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場靠近學校大門，不算很安靜，時不時有學生路過，嘻嘻哈哈的聲音散在晚風裡。
時景僵住了，他睜著眼睛，似乎是還沒有反應過來。
江嶼的唇有些軟，淡淡的酒味在唇齒間瀰漫，時景感覺自己身體裡所有的神經好像都燒了起來。
腦子暈乎乎的，直到一點濡濕輕輕觸碰他的唇，試探性舔了舔，沒有阻擋後，便得寸進尺地闖進來。
他的吻技似乎有些生澀，毫無技巧，連親帶啃，碰到哪裡舔到哪裡，時景嘴唇被咬得生疼。
也不知道是咬到哪裡了，嘴裡血腥味瀰漫，時景疼得皺眉，腦子驟然清明，一把推開了江嶼。
「你……」
一個字才剛蹦出口，時景「嘶」了聲，倒抽一口涼氣，捂住嘴。
江嶼舔了下唇瓣，關切道：「很疼嗎？」
時景緩了緩那股疼勁，張口就罵：「你他媽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
他就是在感情上再遲鈍，也知道親嘴是情侶間才做的事情。
「你說呢？」江嶼不辯解，只定定地看著他，他的目光纏綿，又帶著點惋惜，似乎還沒有親夠。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傻子也能猜出來了。
時景好半天沒動。
他突然想起上次新生晚會，江嶼唱完一首歌，突然轉身看向後台的那張照片。
「……你喜歡我？」時景躊躇道。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被江嶼嘲笑的準備。
「嗯。」
意料中的嘲笑並沒有，江嶼聲音很低，卻很堅定，「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時景從小就長得好，五官大方精緻，他聽過很多人的告白。
第一次的時候，他還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後來遇到的多了，就習慣了。
每次都能幹脆利落地拒絕，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江嶼是頭一個，讓他心臟狂跳的人。
江嶼垂下眼帘，遠處的路燈正對著他，睫毛在眼瞼上投下陰影。
他聲音輕輕的，生怕打擾些什麼，「那你呢？」
唇瓣乾澀，時景忍不住舔舔唇，他嗓子也干，慢慢往外蹦字：「對，對不起，我不是同性戀。」
「……我不喜歡男生。」
江嶼不可置信地抬起眼，他的表情不復剛才那般脆弱，那凌厲的眉眼像是浸了一層墨，透著冷，他像是沒有聽清一樣，偏開頭，「你剛剛說……什麼？」
最後兩個字很輕，輕到幾乎都有些聽不清。
時景抿了下嘴唇，他後退一步，「我說，我喜歡女生，不喜歡男生。」
江嶼告白前，沒想過時景會同意。在感情上，他遲鈍得幾乎到了可愛的程度。
他想過會被拒絕，但始終沒有想過拒絕的理由會是這個。
一句「不喜歡男生」便把他們之間所有可能都否定了。
江嶼靠著車門，嘲弄地笑了聲：「你不喜歡男生？」
「那你上次對著我硬.什麼？」江嶼眼睛裡沒有笑意，他淡淡地問，「摸了你幾分鐘就【⋯⋯】了，你是有多饑渴？」
認識這麼久，時景頭一次從江嶼嘴裡聽出這麼粗.暴的話。
回想起酒吧那天晚上的事，他耳尖紅得快要滴血了，又害臊又羞恥，「網上不是說男生之間互幫互助很正常嗎？」
江嶼伸手捏著他的下巴，他似乎是覺得好笑，嘴唇象徵性地彎了彎，「怎麼？你是小學生嗎？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一點判斷能力都沒有？」
時景說他的話逼得臉色煞白，睫毛顫了顫，他雖然很慌亂，但面上強裝鎮定，用力推開江嶼掐著他下巴的手，「我有沒有判斷能力，與你無關。」
時景鼻尖有些酸，他咬牙強忍著這種糟糕的情緒，「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來教育我？」
