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方,派個人出場吧。」無根生輕佻地說道。
隨即,一個被手指著的胖子站上前來。
他一直在無根生的正後方,從側面就能看見他雄壯的體型,宛如能壓頂之泰山,氣勢磅礴。
那雙無神遊離的眼,更自帶三分霸氣。
不同於寬大的體型,那張冷峻的臉下生著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長長的睫毛貼在細細的眼睛上下,份外涼薄。
來者雖頭冠不整,但熟悉的臉,可謂觸目驚心。
「他!他是阮豐,他竟然沒有死!」
不同於往日,那身虛偽的白衣換成了低調的玄色長袍。
但這雙眼,光看著就足以令人作嘔。
「沒想到當初阮豐慘受重傷,明明如鐵籠中鳥,命在旦夕,竟被無根生給救了,苟延殘喘至今!」
眾人看向無根生,越發憤怒。
好一個無根生,專撿垃圾重新回收改造。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們自己拿捏不住。」無根生反諷眾人。
一時,這邊啞口無言。
公司里有人站出來,打量阮豐。
來者衣發凌亂,雙目無神,但實力比起以往卻不減反增。
「阮豐的實力不在你我二人之下,要拿下這場決鬥,難。」剛剛嘲諷之人不由得一懼。
「在場還有誰呢?」
一旁的張裕德冷哼一聲。
「哼。」他剛調息好,就站起來甩了甩袖子。
是在找存在感,更是在證明張家的實力,不容小覷。
任何敢菲薄張家的人,都必將付出如林羽風般的沉重代價!
「不行,張裕德剛剛才打過,再上去,恐怕這把老骨頭都要散架了吧。」趙方旭先搖頭。
也不怪旁人看不出,一大把年紀了還死要面子活受罪。
明明都是當爹的人,還如此不成熟不穩重,為了裝作沒事,強撐一口氣。
現在不把體內的淤血吐出,只怕回家之後會一直扶著馬桶吐血,又得多休息十天半個月了。
公司里的人倒也不指望他。
諾大的公司,怎可能無人可上?
「哼,區區阮豐,讓我來。」十佬主動請纓。
十佬剛準備踏步向前,一隻手突然摁住了他的肩膀。
「嗯?」
疑惑回頭,只見趙方旭用中指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框,嚴肅的神情,容不得隨意玩笑。
「你先回去,你不是這人的對手。」
趙方旭的話讓在場眾人都為之一驚。
十佬不可置信,旁邊的人更是意外。
十佬這樣實力的人,已可以用手指數過來。
可連十佬都不是阮豐的對手,這……
眾人的額頭上不由得滲出一層細細的冷汗,心頭一顫。
趙方旭緊鎖的眉頭足以說明他沒有騙大家了,剛剛開口的人此刻臉色變得一個比一個難看。
沒想到一上來就出現這樣的高手。
無根生的手下,究竟還有多少他們想不到的厲害人物……
本應該消失的人出現了,本應該死去的人也活生生的站在大家的面前。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男人從遠處的小山坡上移了過來。
眨眼間,一道靚麗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眾人的身前。
金髮碧眼,一雙節骨分明的手,環繞叉在胸前。
那雙幽邃碧綠的眼,在眼神與眼神的交匯之中,穿過了層層的枷鎖禁錮,看見了如同煉獄深處的場景。
在一片白骨堆成山的地方,裡面不斷有深紅色與黑色的邪氣上下竄動著,在一條又一條的沉重枷鎖之下,是一個骨肉嶙峋的人。
那個人,眼神空洞而又不敢。
旁邊黑紅的花穿插進那個人的身體,枝葉貫穿他的靜脈,吸著他的血。
「同樣都是八奇技傳人,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但……我會幫你。」
外國佬沒有表現出驚訝與同情,毫無波瀾的眼下,是來自無盡的怒火。
輕飄飄的話語,卻格外深入人心。
「什麼?!對面也是八奇技傳人。」
眾人只知阮豐實力深厚,卻未曾想也是八奇技傳人。
難怪……
外國佬沒再多說,但隔著距離遠遠地觀望就能察覺出此人也實力非凡。
