽我的!去照顧她!帶她離開!這玩意兒我來對付!」
兩名隊員戴著面具,看不清他們現在什麼表情。
但芸洛的下一句話讓他們下定了決心。
「無論任何時候,我們都不能失去主心骨,會長決不能死在這裡。」
「遵命.......統領。」
一名士兵直接將劉壯實拽起來。
他們本就是精銳部隊,面對不善作戰的劉壯實,三下五除二就將其制服,然後扛著他就往外走。
「芸洛!!芸洛!!你給老子活下去!!活下去啊!!老子答應你!!一定會幫你查清楚夜魔巡遊的事!!」
劉壯實的聲音逐漸遠去。
芸洛的嘴裡還在不停滲出鮮血。
她甚至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抬起手,輕輕摸了摸那還在淌著血的腹部。
那裡被開了一個洞,短了一些腸子和別的器官。
無所謂.......
她的手緩緩地按在了傷口上。
「擬態......」
很快,她傷口裡的那些內臟開始慢慢地復原。
不......那並不是復原,只是以一種十分虛環飄渺的形式重新構成。
幾乎是一種一碰就碎的狀態。
她的身體在顫抖。
這個過程極為痛苦。
就算她沒有痛覺,但身體的本能還是在通過大腦警告著她。
那隻半空中的獸此刻身體也完全展開。
無數如同鐮刀一般的刀腿爬滿了她的身體。
芸洛勉強站直了身體,抬頭看向那怪物的瞬間猛地朝旁一個翻滾。
正好避過了那怪物俯衝而來的一次襲擊。
那怪物的刀腿直接將芸洛剛才所站的地面劃出了幾道深深的裂痕。
巨大的衝擊波和碎石讓她的身體還沒來得及站穩就又被掀飛了出去。
芸洛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穩住身體,她迅速起身,而後手伸向了後腰。
她的手指觸碰到了後腰處冰冷的金屬。
緊咬著牙關,強忍著劇痛,她猛地抽出了那把銀光閃的手槍。
槍身上還殘留著她的體溫和血跡。
當然,還有槍柄之上岳秦山單獨為她刻下的那段禱詞。
她的視線依舊模糊,額頭上滲出的鮮血幾乎遮住了她還算完好的左眼的視線。
但她能感覺到那隻怪物正在逼近。
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怪物身上散發出的腐臭氣息。
芸洛的耳邊迴蕩著自己急促的喘息聲和怪物利爪刮擦地面以及翅膀呼扇的聲響。
她勉強站穩腳跟,雙腿因失血過多而微微顫抖。
防護服早已不見了蹤影。
只有曾經潔白的襯衫此刻也已經被鮮血浸透,緊貼在她纖細的腰身上。
胸前的布料被汗水浸濕,若隱若現地勾勒出她飽滿的輪廓。
她猛地抬起手,槍口顫抖著對準了那隻似乎還沒熟悉飛行,正在地上掙扎著朝她撲來的獸。
芸洛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可自己視線完全無法看清那東西的行進路線。
她的手也顫抖得厲害。
砰——
扣動扳機的那一瞬間。
刀腿狠狠地刺穿了她的肩胛骨。
芸洛沒有感覺任何的疼痛。
但身體卻是已經被那怪物勾起來狠狠地甩了出去。
左肩廢了。
芸洛在地上掙扎著爬行,用右手撿起了槍之後,她硬撐著地面站了起來。
後背只能緊緊貼著牆壁才能勉強站立的她此刻已經連調整呼吸都快做不到了。
「你太過於平淡冷靜了,芸洛。」
岳秦山的聲音仿佛又迴蕩在她的耳邊。
「大多數時候來說,冷靜對於戰鬥來說是大有好處,但也不盡然。」
「人類的潛力有時候需要一些腎上腺素來激發。」
「如果沒有感情,如果沒有執念,如果沒有牽掛和想要保護的東西。」
「那你如何擬態出我的力量,你如何超越我,你又如何去超越自己。」
芸洛晃了晃腦袋,她努力想讓自己的視線對焦。
那獸的咆哮再次傳入了她的耳中。
芸洛可以感覺得到,這怪物還在不斷變強,不斷進化。
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學生或者老師,甚至是覺醒者在被它抽取力量。
可說實話。
芸洛......
