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誰知道如今陛下是不是就在長安城外?(第一更)
三月十七,春末風躁。
巴陵公主府門前,柴令武有些疲憊的翻身下馬,魏王要宴請長安諸重臣,為自己的次子慶生,一切自然要好好的準備。
而只有柴令武清楚,李泰這個重臣的名單有點長,基本上如今在長安五品以上的官員全都在邀請之列。
甚至一些要害位置官品低的人也會前來。
畢竟明晚,就要動手了。
將馬韁交給僕人,柴令武大踏步的朝府里走去,這個時候,管家從裡面迎了上來。
「駙馬,今日東宮派人送了一些禮物過來,說是太子妃送給公主的。」管家一句話,讓柴令武停住了腳步。
他皺眉問道:「東宮是只送了我們家,還是其他公主府都有?」
「其他公主府都有。」管家趕緊點頭,同時說道:「不過只說是給公主的,
所以老奴就沒看。另外,公主之後又從老宅調了一批人過來,守住了內院。」
柴令異的將目光抬起,看向後院方向。
老宅的人,調老宅的人過來幹什麼。
老宅,也就是譙國公府。
不過那地方,是他兄長柴哲威的地盤,即便是他兄長不在,柴令武也很少過去。
那裡都是他父親留下的老人。
柴令武常去的地方是平陽公主府,那裡才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當然,那地方現在也歸了他的兄長,而且他兄長在長安的時候,平日裡就居住在那裡。
所以,這些年,柴令武除了年底祭祀這些時候,平常也很少過去。
譙國公府,他去更少。
他兄長畢竟繼承了譙國公的爵位,老宅那邊的人也更認他的兄長。
不過這幾年,柴哲威多在邊境駐守,所以很多事情,都是柴令武代替柴哲威回老宅那邊進行祭祀和往來溝通。
老宅那邊的人,也還是比較認柴令武的,畢竟他是柴紹的次子,是巴陵公主的駙馬,在朝中的地位實際上不比其兄差多少。
尤其他還是魏王司馬。
在李泰被免雍州牧之前,柴家還是有不少人積極靠近柴令武的,柴令武從那邊也弄了不少人。
更別說,他還有張亮那邊的事情。
但自從李泰開始謀划起來,柴令武就刻意的斷了那邊的關係。
今日,公主怎麼從那邊調人了。
難道是他自己夜裡說什麼夢話了嗎?
柴令武心中嘆息一聲,也好,從老宅調人比從公主府調人要好,那邊李家的人可不少。
「公主現在在哪裡?」柴令武繼續往後院而去。
「在家廟裡。」管事小心的說了一句。
巴陵公主府的家廟供奉巴陵公主的母妃,柴紹和平陽公主的牌位供奉在平陽公主府。
看樣子真的是自己夢話說了什麼,讓公主嚇到了。
「好了,你下去吧,我自己去家廟看看。」柴令武點點頭,然後朝著家廟的方向而去。
「吱呀」一聲,黑色的房門被推開,柴令武推開門,同時叫道:「公主·——.—.
話音未落,柴令武就愣住了,因為此刻站在家廟牌位前的不是公主,而是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男子,還背對著他。
但瞬間,柴令武就驚喜的叫道:「阿兄!」
朝夕相處二十年的親兄弟,柴令武幾乎是瞬間就認出了柴哲威的背影。
柴哲威沒有回頭,淡淡的說道:「過來,跪下。」
「是!」柴令武低頭,快步走了過來,此刻的他還沉浸在一片喜悅當中,還沒有來得及去想為什麼柴哲威會突然回來,而且還是悄悄的回來。
面對自己的兄長,柴令武乖巧的在蒲團上跪下,然而下一刻,「啪」的一聲,柴哲威突然轉身一巴掌,直接扇在了柴令武臉上。
柴令武頓時忍不住的捂住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柴哲威,喃喃的叫道:「阿兄!」
「阿兄?」柴哲威咬牙,痛恨的看著柴令武,罵道:「你還知道我是你阿兄,你要謀逆的時候怎麼沒想過義是你阿兄,你要將整個家族都拖入毀滅的時候,你怎麼沒想過我是你阿兄——」
柴令武愣住了,他就聽到了兩個字:「謀逆」。
柴哲威指著柴令武的鼻子罵了半天,直到看到柴令武滿臉恐懼,他才逐漸的停了下來。
沉默了下來。
「阿兄,阿兄!」柴令武這個時候終於反應,跪在來到柴哲威身前,抓著他的衣擺,滿是驚慌的問道:「阿兄,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
「哼!現在知道怕了!」柴哲威冷哼一聲,然後在主榻上坐了下來,他的目光越過柴令武,看向家廟之外,突然哀嘆一聲,苦澀的說道:「我還能是怎麼知道的,當然是別人告訴我的,你也不想想,我是軍中大將,如何輕易能夠返回長安?」
柴令武仰著頭,一時間沒有想明白,或者說是他腦海中一瞬間閃現出的名字太多了,讓他不知道究竟是誰。
「是太子!」柴哲威低頭,看著柴令武,神色認真的說道:「陛下在東巡之前,給太子留了一封密旨,以黃門侍郎于志寧參知政事,輔佐國政,同時賜臨機決斷之權。」