「這……這個外國佬要幫他?這是什麼意思?」旁人不由得起疑。
來歷不明之人,很有可能會影響到整局的變化。
「我的意思是,這場決鬥,我來。」外國佬率直開口。
「有意思。那就來吧。」無根生點點頭,淡淡一笑,放手阮豐,任由他去。
「靈風吞天!」阮豐運轉六庫仙賊功法,從六個吸納能量的「庫」中調集大量炁能,化作一股仿若能吞天食地的靈風。
這股靈風呼嘯而出,具有強大的撕扯力與破壞力,所到之處空間震盪。
周圍的落葉都被一股狂風掛起,地上的灰塵形成巨大的龍捲風暴,沙礫紛飛的瞬間,迷了眾人的眼。
就在這一剎那間,只見外國佬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強大的綠光。
一束靈光直衝天際,周圍的沙礫都紛紛下沉,猶如汪洋大海中墜入的一顆微不足道的塵埃。
「承讓了,同學。異域靈犀破!」
外國佬施展出六庫仙賊的獨特變化,將自身吸納於六庫中的炁與自身對水種異域神秘力量的感悟相結合。
剎那間,空氣中的水汽都幻化作水珠,紛紛靠著外國佬聚攏,凝聚出一道靈犀之光。
這道光如同一把銳利的長矛,能夠穿透空間與防禦。
「嘖嘖,一個風系,一個水系。真是難分上下。」
旁邊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而一旁的十佬則是一臉認真。
他倒要看看,這阮豐到底有何實力,竟然讓趙方旭對他如此的忌憚。
外國佬沒說話,此一招,目的在於直擊對手意識深處。
不僅如此,水系攜帶著的這股力量帶有一種奇異的頻率,一旦擊中可使阮豐身體內部炁機產生共鳴,造成內創。
無論阮豐是各種原因陷落到如此境地,從今以後,都不可能再隨意作惡了。
本以為會立判高下的一招,不料長矛麾下的瞬間,外國佬的攻擊就被阮豐輕易吹散並反卷回去。
這,才是阮豐的真正實力!
同時風中蘊含的炁更是可怕,不僅可侵蝕對手經脈,還有讓外國佬炁機紊亂。
「好狠毒的招式!」
畢竟是師出同門。
十佬這才明白,趙方旭為何會組織自己。
都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這樣的招式,他確實只能乖乖中招。
雖然招不至死,卻也足夠他躺上好幾個月了。此戰,看不出破曉與來路的人,必敗無疑!
見狀,外國佬並不意外。
「六庫仙賊·洋魂封禁咒!」外國佬口中念動一段古老的咒文,這是他在研習六庫仙賊過程中融合西方神秘學創造出的招式。
隨著雙手結印,外國佬從六庫中引出六道黑色的炁流。
六道黑色的炁流相互交織成一個巨大的黑色符文陣法,隨著外國佬脖子上黑色十字架不停地抖動,符文陣法擴散的範圍越來越大。
十字架停止抖動的一瞬間,黑色符文陣法靠中聚攏,朝著阮豐籠罩而去。
「這外國佬真有點東西。」
黑色符文陣法帶來的不止是來自十字架下的恐嚇,更恐怖的是,一旦被罩住,陣法中的力量會如同無數鎖鏈一般纏繞阮豐的靈魂與炁體。
而十字架的作用可不止如此。
黑色十字架的意義是詛咒,生生世世,無止無盡。
這把黑色十字架,是外國佬曾經在三天三夜裡屠殺了兩千惡人被暈染出來的。
原本這是白色的十字架,無奈造下的殺孽實在是太多。
不過為了心中理想,外國佬從不後悔。
但也正是如此,被黑色十字架詛咒的人,將會不斷地被抽取體內的炁。
在恐怖陰影的籠罩下,沒人聽到阮豐小聲地念咒起勢。
「六庫仙賊·仙影幻步。」
黑色的陰影越來越大,符文陣法一點點籠罩而下。
就在眾人以為結束戰鬥的瞬間,阮豐忽地身形閃爍,腳下仿佛踩著奇異的仙影,一步踏出可跨越數丈距離。
移動過程中,剛剛沉下的落葉又如深海中的鯨豚一樣,忽地掠出水面。
落葉起了又落,落了又起,是最後的警告,更是結果的宣布。
身形虛幻難測間,枯葉最後一次落下。
「總算結束了,沒想到這傢伙到現在還要垂死掙扎。」
外圍人都難以逃出十字架的洋魂封禁咒,更別說阮豐了。
眾人看見葉落,周身的封禁咒能量也在漸漸削弱,都以為這場戰鬥結束了。
歡喜瞬間,只聽「哐當」一聲。
外國佬的十字架從紅色的鏈子上掉了下來。
黑色的十字架瞬間蹦開,被巨大的炁流沖成粉末,落入塵埃。