江嶼足足沉默了一分鐘，「也是。」
他贊同地點頭，「我憑什麼來教育你？我又不是你什麼人。」
江嶼直起身子，他看了一眼時景紅腫的唇，「抱歉，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扔下這句話，他徑直離開了停車場。
時景看著他的背影，愣怔許久，給秦瑜打了個電話。
秦瑜此刻正在圖書館奮鬥，專業課本厚厚的一摞，他說了句：「稍等一下哈。」
電話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然後便是推開門的聲音。
整個過程，時景都沒有說話。
秦瑜走到了圖書館外面，今晚的月亮很圓，他一邊抬頭看月亮，一邊說：「你這麼快就聚完餐了嗎？」
時景深呼吸了一下：「你上次說，你幫過你室友做那種事，到底是哪種事？」
「你這句話有點兒繞啊。」秦瑜摸摸腦袋，愉快道，「但聰明如我，聽懂了。」
時景：「你能不能快點說。」
「你著什麼急啊？」秦瑜嘀咕，「我有個室友便秘了，讓我幫他用開塞露。」
時景：「……」
他閉上眼睛，也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秦瑜見他半天不說話，便說：「喂喂餵？你咋的啦？」
「沒什麼，有點累，先睡了。」時景掛了電話。
·
時景推開門，宿舍里正熱熱鬧鬧吃火鍋。
陶祈安被辣得眼淚快飛出來了，嘴上還一直不停地吃吃吃，跟他打遊戲一樣，人菜癮大。
岳玉今晚依舊不在，高朗熱情招呼時景：「時小景，過來炫火鍋。」
時景全身都沒勁，「不吃了，你們吃吧。」
他脫了鞋，爬上床，蓋著被子。
他遇到難過的事情，一般都這麼做，被窩永遠都給人最大的幸福感，沒有什麼能夠代替。
他看著雪白的天花板，腦子裡全是江嶼嘲諷的表情。
嘴唇麻麻的，依舊停留著被人深吻過的感覺。
時景看得眼睛都發澀了，腦子仍然亂糟糟的。
他覺得他跟江嶼的關係就像是一團亂糟糟的線，以他現在的能力，根本理不清這堆線。
他甚至，連哪根線往哪裡放都不知道。
小心翼翼又不知所措，生怕做錯了事情。
這種情緒對於時景來說，極其陌生。
「我操。」陶祈安震驚，「停車場竟然還有人親嘴？！」
高朗擦擦嘴：「那裡本來就是小情侶親密的高頻地區，不奇怪。」
時景猛地坐起來。
陶祈安說：「那這次為什麼能上學校論壇啊？還是個熱帖。」
高朗手機充電去了，只好說：「你點開看看。」
陶祈安點開看了一眼，又是一句：「我操！」
高朗無語：「又咋了？」
「是江嶼。」陶祈安跟高朗對視一眼。
時景連忙登上學校論壇，找到陶祈安說的那個帖子後，打開才發現，那張照片糊得不行，勉強能看出靠著車門的那位是江嶼。
而他，因為戴著帽子，所以沒有拍到臉。
時景驟然鬆了口氣。
陶祈安和高朗都是無比八卦的人，此刻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興奮得不行。
「我靠，咱們學校校草就是猛，戀情要麼不曝光，要麼就是靠親嘴曝光。」陶祈安嘖嘖道，「還是跟一個男的談戀愛。」
高朗感嘆，「幸好他喜歡男的，給我們留下了脫單的機會。」
陶祈安：「就是不知道跟他親嘴這個男的，是不是我們學校的？」
時景攥緊被子。
高朗：「也不知道玟玟考慮得怎麼樣了？」
陶祈安：「評論區好熱鬧，大家都在猜校草男朋友是誰。」
高朗：「前天和玟玟吃飯，她對我態度比之前好多了。」
陶祈安：「怎麼這麼多懷疑對象？竟然還有陳知衍？！該說不說，陳知衍還真沒有這麼矮，這波我站他。」
高朗：「我覺得我很有希望，等我脫單了，一定會請咱們宿舍吃脫單飯。」
兩人驢唇不對馬嘴地聊著。
陶祈安拍了下高朗的胳膊，仔細跟他分析照片上的兩個人。
「你看看這個人啊，比校草矮好多，踮起腳尖也沒有校草高。穿著白色衛衣，牛仔褲，乍眼看上去有點不好惹……」
他詭異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