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晉王也是個老戲骨啊
神武宮大殿。
一場好戲即將上演。
李承乾帶著戲謔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新羅女王。
淡淡問道:「你可知罪。」
金德曼連忙回道:「小王知罪,國內尚且有部分叛賊,未能清除乾淨,傳出謠言,欲要藉機生事,小王懷疑他們乃是百濟細作,此番特意挑撥離間。」
「小王對大唐之忠誠,日月可鑑,還請太子殿下,不要被小人所蒙蔽。」
金德曼也是通過政治博弈上位的,這一手踢皮球技術,還是一如既往的熟練。
新羅叛亂這樣的事情,肯定是不能承認。
現在的新羅,根本沒有阻擋大唐太子的能力。
緊湊出來的十萬兵力,戰力參差不齊,哪裡能跟精銳唐軍相提並論,即便是高麗士兵,也要比他們強上一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李承乾只是笑笑:「可是善德女王,你的妹妹,可不是這麼說的。」
說完,李承乾便示意金勝曼開口。
金德曼眼睛一縮,知道最麻煩的時候來了。
金勝曼向前走了兩步,看向匍匐在地的姐姐金德曼,心裡充滿了快意。
在新羅,她每次面對姐姐,都是跟現在這樣,跪在地上。
現在,終於是輪到姐姐下跪了。
原來,在新羅不可一世的姐姐,到了大唐太子這裡,也只是卑微的螻蟻。
「殿下,新羅女王金德曼勾結百濟,欲要背叛殿下之事,實在屬實。」
「在我來之前,新羅大臣金春秋,就已經暗中出使百濟,跟他們商量對策,暗中結盟。」
「他們的原計劃是,等到殿下跟百濟交戰之際,新羅十萬兵力臨陣反水,奇襲殿下大營。」
金勝曼毫不在意的直接把姐姐計劃全盤拖出。
當然,這些事情,她早已經告訴了太子殿下。
現在說出來,是說給大殿的人聽。
金德曼感覺心中冰涼。
她沒想到,自己的這個堂妹,會把新羅出賣得如此徹底。
要知道,她是新羅僅存的聖骨血脈繼承人啊。
除了自己,就是她了。
金德曼很想在這個時候發出質問,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是自己對她不夠好嗎。
榮華富貴從來不曾缺少過,即便是有什麼事情,都會多加照顧。
可為什麼,要出賣她,還有新羅。
但她明白,在這個時候是不可以去質問的,一旦質問,那就是坐實了新羅叛亂的事實。
深深吸口氣,金德曼冷靜的說道:「你說新羅叛亂,口說無憑,可是有什麼證據?」
金勝曼冷笑道:「證據?難道金春秋前往百濟,不是最好的證明嗎。」
金德曼回道:「金春秋前往百濟是做什麼的,你又如何得知,他只是奉命勸降百濟,同時也是打探百濟虛實,還有百濟聯合倭國之事。」
「此事,乃是根據太子殿下所交代而去,跟你說的什麼暗中結盟,哪有任何關係。」
李承乾眉頭一皺:「孤何時說過這話。」
金德曼恭聲道:「上次小王來神武宮時,殿下交代過,充分打探百濟的情況,此次出使,名為勸降,實則是為打探情報。」
李承乾沒有回答。
在上次,確實說過讓新羅備戰,籌備糧草兵力,打探情報這等事情。
這麼一說,也算是勉強能自圓其說。
至於那個新羅大臣金春秋前往百濟,打的什麼旗號,這個沒有意義。
肯定不可能說是結盟。
這就跟當初李世民安排使者前往高麗,是差不多的意思。
這麼一說,金勝曼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她沒想到姐姐會這麼能說。
也不想想,金德曼來之前,肯定已經跟大臣商議了無數遍,包括可能遇到的問題,還有對於叛亂的解釋等等。
況且金德曼能當上女王,自身素質也不會低。
「這麼看來,倒是孤冤枉你了?」
看金勝曼有些慌亂,李承乾開口問道。
金德曼回道:「是小王的過錯,沒能更好的處置一些流言,使得百濟細作得逞。」
「此次小王前往,就是想要跟殿下親自解釋此事。」
不得不說,金德曼的誠意還是很足的。
畢竟她是新羅女王,在這個時候,李承乾已經發出檄文的情況下,還能自己過來,頗有一種問心無愧的感覺。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還真不好說什麼。
