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祈安跟高朗對視一眼。
宿舍一般不讓帶電器,更別提他們吃火鍋用的鍋了。為了防止宿管阿姨從窗戶里看到他們宿舍蒸騰的熱氣,高朗還把空調打開了。
火鍋咕嚕咕嚕的熱氣剛升起來了,就散了。
蒸騰的熱氣中,兩顆頭齊刷刷地抬起,落到床上靠牆坐著的時景身上。
兩人的目光實在是太顯眼了,時景想忽略都不行。
他緩慢放下手機,冷著一張臉,詢問道:「有事嗎?」
陶祈安咽了口唾沫,不敢說話。
高朗只好硬著頭皮說,「照片上這人,有點像你哈。」
「是嗎?」
時景絲毫不慌,對付這兩個顯眼包,他有的是辦法。
「你覺得可能嗎?」時景抿著唇,唇線平直,看上去就不好惹的樣子。
高朗被嚇得一個激靈,連忙說:「一定不會是你,怎麼可能會是你呢?」
陶祈安哈哈笑了幾聲:「就是,咱們時景肯定喜歡女生啊,怎麼可能會跟男生親嘴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得出來,他盡力想活躍氣氛。
但是沒有人理他,最後尷尬地笑了幾聲,收尾了。
時景帶著幾分警告的口吻提醒道:「別讓我從你們嘴裡再聽到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陶祈安恨不得站起來,對天發誓:「我一定不會八卦到我舍友身上,否則就讓我和我最討厭的人在一起。」
高朗倒抽一口涼氣:「陳知衍知道你發的這個毒誓嗎?」
陶祈安呵呵笑了聲,「關他屁事?就憑他也配?」
兩人繼續熱熱鬧鬧吃火鍋。
時景躺在被窩裡刷帖子下面的評論,評論區猜什麼的都有,時景被cue了不少次。
只要他沒有被拍到正臉,死不承認就是了。
而且現在網友人均七秒記憶,一個星期後,有三分之一的人能記著就不錯了。
時景把評論區翻了個遍,最新的一條評論提到了一個讓時景有點意外的名字。
——莊從南。
這跟莊從南有什麼關係?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耗費精力了,時景刷著刷著就睡著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晚上一直在提同性戀的事情,時景夢見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年他似乎已經是十三歲了,計算機課的老師布置了一個周末作業,讓學生們用電腦做一個表格。
那個周末,陳小容和葉貞貞回來了。
時景挺開心的,因為家裡沒有電腦,陳小容有筆記本電腦,他正好可以借陳小容的筆記本用。
筆記本嶄新輕薄,男生都喜歡摸電子產品,時景也不例外,他抱著電腦研究了好久。
陳小容筆記本里有很多資料,內存占得很多。
時景不知道點到了哪裡,一個視頻突然跳了出來。
視頻有幾秒的黑屏,黑屏過後,明亮的燈光亮起,房間靠牆放著張床,兩具身體糾.纏在一起,衣服散落一地,各種奇形怪狀的玩具擺在一邊……
在十三歲的時景看來,那些玩具長得都很醜陋,醜陋至極。
動態的圖,更能刺激人的視覺。
被壓在下面那個人,更是眼熟。
時景身子都是木的,腦子空白了一瞬,他雖然對這種事不了解,但也聽說過。
葉貞貞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推門進來的。
她的表情不比時景好多少,尖叫一聲,把坐在沙發上織圍巾的陳小容給吸引過來了。
事情發生得很混亂,時景最深的印象,還是陳小容捂住他的眼睛,聲音發顫,「別看。」
他脆弱得像是一戳就破。
筆記本不知道被誰合上了,男人那仿佛含了一嘴沙的聲音終於消失了。
葉貞貞快氣瘋了:「你怎麼會把那種視頻留在電腦里?」
陳小容無措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放的。」
金主想做的事情,金絲雀又怎麼能拒絕?
時景臉色煞白。
在他對於「性」還沒有一個很清晰的概念時,這段不堪的視頻率先在他腦子裡面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出來,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下來,沾濕了睫毛,他又委屈又難過。
陳小容一邊讓他不要害怕,一邊問他哭什麼。
時景抽噎道:「你看上去好疼啊。」
陳小容沉默許久,摸摸他的頭,像哄小孩子一樣:「沒關係,不是很疼。」
時景仰著頭看他:「但你哭了。」
人開心的時候也會哭,但他能看得出來,陳小容並不開心。
時景睡醒的時候,宿舍里很安靜,初晨的光從窗戶里跳躍進來,照亮了寢室一角。
岳玉的床空空的,陶祈安和高朗正在夢鄉里熟睡著。
昨晚放鍋的桌子已經被收拾好了,擦得很乾淨。
他很久沒有想起陳小容那件事了。
陳小容的親弟弟陳昭在十八歲那年出了車禍,雙腿截肢,這些年來吃了不少藥,一瓶大幾千,再加上療養院高額的住院費。
不是陳小容一個農村出身的打工人可以付得起的。
陳小容那些錢從哪裡弄來的,知道內情的幾個人都心照不宣。
上天待他刻薄,卻給了他一張漂亮的臉。
昨晚沒有洗漱,時景打算下床去洗漱間刷刷牙洗洗臉,順道去食堂吃頓飯。
畢竟昨天晚上他也沒有吃太多東西。
還沒有起身,時景就感覺身體不太舒服,鼻子堵了,嗓子也有點疼。
八成是感冒了,昨天晚上空調的溫度還挺低的。
他強忍著身體的不舒服,去洗漱間簡單刷了個牙,洗了個臉。
然後坐在椅子上,去某個黃色軟體下單了一些感冒藥,順便點了杯粥。
用微信付完款後,他退出支付界面。
微信好友本來就不多,江嶼昨天晚上剛發完消息,他的頭像就在最上面。
江嶼的頭像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了一張空白圖片。
時景看了一眼,就立刻退出了微信。
粥和感冒藥很快就送來了,時景從衣櫃裡找出一件還算厚的外套裹上,出了門,前往取外賣的地方。
臨近十一月,溫度已經降到了十幾度。早晨六點的校園裡,見不到多少人。
時景拎著粥和感冒藥,路過停車場時,兩個人正好從跑車上下來。
江嶼戴著口罩,正煩得不行,「你下次再被你經紀人教訓,千萬別讓我去救你。」
「怎麼了?救救你兄弟還不行嗎?」陳知衍沒戴隱形眼鏡,一個黑框眼鏡架在鼻樑上,他嘚啵嘚啵半天,突然見江嶼不動了。
便疑惑地摟著他肩膀,「兄弟,你怎麼突然傻了?」
陳知衍順著江嶼目光看過去,正好跟時景對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