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父皇就等著看殿下如何做呢(第二更)
夜色濃重,崇教殿中。
李承乾坐在主榻之上,平靜的擦著自己的橫刀。
淡黃色桑麻布從刀柄下,緩緩的擦到了刀刃頂端。
鋒利的刀尖,明澈清亮。
甚至能夠從最尖端的一點,倒映出李承乾冰冷的眼神。
徐安站在殿門口,身體朝外。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崇教殿下響起。
李承乾抬頭,鬆了口氣,左手放下桑麻布,拿起刀鞘向上一遞,橫刀已經順勢插入刀鞘之中。
橫刀平放在膝蓋之上。
殿外聲音同時響起:「殿下!」
李承乾對著殿外的長孫祥微微抬頭。
長孫祥快步走入殿中,對著李承乾拱手道:「殿下,譙國公剛剛傳來消息,
柴令武已經開始準備了,另外,還有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消息也送了進來。」
李承乾神色嚴肅起來,從長孫祥手裡接過秘本,然後細細看了起來。
「果然,就像孤猜的一樣,他們準備了很多策應的手段。」李承乾輕輕冷笑。
長孫祥微微點頭,廢太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是說,你沖入皇宮誣陷太子就足夠了,你還需要長安百官有人呼應。
而張亮和侯君集現在已經聯絡的就有數十人。
侯君集曾經是兵部尚書,如今是吏部尚書,張亮如今是工部尚書,前後依附他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現在,兩人聯繫的都還是自己的親信,以後一呼百應,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呼和他們。
「表兄,記住這些名字,等到事情了結之後,讓大理寺好好查查吧。」李承乾抬眼看向長孫祥。
「喏!」長孫祥立刻拱手,他知道,這些人完了。
「哦,青雀派人去松州直接去請房遺愛了。」李承乾抬頭,恍然的說道:『
原來他們到現在都沒有搞定房相。」
明日,李泰就要動手了,但偏偏他沒有搞定最要緊的房玄齡。
按照李泰的計劃,讓房遺愛在明日夜間之前趕回來。
可憐的房遺愛根本不知道,一旦他回到長安,立刻就會成為李泰要挾房玄齡最好的工具。
「表兄,通知禁衛將軍李玄嗣,讓他們即刻派人到子午關,褒斜關,駱關,陳倉關去守著,看到房遺愛回京,立刻扣押。」李承乾抬頭,神色嚴肅的說道:「告訴他,這是孤和於相的命令,如果他要闖,就讓他闖,後果自負。」
「喏!」長孫祥立刻拱手。
「還有,明日午後,派人到梁國公府外藏起來,宵禁之前,以孤和於相之令,請梁國公入宮。」稍微停頓,李承乾笑笑,說道:「以梁國公的能力,恐怕我等只要將消息送到,他自己就能進宮。」
不要小看房玄齡,他只是對如今的局面了解不足而已,
只需要給他透露一點消息,房玄齡立刻就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長孫祥快速的轉身離開,崇教殿中的李承乾卻是不由得輕嘆一聲。
房玄齡,這一次怕是要被他躲過這一劫了。
李承乾平靜下來。
他這一次,最大的對手是李泰,還他身邊那些一直以來幫助李泰爭奪儲君之位的人。
房玄齡,暫時就讓他避開這一難吧,畢竟這也是皇帝最願意看到的。
「傳話下去,今夜有什麼消息,即刻送過來,孤就在崇教殿等著。」李承乾的目光落在遠處長安城的夜空之上。
「喏!」徐安立刻拱手。
這一夜的長安城,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每一寸的動靜。
尤其是侯君集,張亮這兩個人。
如今最不希望出意外的就是他們兩個。
同樣,今夜最不希望出意外的,也有李承乾。
但,今夜,長安宵禁。
一切安靜。
迷迷糊糊中,李承乾突然醒了過來。
一道人影坐在床頭,擋住了殿外的微光。
三月十八日,已經到了。
熟悉的香氣,李承乾莫名放鬆了下來,右手放開被褥底下緊握的橫刀,看向蘇淑,輕聲問道:「愛妃怎麼來了?」
「殿下這幾日都不見人影,所以妾身就過來看看。」蘇淑端起一碗濃粥,然後看向李承乾道:「殿下起來用點早膳吧。」
「放一邊吧,孤和愛妃就這麼說會話。」李承乾輕輕握住了蘇淑的手腕,低聲道:「今日,青雀要為次子宴請長安城中所有重臣。」
蘇淑手微微一頓,然後皺眉道:「殿下最近忙碌就是因為魏王的事情-—----難道說,今夜會出什麼事情嗎?」
蘇淑的直覺很敏銳,一眼就看透了問題所在。
「今夜,青雀會率兵攻朱雀門。」李承乾抬頭,平靜的說道:「他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之境了。」
「什麼!」蘇淑一下子反手握住了李承乾的手掌,然後擔憂的問道:「殿下可是準備好了。」
「嗯!」李承乾點點頭,說道:「天網已經布下,就等著青雀往進鑽了。」
「父皇那裡?」蘇淑神色有些擔憂。
李承乾點點頭,說道:「這一切本身就是父皇安排的。」
蘇淑頓時恍然了過來,李承乾雖然是太子,但說實話,沒有皇帝的允許,他還真的做不了什麼太多的事情。