一道道白色殘像消逝的瞬間,毫髮無損的阮豐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這?!」
眾人都驚詫不已。
最驚訝的,還得是十佬。
僅僅是在遠處觀望,他的內心都止不住的顫抖。
洋魂封禁咒的威力強大程度可想而知。
若是他和外國佬發生衝突,他必定不是對方的對手。不過兩招,他必定敗下陣來。
可如今……
外國佬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逼得跪在地下,兩隻膝蓋出流出絲絲血流。
十字架瞬間崩毀,嘩啦啦的水聲消失不見。
那低著的頭顱,更顯得剛剛的招式可笑。
就在眾人屏息凝神,不敢直視的瞬間,一直一言不發的阮豐卻突然開口說話了。
「你……」他的氣息並不紊亂,可這句話卻似乎說得格外艱難。
「技不如人,我認了。」外國佬沒說話,只是閉著眼睛,向那被毀得無力回天的十字架懺悔。
但那隻掐住他脖子的手遲遲沒有動手,他的口中還在不斷重複著。
「你……」
那句說不出來的話,讓外國佬感到奇怪。
同樣奇怪的,就是他身上的壓迫感漸漸減少了。
「嗯?」
剛剛纏繞在脖子上的那股力量,以及壓著膝蓋的那股力量,似乎正在慢慢減弱。
「你……」阮豐似乎想說什麼,但嘴裡好像被塞了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遲遲說不出口。
突然,阮豐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就在他抬起頭的那一瞬間,一巴掌,直擊天靈。
「啊!」被擊破的天靈,炁流源源不斷地從中流出。
外國佬震驚。
「你!」
他似乎感覺到了,剛剛阮豐似乎想要說謝謝他。
他知道,他都知道了!
他本以為這次的解救失敗了,但技不如人,他認栽。
他從未曾想到,阮豐竟然在最後一刻清醒了。
不及思考,外國佬衝過去抱阮豐的屍體。
「小心!」
眾人都覺得阮豐是一隻狡猾的狐狸,也許這又是一個計謀。
不過已經贏了的人,還有必要更多此一舉嗎?
或者只是想要同門師兄弟再被侮辱戲弄一番,以此泄憤?
外國佬不再顧及旁人的話語,默默地抱起了阮豐的屍體。
「阮豐怎有可能自殺!」
外國佬沒有作過多的解釋,只是流下一滴眼淚,用手輕輕地幫阮豐合上眼。
他看見了,他看見了阮豐的眼睛。
那來自地獄深處的鎖鏈已被崩開,裡面的花也在瞬間枯萎。
而真正的阮豐,則穿著那身被染滿了血的白衣,赤裸著雙腳站在一塊石英上微笑著。
石英台上的解脫,外國佬成功了!
阮豐將帶著那些罪惡,一起去贖罪。贖罪成功後,就能夠轉世輪迴。
在阮豐倒下的瞬間,嘴巴微張。
阮豐在對他說:「謝謝。」
極端的解救,極端的解脫。
「我……我做到了。」外國佬十分感動。
縱使十字架不復存在,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阮豐眼角那滴殘留著的淚也緩緩流下。
在兩滴眼淚交匯的瞬間,竟然合成了一把白色的十字架。
白色的十字架幻化成一枚戒指,飛到了外國佬右手的無名指上。
能讓死人的眼淚幻化出一種力量,這說明,阮豐已經把自己能控制的所有炁流全部交給了外國佬。
「阮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
旁人不解,阮豐可不是個什麼好東西。
「他只是誤入歧途,被人利用。」外國佬解釋道,瞥向無根生的眼神,不言而喻。
「不過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外國佬抱著阮豐的屍體離開。
一步,兩步……那具早就不該存於世的屍體還是消散在了塵埃中。
正如他選擇的風系一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輕輕地離開,不帶走一點痕跡。
聽到真相,所有人都是驚訝,不解。
只有無根生面色不變。
顯然,背後的主謀,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