然李承乾本身就沒打算留著新羅。
「你說的這些,倒是有幾分可信之處,然如今雖無物證,卻有人證。」
「且情況與當今局勢極其接近。」
「這樣吧,孤會安排大臣前往新羅進行徹查,看看是否確實有所冤枉。」
「若新羅確有不臣之心,暗中勾結百濟,要自取滅亡,孤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若是蒙受不白之冤,造百濟細作誣陷,倒也是受了委屈。」
「這樣吧,假如調查下來,新羅是清白的,孤便賞賜百濟邊關五十城於新羅。」
如今,李承乾是強著,新羅是弱者。
而人們往往容易同情弱者。
在遼東地方,李承乾確實可以無所顧忌,但所作所為,必然會傳到大唐,往往產生比較深遠的影響。
師出有名這等事情,也是需要考慮的。
這就跟現在的李世民差不多,有些時候,已經不能是率性而為了。
統治地方,國家,就跟後世的大集團公司那樣,要律法嚴明,流程清晰明了。
為什麼一個大的集團公司,在許多時候辦事要經過許多道看似無用的流程。
是因為這些集團公司的領導人,都是吃乾飯的嗎。
當然不是。
而是嚴謹繁瑣的程序,看似無用,實則能規避許多風險。
李承乾若是肆意妄為,想打誰就打誰,毫不在乎大義,等到管理整個大唐地方的時候,下邊的人就會有學有樣。
這就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那時候產生的亂子可能就更多了。
因此哪怕是誣陷,哪怕是欲加之罪,也要走流程,至少在表面上,讓人不可挑剔。
懷疑什麼的,就是另說了。
「謝太子殿下。」
金德曼此刻,也不知道怎麼說了。
畢竟太子都說了,如果是冤枉的,就賞賜百濟五十城。
只是眼下來說,真的能還清白嗎。
心裡想想,金德曼覺得應該還是可以的。
畢竟結盟的事情,新羅大臣們,應該不會亂說吧。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在調查期間,金德曼這個新羅女王,也只能是暫時在神武宮住下,等待調查的結果。
李承乾這邊動作也很快,立即安排以蘇定方,裴行儉為守的一萬兵力,直接進入到新羅王都進行調查。
到了這個時候,新羅的滅亡,已經是能夠確定的了。
蘇定方任務很簡單,先是把新羅相關的軍事大臣都抓起來進行審問,進一步瓦解新羅王都的防衛力量。
在編織相對完善的證據鏈就行了。
等到過完年,針對於新羅的審判,就能開始了。
如此,拿下新羅,兵不血刃。
——
安東市,華燈初上,一家熱鬧非凡的酒樓內,賓客們的歡聲笑語、杯盞交錯聲交織成一片喧囂。
雕樑畫棟之下,暖黃的燭火在微風中輕輕晃動,映得滿室流光溢彩。精緻的屏風隔出一方雅座,魏王李泰與晉王李治對坐其間,桌上擺滿了珍饈佳肴,酒壺中佳釀散發出醇厚的香氣,絲絲縷縷地在空氣中瀰漫。
李泰身著一襲暗紋紫袍,領口袖口皆繡著金線雲紋,越發襯得他氣質矜貴,此刻他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率先端起酒樽,向著對面的晉王遙遙一舉,朗聲道:「稚奴,今日難得咱們拋開宮廷繁務,來這市井酒樓逍遙一番,來,與四哥喝上幾杯!」
語氣中帶著些許的逼迫,只是李泰對李治,向來是如此。
比起有些胖的李泰,李治身形單薄些,穿著素色錦袍,眉眼間滿是青澀與拘謹。
見四哥相邀,忙不迭雙手捧起酒樽起身,微微欠身行禮,恭恭敬敬道:「四哥有此雅興,稚奴自當從命。」
罷,仰頭一飲而盡,酒水入喉,辛辣之感讓他不禁輕咳了幾聲。
看到這般,李泰不由哈哈大笑。
左右金吾衛大統領又如何,弟弟就是弟弟。
一句稚奴,高下立分。
只是李泰看不到的是,微微低頭的李治,眼底不免有幾分羞惱憤怒之色閃過。
要知道旁邊還有侍衛,李泰那邊,柴令武跟房遺愛也跟著。
一口一個稚奴喚小名,真是半點面子都不給。
幾輪推杯換盞過後,李泰的眼神漸漸褪去了初時的熱忱,變得幽邃而銳利起來。