不太在乎。
她此刻在此死戰,僅僅是因為如果是岳秦山,一定會為了夜魔巡遊挺身而出。
那她自己呢。
「想清楚,你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然後才是改變。」
「閉嘴........閉......嘴。」
芸洛握緊了手槍,拼了命地抬起手臂。
她已經完全看不清那隻領主的身影了。
只覺得它在發出昆蟲一般的鳴叫然後朝著自己撲騰而來。
呼.......
芸洛的手慢慢地放下了。
自己想要什麼.......
這個答案如果找不到,那就永遠也無法真正地超越他。
「你要超越的人......永遠都只有自己,芸洛。」
「給我閉嘴!!!」
芸洛猛地抬起頭。
她的眼神里透射出了怒火,在這一瞬間,她仿佛不再是沒有感情的傀儡。
她明白了自己的執念。
唰——
下一瞬間。
刀腿自下而上,直接從芸洛的腹部刺入,再從她本就已經血肉模糊的左肩胛骨穿出。
芸洛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噴灑在了那獸扭曲的蟲頭之上。
就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戰利品,那怪物將少女的身體串起來,高高舉在了半空。
而後發出勝利者的鳴叫。
「......你們........」
芸洛咳嗽了一聲,她如同斷線木偶一般被那蟲子刺穿而後在半空晃來晃去。
最後,她握著手槍的手,慢慢開始鬆開。
眼神也變得黯淡。
可就在槍要脫手的瞬間。
芸洛的聲音變得無比冰冷。
「你們別想再從我身邊奪走任何東西........」
啪——
那隻手再次握緊了手槍,而後根本不用抬起,就這樣對準了那顆巨大的蟲頭。
「願你的靈魂.......」
芸洛的聲音已經變得無比沙啞且因為嘴裡全是鮮血而含糊不清。
「願你的靈魂.......墜入深淵。」
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在空曠的場地中迴蕩。
子彈精準地穿透了怪物的頭部,在它那醜陋無比的腦袋上留下了一個猙獰的大洞。
芸洛的白色手槍牆壁上的禱文正在散發著聖潔的光芒。
怪物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龐大的身軀開始劇烈抽搐。
它那些鋒利的刀腿無序地揮舞著,在地面和牆壁上留下了深深的劃痕。
緊接著,那顆蟲頭竟然直接爆開,它巨大的身體也緩緩地倒在了地上。
「......」
芸洛用手撐著,強行讓那刀腿從自己身上拔出。
鮮血瞬間噴涌而出。
她躺在地上。
用盡最後的力氣去擬態出自己已經損毀的器官。
但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
看著那被藤蔓所覆蓋的天花板,還有那些仍舊被吊在半空,卻早已經被抽乾了力量成為了乾屍的覺醒者和學生們。
「......夜魔巡遊......斬......斬.....狩,結......」
結束二字還未出口。
那怪物的屍體突然再次發出了咔咔的聲音。
芸洛慢慢轉過頭,看著那已經沒有腦袋的巨蟲二次蛻皮,而後從裡面緩緩站起了一個男人。
男人顫抖著站起身,而後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他的皮膚慘白,身上一絲不掛,瞳孔是重瞳,身後仍然有著一對巨大的蝴蝶翅膀。
「......這就是,獸的力量,如此美妙的力量,為何我曾經會拒絕......」
他握緊了拳頭,而後看向了芸洛。
就見芸洛布滿鮮血的臉沒有任何表情。
她快死了。
已經沒法對這一切做出任何回應了。
但這隻怪物並沒有打算放過她。
「你剛才說,自己是夜魔巡遊......?」
它走到芸洛身邊,抬起手揪住了她的頭髮,而後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悠哉悠哉地拖著那殘破不堪的身體來到了空曠處。
「在我還是人類的時候,我的父親就告訴我,夜魔巡遊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組織。」
它語氣輕鬆地對芸洛說道,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
而後將芸洛的身體隨意地扔到了前方,就像是對待一條快死的狗一般。
「結果呢,夜魔巡遊背叛了他,在那次獸潮之中,他不顧命令想去支援遭遇滅世者的夜魔巡遊,可是呢?」
男人聳了聳肩。
「夜魔巡遊的會長逃了,而我的父親死得還不如一條狗,他被獸們撕碎的前一秒還在想著要多殺一些獸,以前我覺得他很偉大。」
「但現在,得到了這美妙的力量之後我才發覺人類真是弱小的可憐啊。」
它來到了芸洛身邊,在確認對方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並沒有斷氣後才笑著說道。
「不要誤會,我殺你現在已經不是因為夜魔巡遊的事了。」
「而是人類,天生就只配成為獸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