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景沉默一兩秒，站在原地沒動。
江嶼默不作聲，垂眼盯他一兩秒，確定時景聽見了他的話，只是不想回的時候，直接解開安全帶，下車。
他穿了件黑色的大衣，大衣垂感很好，雙手插著兜，腿很長，幾步就走到了時景面前。
隔著一步遠，江嶼說：「你能不能說句話？」
「沒什麼好說的。」時景把帽子戴上，一副不想溝通的樣子。
江嶼磨了磨牙，威脅道：「你要是不害怕我在大街上親你，你就繼續在這裡站著。」
時景頓住。
他跟江嶼對視一眼，那雙眼睛裡沒什麼特別外露的情緒，時景匆匆忙忙移開視線，可視線落到他淡色的唇上，時景更慌了。
「你能不能要點臉？」
「不能。」江嶼乾脆地拒絕，「呵」了聲，「親都親了，也不差這一次。」
時景：「……」
他從耳尖一路紅到了臉蛋，脖子也是紅的，跟害羞的那種紅不一樣，擺明是被人氣到了。
氣氛一時間陷入了僵持，半分鐘後，時景跟著江嶼上了車。
聰明人不會逞一時之勇。
他默默安慰自己。
坐上車後，十分鐘就到了醫院，跑車停在停車場。
時景一邊解開安全帶下車，一邊挺真誠地說：「謝謝啊。
江嶼沒搭理他。
醫院裡的人一如既往地多，時景進了大門，看著跟在他屁股後面的江嶼，狐疑道：「你進來幹什麼？」
「這醫院你家開的？」江嶼閒閒地插著兜，反問道。
時景：「……」
他把頭又扭了回去。
今天雖然是周一，但掛號的人並不少。時景掛的號很靠後，於是坐在休息區的連椅上，閉目休息。
旁邊有人坐下，淡淡的大吉嶺茶味傳了過來。時景鼻子不是很通氣，但勉強能聞出來。
這個味道，他剛剛在跑車上就聞到了。
所以旁邊坐的人是誰，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他閉著眼睛，裝作睡著的樣子，不太想理會江嶼。
旁邊響起悉悉索索拆塑膠袋的聲音，刺啦一聲，像是在插吸管。
幾秒後，時景聞到了很濃郁的草莓味。
「……」
是他最喜歡的牌子的草莓味牛奶。
時景睜開眼睛，江嶼雙腿交疊著，口罩被他扯到下巴處，一手刷手機，一手捏著草莓牛奶吸吸吸。
察覺到時景的注視，江嶼慢吞吞地鬆開吸管，「想喝嗎？」
時景糾結了下，本來就感冒了，思緒沉沉的，理性到底是打不過口腹之慾，他小幅度地點頭：「嗯嗯！」
江嶼彎彎唇，露出一個很和善的笑容，「這個是我自己的哦，想喝自己去買。」
時景：「。」
「你在耍我？」時景很快反應過來了，他眯著眼睛看江嶼。
時景的瞳色有些淺，配上他那線條圓潤的五官，總是給人一種很無害的感覺。
即使做出一些冷淡不好惹，老子天下第一牛逼的表情，也絲毫沒有說服力。
起碼在江嶼看來是這樣的。
他向後輕輕靠著椅背，無辜道：「沒有啊，你想喝自己買。」
江嶼慢悠悠補充：「畢竟我是一個同性戀，你可是個光明磊落的大直男，萬一喝了我的牛奶被我傳染了呢？要是真被我傳染了，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他的語氣聽上去溫和又平靜，但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透著諷刺與嘲弄。
時景的臉色變了又變，跟個彩虹似的，由紅變黃再變綠，最後變成了紫色。
「自己買就自己買。」
他站起身，表情很酷地丟下一句話，便向著自動售賣機走過去。
自動售賣機上面都是些薯片，糖果和泡麵，最下面的三排是飲品，有礦泉水，氣泡水和牛奶。
時景蹲在地上，看了一圈，最後發現只有香蕉味的牛奶了，草莓牛奶缺貨了。
他糾結了下，最後什麼也沒買，兩手空空地回去了。
他寧缺毋濫。
時景邁著沉重的步子回去了，他坐回去，臉色冷冰冰的。
「沒有了。」
「什麼？」江嶼似乎正在跟人聊天，從手機里抬頭時，眉目間還帶著幾分疏淺的笑意。
「草莓牛奶沒有了。」時景強忍著不耐煩，重複一遍。
「最後一個被我買了。」江嶼像是被提醒之後才想起來一樣，「我本來想告訴你來著，但不小心忘了。」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跟你說。」
「還讓你多跑了一趟。」
這人嘴上說著「對不起」，可時景愣是沒有在江嶼臉上看到一點點歉意。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傻子都能看得出來江嶼是故意的了。
時景抱著胳膊，「你就是故意的，別解釋。」
扔下這句話，他閉上眼睛裝作要睡覺的樣子。
跟江嶼認識兩年多，一直都是時景單方面討厭單方面找事。
他今天還是頭一次被江嶼這麼陰陽怪氣。
一時間氣得心口窩疼。
時景睜開眼睛，在拼夕夕上，下單了兩箱他最愛的草莓牛奶，以解他心頭之恨。
診號還沒有叫到時景，身體不舒服，他也沒有精力玩手機，買完牛奶後，就靠著椅背閉眼假寐。
周圍明明很吵鬧，小孩子的哭聲和大人的聊天聲交織在一起。
時景還是睡著了。
他被江嶼叫醒的時候，腦子還暈暈沉沉，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很煩地拍開他的手：「別煩我，我要睡覺。」
時景沒有克制住力道，江嶼的手背紅了一點。
江嶼看著自己的手背，挑了下眉，提醒道：「叫號叫到你了，再不過去，就要過號重新排了。」
靠！
時景驟然清醒了。
他抓了把頭髮，拿著病曆本匆匆忙忙去了門診間。
十分鐘後，時景拿著病曆本出了門診間，外面的休息區已經沒有江嶼的身影了。
時景腳步頓了下，隨即恢復正常。
江嶼估計就是順路送他，然後發揮人道主義送他去門診才走。
走了也挺正常的。
時景拿著醫生開的藥單，去藥房拿了藥，這才向著醫院大門走去。
時景在打車軟體上看了眼，前面還有二十個人排隊。
他對嵐京的打車狀況再一次絕望，打算去坐公交車。
剛走到大門口，腳步倏地頓住。
台階下，男生側對著他，蹲在地上，正在摸著一隻黃色的肥貓。
看得出來，肥貓被他骨感瘦削的手指揉得很愉悅，非常聽話地露出肚皮。
江嶼大衣裡面穿著一件規整的襯衫，乾淨又筆挺，脖頸修長，膚如白玉。
他沒什麼表情，懶懶地垂著眼皮。側臉輪廓凌厲而流暢，比以前多了幾分溫和。
時景聽見了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跳著的聲音，那個聲音很大很大，他的血液似乎都在顫抖。
時景舔了下唇，面無表情地想，他可能要去心內科重新掛個號了。
心臟可能出毛病了。