但如果有了皇帝的允許,那麼也就是說,誰在長安城,也鬧不起風雨來。
平靜下來,蘇淑說道:「後宮妾身會替殿下安頓好的,不過有句話,妾身想說。」
「愛妃隨便說。」
「是魏王!」蘇淑略微猶豫,但還是說道:「臣妾知道,此次魏王有大錯,
但不論如何,殿下該勸的時候,還是要勸一勸魏王—---還有婉兒,還有魏王的次子,畢竟他們說到底是皇家骨血,是父皇的血脈,說不定,父皇就等著看殿下如何做呢?」
李承乾猛然一驚。
這段時日,他一直都在忙碌的,就是給李泰設置陷阱,等他自蹈死地。
他唯一想過的,就是會留李泰一命。
當然,起碼他要在現在留李泰一命。
他要看著他被廢王號,然後流放黔州,然後病死道旁。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阻止李泰謀逆。
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將李泰徹底的打壓下去。
更甚至於李承乾的真正目的,從來就不是李泰,而是長安城中,那些一直以來都圍繞在李泰身邊試圖廢太子的人。
只有將這些人徹底的剷除乾淨,那麼將來不管是誰,試圖挑戰他的太子之位,都會缺乏最基本的根基。
只有這樣,李承乾的太子之位才能夠更加的穩固。
但是這樣一來,在皇帝的眼裡,他難免會失分。
畢竟明知道自己的親兄弟要謀反,自己不僅不阻止,還在前面設置陷阱,這就有失孝悌之道了。
皇帝的心裡,難免會有刺。
「多謝愛妃了。」李承乾長鬆了一口氣,同時從床榻起身,說道:「孤知道怎麼做了。」
李承乾走到了桌几之前,然後快速的寫一本奏本,寫完之後,他親自用印,
然後才抬頭道:「來人,叫賀蘭過來,孤這裡有本奏本,令他即刻送往河北。」
喧鬧的魏王府,李泰站在中堂,看著內外忙碌的眾人,臉色平靜的可怕。
再有一會,賓客就要登門了。
太子,李大亮,于志寧,褚遂良,房玄齡,甚至高士廉等人,今日都會來。
一旦他們坐下,一開始喝酒,一切就再也無法停下了。
或者更準確的說,在李泰決定要動手的那一刻,一切已經無法停下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側後響起。
李泰下意識的回身,柴令武面色凝重的走上:「殿下,陳國公來了!」
「嗯!」李泰眉頭瞬間皺起,侯君集不該來的這麼早的,李泰抬頭道:「走!」
柴令武同時疑惑,他帶著李泰在後院見到了突然而來的李泰。
偏院之中,侯君集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剛剛太子讓賀蘭送了一本奏本到河北去。」
「嗯?」李泰瞳孔一縮,忍不住的問道:「可是太子發現什麼了?」
「不知道,臣已經讓人去追賀蘭了,相信不久之後,太子送給的奏本就會拿回來。」侯君集稍微解釋。
李泰這才鬆了口氣,但他隨即就輕輕抬頭道:「國公,若皇兄真的發現什麼了,我們該怎麼辦?」
「那要看太子一會來不來了。」侯君集看著李泰,輕輕拱手道:「太子若是不來,那麼殿下便只有直接行鴻門宴,將今日所有賓客全部拿下,然後傳令調兵,直攻皇宮。」
李泰很直接的點頭,說道:「便如此吧,表兄,你先去前院迎客,本王在這裡等一會!」
「是!」柴令武躬身,然後轉身就走。
轉身瞬間,柴令武的神色逐漸凝重起來。
李泰說要行鴻門宴,但是如何行鴻門宴,刀斧手藏在那裡,卻一點也不和他說。
還有太子是怎麼回事,太子怎麼突然派人送奏本去長安?
柴令武心裡一陣陣的不安,不過在看到藏在人群中的柴哲威的時候,他還是放鬆了下來。
很快,有人從後院來到魏王府的消息就傳到了柴令武的手裡。
他立刻重新衝著後院而去。
李泰剛剛從侯君集手裡接過奏本,看到柴令武進來,他平靜的點點頭,然後打開了奏本。
一眼掃過整本奏本,李泰「砰」的一聲就合上了奏本,然後淡漠的將奏本遞給侯君集說道:「皇兄上奏父皇,說要為欣兒請封王號,還說王妃剛剛產子,希望父皇能夠讓本王在長安多待一陣子。」
侯君集有些發愣,看了奏本一眼,然後驚訝的看著李泰。
太子上奏奏請為魏王世子請封王號,同時安排長史,王傅等人,教導讀書,
還讓李泰在長安城多待一段時間。
其中言辭懇切真摯,足夠看出兄弟孝悌之意。
但是李泰,現在的李泰卻根本沒有感覺,
看到侯君集的眼神,李泰平靜的說道:「國公,莪們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
侯君集沉默了下來。
柴令武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這一切。
他隱約有種感覺,眼下這一幕,還有太子的這本奏本,才是他最後能安然無恙的根本。
鼓樂聲響,歡慶喜宴。
李承乾一身白色蟒服,拉著李泰的手,笑著進入府中。
在他的身後,二十多名東宮侍女,將二十多壇美酒,送入中堂之下。
李承乾看著李泰,還有院中的所有賓客,笑呵呵的說道:「這是去年有人特意上呈的美酒,孤特意從東宮府庫之中取出,就是為了慶賀今日。」
一旁的侯君集,張亮,還要李泰,臉上的笑容已經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