「臨機決斷?」柴令武莫名的感到後背發涼。
「太子以於相之名,還有中書侍郎、諫議大夫褚遂良,太子少詹事、御史中丞馬周,還有武陽縣公、左衛大將軍李大亮,四人之命,以百騎校尉親赴延州,
將我給「請』了回來。」柴哲威搖搖頭,說道:「從延州,直接入北苑,然後經玄武門被押送東宮,見了太子。」
「他們———他們———他們已經全都知道了?」柴令武難以置信的抬頭。
「是的。」柴哲威點頭,嘆聲說道:「魏王要做的那些事情,魏王,陳國公,勛國公,還有他們在通化門的調兵,以及明日魏王府宴席,還有明日夜間意圖衝擊皇宮的計劃,已經全部被太子所知。
「怎麼會,怎麼會?」柴令武低下頭,看著地面,心底是一陣陣的茫然和恐懼交雜的心涼。
「為兄是昨日凌晨卯時見的太子,之後在東宮見到了太子收集到所有關於你們的消息,兩日時間,太子才將為兄送到了你的府上。」
柴哲威一隻手按在柴令武的肩膀上,搖頭道:「太子準備了那麼久,於相布局,褚公,馬周參贊,大將軍的執行,為兄都能想到,如今的長安城,等待你們的,是怎麼樣的天羅地網。」
柴令武猛然一顫,然後趕緊說道:「阿兄,這不怪二郎啊,二郎已經有好多次要離開魏王府,但都被攔了下來,陛下甚至將二郎從魏王參軍升為魏王司馬,
二郎想走都走不了·——-阿兄,這不怪我啊,這真的不怪我啊!」
柴令武突然間就哭了下來,低著頭哭的很大聲,完全崩潰的哭嚎了起來。
柴哲威輕輕的拍著柴令武的肩膀,輕聲說道:「好了,好了,你的為難,為兄知道,太子也知道,所以太子才會讓為兄來找你,就說明太子沒有怎麼怪你的意思,好了,別哭了。」
聽到柴哲威說李承乾沒有多怪他的意思,柴令武的哭聲才輕緩了下來。
柴令武抬頭看向柴哲威,苦澀的說道:「阿兄,二郎好幾次,好幾次勸魏王說,安心的回相州吧,做出些成績,再回來和太子相爭,但是他不聽啊,他不聽—-自那之後,很多事情,都是魏王自己悄悄去做,做完之後,再通知二郎了。」
柴哲威點點頭,他了解柴令武,說柴令武做些不法的事情,他敢,但說他謀反,柴哲威第一個不信。
「就比如這一次的事情,一開始就是魏王自己想出來的,之後又聯繫了陳國公,這些計劃都是他們兩人商量出來的。」柴令武搖頭輕嘆一聲,說道:「二郎不是不想脫身,是難以脫身啊!」
「所以現在,你的機會來了。」柴哲威神色嚴肅起來,拍拍柴令武的肩膀,
說道:「太子這一次讓為兄回來,就是希望你能夠在關鍵時刻,博亂反正。」
「關鍵時刻,撥亂反正?」柴令武眨著眼睛看著柴哲威,問道:「什麼時候?」
柴哲威沉默了下來,輕聲說道:「明晚,朱雀門前。」
柴令武瞬間瞳孔放大,失聲道:「兩軍陣前。」
柴哲威知道那將是怎樣的一種兇險場面,他輕嘆一聲,說道:「二郎,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你想想,若是不這樣,就以現在的情勢而論,你來出首告發魏王謀反,你覺得自己最後會是怎樣的下場?」
「將功抵過?」柴令武有些期待的看向柴哲威。
「呵!」柴哲威苦笑著搖頭道:「你太高看陛下了,就如今,你出手告發魏王,陛下最多免去你所有職務,然後罷官為民,永不錄用,而且你的子嗣.」
柴令武終於沉默了下來,皇帝那個人心胸的確不寬厚,對越親近的人越是如此。
柴令武突然莫名的打了個寒顫,一副自己未來某一日突然暴斃的場景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放心,明日,為兄也會和你一起去的。」柴哲威抬頭,淡淡的開口。
「什麼!」柴令武頓時忍不住的站了起來,瞪著眼晴看著柴哲威說道:「不行,我可以去,但阿兄不行,萬一我這裡出事了,阿兄你———」
「不用說了。」柴哲威搖搖頭,平靜的說道:「你真的以為,這一次為兄不出手,就能躲的過去嗎,若是可行,太子也不會將為兄從延州抓回來了。」
謀逆爭儲,奪嫡搶位,這種事情,只要做了,就是皇帝心中一顆永遠存在的刺。
柴令武廢了,柴哲威也別想好過,明晚做的不好,他這一輩子的仕途就都完了。
「阿兄,實在不行,我們就—————」柴令武抬起頭,臉色獰起來。
柴哲威面色一變,反手就是一把巴掌再度甩了過去。
「啪」的一聲,柴令武再度捂住了臉。
「不要胡思亂想!」柴哲威盯著柴令武,冷冷的說道:「如今長安,雖是太子在操控局面,但你別忘了,太子的權利,于志寧的宰相,都是陛下給的-—--」-也就是說,如今長安的一切,魏王的謀逆,太子的應對,全都在陛下眼中。」
柴哲威提起頭,面色凝重的看向家廟之外,輕聲說道:「誰知道,如今陛下是不是就在長安城外,像戲老鼠的貓一樣,看著我們每個人。」
柴令武頓時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