他伸出手指,輕輕摩挲著酒盞的邊緣,漫不經心地瞥向窗外繁華的街道,像是隨口閒聊般開口:「九弟啊,你瞧這長安城中人來人往,看似熱鬧,實則暗流涌動。大到朝堂,小到這酒樓里的三教九流,誰不想爭個頭籌,謀個高位,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李治聽聞,心猛地一揪,抬眼看向四哥,只見那眼神似刀,正剖視著自己。他額上瞬間滲出細密的汗珠,手悄悄攥緊了衣角,囁嚅著:「四哥……這、這等高深之事,稚奴向來愚鈍,不敢妄議。」
眼下李治很清楚,自己不能跟李泰鬧翻。
一旦鬧翻了,以父皇對李泰的寵愛,很有可能對他產生很多不利的情況。
即便經常去到皇宮,可李治不得不承認,在寵愛這塊,父皇對李泰,向來是更為偏心。
很有可能因為李泰的關係,從而導致他左右金吾衛統領的官職都要被下掉。
按照當初的說法,東征高麗之後,他就要返回封地了。
可是,現在的李治,早就已經轉變了想法,哪裡願意再次回到封地上去。
李泰現在,是有這個能力對父皇進行勸說的。
若是各方發力下來,即便能強留長安,恐怕也是處處受阻。
李泰冷哼一聲,緩緩放下酒盞,身子前傾,帶起一陣風,吹得燭火猛地晃了晃。他目光如鷹隼般鎖住李治,壓低聲音,卻字字透著讓人膽寒的威懾:「不敢妄議?你我同父所生,血脈相連,有些心思,別以為旁人都是瞎子。」
李治這段時間,經過武曌的薰陶,也已經有了幾分老戲骨的苗頭。
或許他天生就有這般本領。
聞言,嚇得臉色煞白,手中的帕子早已被汗水浸濕,慌亂擺手,連聲道:「四哥,臣弟絕無此等心思!四哥才華出眾,學富五車,又深得父皇寵愛,這皇位……皇位之事,稚奴從未有過半分非分之想。」
李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杯碟哐當作響,酒水濺出幾滴,洇濕了桌布。
「稚奴,你安敢胡說造謠!」
奪嫡是暗中進行的事情,哪怕是天下人都已經心知肚明,可不能是說出來。
一說出來,那就是罪過了。
即便李世民明天就打算廢太子了,但只要今日大兄還是太子,他這個當弟弟的,也只能是弟弟。
李泰這一怒喝,讓周圍的空氣瞬間冷了幾分,柴令武與房遺愛對視一眼,
又迅速低下頭,假裝專注於眼前的酒菜。
李治嚇得連忙作揖,眼眶泛紅,淚水在裡頭打轉,幾乎是帶著哭腔喊道:「四哥,是稚奴失言!稚奴惶恐,只求四哥饒過這一回。」
李泰盯著深深作揖的李治,好一會兒才緩了緩神色,重新靠回椅背,他端起酒杯輕晃著,裡頭的酒水映著燭光,晃出一片危險的光影。
「莫要在這丟人現眼,旁人還當我怎麼欺負你了。」
李治哆哆嗦嗦起身,拿袖子抹了抹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重新坐回位置,只是身子愈發蜷縮,活像只受驚的鵪鶉。
李泰似是滿意了幾分,又抿了口酒,話鋒卻依舊犀利:「稚奴,你是個聰明人,知道在這風口浪尖,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四哥也不是容不得人的,只要你乖乖的,往後好處少不了你的。」
李治忙不迭點頭,低聲下氣說道:「四哥教誨,稚奴銘記於心,絕不敢忘。」
此時,酒樓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像是有車馬疾馳而過,又夾雜著百姓的叫嚷。李泰皺了皺眉,被這突如其來的嘈雜分了神。
趁這間隙,李治悄悄抬眼,眼底那一絲羞憤被深深藏起,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旁人難以察覺的堅毅。
李泰回過神,又夾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隨意嚼了嚼咽下,接著說道:「馬上要入冬了,宮中怕是又要籌備冬日的祭祀大典,還有此次東征大捷之事,你我身為皇子,也得跟著忙前忙後,你可別在這節骨眼上出岔子。」
「是,四哥,稚奴定全力協助,絕不讓四哥費心。」
李治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膝上,臉上滿是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